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鄉村少年
夜，黑而寂靜。
李曉拿着打點器，悠閑地走在大廈里。
這裏是天玟大廈，李曉是這裏的保安，剛剛上崗六天，這是他的第六次夜班。
在李曉身後，張壯恰恰相反，一臉緊張的貓着腰跟着，走一步看三下，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似的。
“我說老張，你這長得五大三粗的，膽子至於這麼小？就一個大廈有啥可怕的，哪還像東北老爺們。”李曉在前頭走了一陣，突然回頭打趣張壯道。
張壯聞言，差點沒蹦起來，手裏的打點器都快握不住了，大罵道：“卧槽，你想嚇死我啊！我這第一天上班，你好好說話，別瞎喊。要不是催賬的催的緊，我才不來這上班！”
李曉則被逗得直樂：“哈哈，你個慫包，不就是有傳聞這裏鬧鬼么，至於把你嚇成這樣？傳聞而已，我都在這上五天班了，今天都第六天了，也沒看見啥。”
“你懂個屁！”張壯放低了音量“不是傳聞，就是鬧……不對，就是有大仙在，要不你以為為啥一個保安一個月能給1萬？還是在這個四線城市裏。”
李曉愣了一下，是啊，這個四線城市的人均收入才2000多塊，這個保安一個月就給1萬，有點不合邏輯啊。
瘦高的李曉不是這裏的本地人，一個月前剛從鄉下來到這個說是城市，其實比鄉鎮大不了多少的地方。
李曉是個孤兒，從小在劉家村和一個老頭生活，他讓李曉喊他張爺爺，可李曉從懂事後就喊他老張頭，為的是故意氣他。
據老張頭說，李曉是被他從村邊的小河裏撈起來的。撈起來的時候身下有個竹筐，身子和竹筐中間壓了一張紙條，上面寫着李曉，下面寫了個生辰八字。
據說李曉剛被撈起來那陣，眼瞅着要斷氣了，老張頭好不容易才給救活。救活之後，老張頭說了句：“這孩子以後有劫難，跟着我吧。”從此李曉就跟着老張頭生活。
而村裡人也淳樸，今天劉老大給送點窩頭，明天劉老二給送點白菜，至於肉是斷然沒有的，一年到頭能看見油水的只有過年的時候。過年的時候各家都幫着湊點碎肉，讓李曉和老張頭也能過個有油水的好年。
這種情況持續了好多年，直到後來，慢慢的日子好過了，有電話了，這種日子才算完。
但是不變的是，每年家家戶戶的對聯，平日裏外地寄過來的信件，回復的信件都是老張頭負責。
老張頭認識字，是那個年代難得的文化人。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現在，雖然有手機代替了寫信，但是每家每戶的對聯，還是老張頭在年年寫。
而李曉，也是個懂得感恩的孩子。在山上挖點蘑菇，打只兔子，也都各家分點，鄰里關係自然也極為融洽。
至於老張頭，他的來歷已經無從考證了。
但是聽村裏的老人說，老張頭是在六十年代最困難那陣子逃難來的，自稱姓張。村裡人看他可憐，就在村北給他找了一間破舊的房子，大家幫着簡單整理整理，就此住了下來。這一住，就住到了現在，至於名字也從小張到老張再到老張頭。
李曉在劉家村生活了24年，也陪這個老張頭玩了24年。
這24年來，老張頭從不讓他上學，因為上學要經過一片以前的亂墳崗，也不讓他晚上出門，說晚上出門怕他走丟。
所以李曉沒什麼太要好的朋友，只和村東頭的丫蛋關係親近一些。
丫蛋比李曉小兩歲，
紅彤彤的臉蛋，大大的眼睛，和年畫娃娃一樣，胖胖憨憨的，還總帶着一條或者兩條鼻涕不停地吸着。
誰知道女大十八變是真的，越長大越好看，而且學習還好，考上了大城市的985院校，大家都說山溝溝里飛出了金鳳凰，羨慕的很。
村裡人說丫蛋能考上大學，都是因為丫蛋的名字起的好。當然了，丫蛋只是人家女孩子的小名，大名叫劉欣然。李曉總打趣丫蛋：“挺好聽一個名字不叫，為啥要叫丫蛋？”
這時丫蛋總會撅着胖嘟嘟的小嘴，氣鼓鼓地說：“我媽說了，賤名好養活。你以為你叫四狗子好聽到哪兒去啊。”額，好吧，李曉的小名出來了，是的，就是四狗子。
大家也不用樂，哪個孩子小時候沒有個小名？大人們的想法也挺簡單，當時大家都說賤名好養活，再加上當時確實也沒啥文化，所以順嘴就起了一個他們眼中的“賤名”。
但是，為什麼丫蛋的名字就這麼好聽呢？那是丫蛋爸媽特意拎了一條肥乎乎的豬肉找老張頭起的。
據說當時老張頭手指頭一頓掐算，隨後往院子裏的藤編搖椅上悠然一躺，慢悠悠地道：“就叫欣然吧，以後離這個村子遠遠的，能別回來就別回來。”
丫蛋爸媽聽到這話高興又迷茫，高興的是名字好聽，沒白把豬肉帶來，迷茫的是為啥能不回來就不回來。當丫蛋爸媽提出這個疑問的時候，老張頭微眯雙眼，悠悠地道：“天機不可泄露，不可說，不可說。”
同樣的，四狗子這個名字也是老張頭起的，為此，長大后的李曉還記恨過老張頭好一段時間。
老張頭則是很淡然，每次李曉問為啥要給自己起名叫“四狗子”的時候，老張頭總是一臉的神秘：“要是別的名字，你都不能活到現在，你可是死過一次的人。”每次說完這話，老張頭臉上都會流露出得意的表情：“我告訴你，也就是我能保你24年平安，換別人養你，你早就沒了。”
同樣的，每次聽到這裏，李曉也是一臉不屑：“對對對，你厲害，你牛。”每次李曉都是這麼說，而老張頭也總是微微一笑，便不再言語。
在村裏的24年，老張頭每天都在教李曉呼吸吐納和畫畫的技巧。
呼吸吐納強身健體，至於畫畫，老張頭卻管這個叫畫符，說自己的手藝是“茅山正宗”，說自己是“道術奇才”，要不是因為特殊原因，自己本可以成為茅山派的掌門，如此云云。
每次聽到這裏，李曉總是撇撇嘴，心中腹誹，老頭又開始吹牛了，真有這麼牛，能窩在這個三面環山一面河的山窩窩裏？李曉是打心裏不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