第一百二十五章 燭龍凶威,古老血脈
旁邊觀戰的陸雪琪看得目眩神迷,不由得戰慄,就連握着天琊劍的手心裏,也開始微微溢出冷汗――無換位思考,論是燭龍的純質烈焰,還是龍玄的劍之領域,她都沒有絲毫閃躲抵抗的信心,唯有引頸待戮。
燭龍的強,是建立在它古老的血統,存在的久遠歲月之上;可是龍玄呢,弱冠之齡就擁有了這般不可思議,可與蠻荒凶獸正面抗衡的可怖實力,舉手揮劍之間隱隱散發出來的玄妙劍道意境與精緻入微的掌控之力,令身為同齡人的陸雪琪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吼!”一聲凄厲而憤怒的厲喝從蒼穹中傳來,不由得將她的神思吸引回來,卻是龍玄的劍之領域已經正面撞上了那道蓋壓青冥的純質火柱!
至尊無上的劍意混雜着炫目的劍光,宛若高懸天際的驕陽,肆意地綻放它的凌厲與熱烈,竟然將這毀天滅地的火柱硬生生地頂了回去!
周圍的氣溫越來越高,熱浪嘶吼,聽起來就像是奔騰咆哮的岩漿,在洶湧起伏,碧水寒潭周圍萬丈方圓的冰層盡數融化開裂,破碎的冰渣無聲地漂浮起來,在半空中閃爍着幽美的藍光,呈現出世間罕見的奇景。
陸雪琪身作劍光,勢如奔雷電光,劃破虛空,躲開了一**的冰渣轟擊,清麗不可方物的面上升起一絲擔憂之色,一雙剪水秋瞳只是緊盯着與燭龍惡戰的龍玄。
“破!”隨着一聲清朗的厲喝,一黑一白兩道劍光陡然從通天火柱中衝出,繚繞纏綿宛若三生怨侶,當空融合為一道浮影劍虹,循着玄妙無雙的軌跡,直直地斬在燭龍的腦門上。
如鋼似鐵的鱗片紛紛開裂,令人心悸的十字劍痕之中,炙如烈焰的鮮血狂飆,在半空中蒸騰,化為血紅色的氣霧,繚繞着燭龍,無比慘烈!燭龍痙攣着顫抖着,昂起出聲聲咆哮,充滿了不甘與怨毒,龍嘴又張開,毀天滅地的熾熱火光在它口中升騰,猛然噴薄而出,化為瘋狂的岩漿洪流,向前方沖射而出。
“劍之領域,給我破!”火柱中心,龍玄心頭一寒,暴喝一聲,渾身上下散發著凜冽劍意,斬龍劍在空中劃過詭異的痕迹,無堅不摧的劍氣化作幽藍色的磅礴漩渦,宛若煉獄冥河一般,浩浩蕩蕩,通天徹地,宛若死神之鐮,神祗令喻,硬生生地將那道隕世之火吸入其中!
――此劍通冥,六道之出,天地寂滅,輪迴往生!
這一劍之力終究沒有讓龍玄失望,當然他現在的狀態也不好,那純質之火實在太過於純粹炙熱,就算他能以劍之領域初生的法則之力扭曲一部分的溫度,餘溫的波及仍對他的五臟六腑造成了極大的負擔。
況且這次催動輪迴漩渦時,他不敢動用沉寂的修羅死氣,而是直接以《九天玄經》的劍元催動,那一瞬間的反噬吸攝之力完全地作用在它的心劍道基之上。全身上下四億八千萬個毛孔在那非人的痛楚面前顫抖着,體表深紅色的血槽縱橫交錯,點點殷虹滲透白衣,順着衣擺一點一滴地流淌下來,灑落在身下熾熱奔流的岩漿之海上。
就在龍玄下意識想要催動真元壓制下傷勢的時刻,蠻荒燭龍已經從之前的傷勢中回過神來,它怒聲狂嘯,全身的龍鱗環環相扣,流淌着赤紅色的炙熱光暈,空氣中的微塵被不可思議的極致高溫盡數引燃,宛若一場赤金色的火雨,從天穹中飄零而落。
它不再滿足於烈焰火柱的攻擊,浴血龍軀直接迎頭撞去,所過之處狂風雷霆飛沙走石,將龍玄連同不朽不磨的劍之領域一路頂到碧水寒潭旁邊的岩壁上,雷鳴般的音爆聲中,它同樣燃燒着熊熊火焰的尾羽骨刺陡然橫掃而過,如一柄巨錘,重重地砸在他的胸口。
片刻之後,他的身軀倒飛出去,如同一片被捲入海潮的枯葉,當空飛濺起鮮血!
――那是幽藍,深邃的鮮血!
可惜這一幕沒有人注意到,龍玄是因為極度的痛楚而無心關注,劍之領域確實號稱能扭曲天地法則,可這領域不過是初生的罷了,能抵禦純粹的屬性能量,卻對燭龍這無比蠻橫、無比直接的掃擊沒有絲毫作用;陸雪琪是因為極度的焦灼而無暇關注,她白色的身影急飛而上,化作一道澄澈的劍虹,在龍玄快要落地之時堪堪趕到,全身撲上,硬是頂住了強大的衝擊力將他救下;燭龍則是因為極度的自負而不屑關注,半空之中,它古奧莊嚴的軀體上繚繞奔涌着滾滾的烈焰,映着它猙獰嗜血的面容,更添幾分凌厲殘暴,彷彿有無盡的鮮血屍骨如夢魘一般襲來,纏繞向那對彼此扶持的少男少女,帶着濃郁的死亡陰影!
陸雪琪臉上呈現出一絲不正常的潮紅之色,白皙的雙手微微顫抖着,卻仍然牢牢地握着天琊劍柄,眼中決絕而柔美,異芒如璀璨妖火,熊熊燃燒着!
風火呼嘯,凄涼肅殺,這彷彿已是生死時刻,永恆瞬間!
她的髮絲在滾滾熱浪中拂動,幾許令人熟悉的淡淡馨香,順着鼻腔沒入他的心田。儘管傾城絕世的容顏上,帶着深入靈魂骨髓的恐怖,她仍不肯稍退半分,天琊的劍光如霜如雪,如山如海,亮若秋水,璀璨盛放。背後那個負傷垂死的少年,依舊昏迷着,身下流淌着的鮮血匯成血湖,無比慘烈,像是突然間變作了萬丈深淵,令她不能後退半分!
她微微轉頭,泛紅的眼眸望了眼龍玄,一絲愛惜與溫柔的神色一閃而逝,面上重又回復無喜無悲,只有明眸中,始終有清冷如月的光輝在明滅閃爍,彷彿崇山疊影,千萬心緒也都在此刻湧上心頭――
她在心裏無聲地苦笑一聲,霍然舉劍向天,幽然刺去,劍光蒼白如雪,卻帶着一絲哀傷與眷戀,凌厲勁風吹拂着她的勝雪白衣,獵獵而舞,像紅塵人間最凄美的景色!
她的視線在這一刻與虛懸天際,高高在上的燭龍相觸!
宛若狂風巨濤,逆風切割的殺機在那雙冷厲的龍眸中沸騰,似有未盡之意,卻最終化為無聲。炙熱燃燒、永不熄滅的烈焰在其中肆意綻放着,不知在歡慶着什麼,哀悼着什麼?
這一刻,它的恐怖龍威再無絲毫阻隔,盡數傳遞到陸雪琪的靈魂深處!
龍玄此刻正處在一個非常玄妙詭異的狀態之中,他能感知到外面的一切,能感知到自身鮮血噴涌,生機流逝,但卻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哪怕是彎曲一個手指頭,彷彿全身的骨節細胞都在沉睡。
他靜靜地躺在那,腦海之中翻江倒海,浩蕩的神念宛若精神風暴一般縱橫馳騁,可是那數次救他性命的《太玄劍經》書頁依舊沉寂,絲毫不理會他!
直到他“看”到陸雪琪擋在她身前,向燭龍揮出了第一劍,然後很快被一道焚城烈焰鎮壓回來,然後她不顧自己的傷勢,再度站起,然後又一次被擊退……蠻荒燭龍似乎很享受這種貓戲老鼠的樂趣,以至於它無視了一邊生死未知的龍玄,戲謔地應付着陸雪琪的攻勢!
痛徹心扉的悲傷與絕望,鏤刻在龍玄的靈魂深處,狠狠地嚙噬着!
“啊!”他發出無聲地吶喊,狂怒與苦澀如同岩漿一般炙熱,在他的胸膛上燃燒着,他鼓動全力,一次次地衝撞着那層禁錮他神魂的無形囚籠,一次,兩次,無數次……他早已麻木,只知道機械地衝撞着那神秘的壁障。
他的頭忽然劇烈地疼痛起來,彷彿一股被鎮壓住的古老力量正在復蘇,那厚重如山,威凜如天的偉大神力從他的血脈最深處中爆發――
沸騰的能量化作一道道扭曲的線條、符文,最終匯聚成一幅若隱若現,神秘莫測的圖案,在冰雪與熱焰、深邃的黑暗與澄澈的光明之間,是一具遮天蔽日,莊嚴宏偉的白骨王座,上面端坐着一個巨大的陰影,暗金色的甲胄泛着淡淡的幽光,帶着猙獰的鐵面,手中握着一柄金光璀璨的輪盤,死神般的龐大威壓以這個人影為中心四散而出,席捲天地!
“你是什麼人?”不知為何,面對這個人,龍玄心中卻升不起絲毫的畏懼,反而充滿了一種源自血脈靈魂的孺慕與親切。他的神魂微微顫抖,直視着那神秘人一雙黑白分明,彷彿可以凍結時空的眸子,恭敬道。
“信仰不死,族魂不滅!”那神秘存在的眼中,同樣有着激動,他緩緩地站起,微笑着,蒼老的聲音中充滿了桀驁與凌厲。
他一步跨出,無盡的空間彷彿收縮扭曲在他腳下,一步之間,已是千山萬水!他站在龍玄面前,海潮般的龐大威勢令他不由得戰慄,臣服,難以抗拒。光從氣勢上講,這個人已經遠遠地超越了青衣、紫衣他們,直追當時驚鴻一瞥的劍凰虛影!
在龍玄驚駭的眼神中,那神秘存在伸出了右手,其上晶瑩如玉,彷彿流淌着魔幻版的光澤,靜靜地按在龍玄的額頭上:“我族不信神靈,踐踏命運!願你重臨洪荒大地之日,以萬族之血洗刷吾輩之恥!”他的聲音越來越凄厲,彷彿被無盡風霜侵蝕的蒼涼戰鎧上,陡然爆發出讓星月為之失色的戰意,凝成實質,化作黑白二色的驚天長龍,依附在老人身後,傲嘯天地!
“什麼意思?”龍玄心中不由得升騰起一絲難言的痛楚,他急聲問道。
“日後你自然會明白的,我的孩子!”低沉的聲音,變得慈祥和藹,悄悄低落而終於消失,老人的身影瞬間扭曲,化作無數海藍色的符文完全融入到龍玄的血脈之中!
“嘩嘩!”古老的血脈,從心臟呼嘯而出,帶着無盡歡喜與不可阻擋的氣勢,順着血管瘋狂地奔騰,越來越猛烈,越來越桀驁,如同被禁錮的靈魂凝聚千萬年的怨恨,仰天嚎泣,每一滴新生的幽藍鮮血中,都帶着凜然不可侵犯的高貴威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