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盒咖啡是前妻在離婚之前給我買的,但是今天的咖啡有點苦,我放下杯子,將麵包片叼着,癱坐在沙發里。當時也是在這個沙發里,我和前妻最後一次相擁,當時看起來平常無奇的事情,現在回頭再看,有很強的儀式感,因此也充滿了隱喻。

兩人如同赤條條來到這個世界的孩子,依偎在一起,就像相依為命的兩個人,互相感受着彼此的溫熱。桌子上的咖啡當時也是溫熱的,一點也不苦,甚至還有點甜。但沒過幾天,我們辦理了離婚,像是妻子送給我的最後一顆糖果,這次相擁永久地留在我的記憶中,甜美而柔軟,就像我們第一次從相擁開始那樣,她選擇以相擁結束我們的感情旅程。

女人的身體似乎有種魔力,縱然她已經離開,我彷彿仍可以感受到她的溫熱。

我一口吃掉了剩下的大塊麵包,但爾後又後悔了,我是不是應該像歌里唱的那樣,一口一口吃掉憂愁。很顯然,空蕩蕩的屋子只有我一個人,沒有了歡愉的時刻,這讓我寂寞難耐,這不是青春期的躁動,這是平凡生活的日常期許。高中的時候,我也曾喜歡過一個女生,就像青春期所有的男孩子一樣,她在我的眼裏就如同一個美麗的女神,明眸皓齒,勤學好問,落落大方,彬彬有禮。每次見到她,我的脖子都要紅上半截才作罷,趕緊跑開后,卻又忍不住回頭,躲避在某個四下無人的角落偷偷地,深情地望着她。

她叫雅,畢業的時候,同學之間互相贈送彼此的照片,很慶幸,我和她也進行了交換。每每在家,看着她的照片,我想入非非,她不僅遁入了我的懷抱,而且獻上了親吻,如同嬌羞的百合,慢慢地在我的懷裏綻放。

顯然,這都是我的意淫而已。恢復理智后,我清晰地感覺到,嬌羞的是我,而我才是那朵成長的百合。多少年後,當我參加雅和森的婚禮時,嬌羞甚至一度變成了慚愧,變成了對森的抱歉,很抱歉對森的妻子有圖謀不軌的想法。實際上,當時我正在上世界文學藝術史的課程,直到手機短訊里收到森的短訊,我才開始憤怒,爾後是不安。

我和雅在一起了,下個月的第三個星期日結婚,你一定要來。

落款,森。

正在上課的我,幾乎脫口而出罵娘的話,但最後還是忍住了。所有人都在認真聽課,唯獨我思緒萬千。我曾一年給雅寫了上百封的情書,幾乎每天,我都在向紙張傾訴着我的情感。情書最終也沒有如願抵達雅的手裏,導致我的愛慕之心,全然沒有被雅哪怕有一絲的察覺。不僅森,身邊的朋友也有發現我情竇初開,對雅暗生情愫。在後來的一次飯局中,森曾向我解釋說,他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的程序進行。

什麼程序?

絕不傷及無辜。

什麼意思?我滿臉狐疑。

就是,你比如,說著說著,森將椅子搬到了我的邊上,貼着我的耳朵,細聲低語起來。他的意思大概就是,森既然沒有結婚,也沒有戀愛,大家都有平等追求的機會。但是你不追求,而只是怨天尤人,抱怨別人搶了先,並不公平。顯然,當時的森並不知道我一直暗戀着雅,就算是到了現在,森對這件事也是一概不知,如果知道了,他會怎麼做?這也叫絕不傷及無辜?森終歸是不知道,-反倒是雅,從我有意無意的暗示中,或許會略知一二。

這兩年,森由於工作的原因,

出差較多,在家的時間很少。對於森在外面的風言風語,雅就算裝作不知,但心裏畢竟一清二楚。有了孩子后,雅全職在家,一心撲在家庭,反倒讓森有了機會。夜深人靜的時候,雅會在同學群里發發牢騷,我默默看着,卻不敢多言。有時候會藉著找森的理由,單獨聯繫雅,不經意間表露我的心意。

還是上學的時候好,我若有所思。

畢竟青春年少,現在想起那些日子還是歷歷在目。

還記不記得那個時候的我,看見你,總會被你的美艷驚嚇到,退避三舍。我在略帶調侃的表述后,不覺心驚膽戰起來。

能不記得你嘛,你總和森混在一起,那個時候,你的個子可比森矮不少,現在倒是追了上來。雅似乎不為所動。

是啊,個子矮,不顯眼,不像森個子高,鶴立雞群,一眼就被你相中。我似乎欲罷不能,非得向雅表明心跡不可。此前我數次模稜兩可的表示,似乎早已被我厭倦。

不,你后發先至,我看你現在就挺出眾。雅是調侃嗎?正當我準備繼續發問的時候,雅說,孩子鬧覺了,就匆忙掛斷了電話。

每每這個時候,像極了咖啡店門口急速的車流,瞬間碾斷了投射到咖啡館這個陰暗角落裏的每一束光線。而我仍躲在角落裏,期待下一波投射過來的光束。

冰美式只是有點苦,味道很濃郁,通常的情況下,在我回憶中斷的時候,我都會喝上一口,今天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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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一杯冰美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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