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退學
有驚無險，倆人倉皇而逃，那些人追了半天沒追上才作罷。
周日下午，倆人如往常一樣騎車同行去學校，快到學校門口時，前後張望着看那些人是否在馬路兩邊埋伏他們。
同學們稀稀拉拉地進了學校大門，有走路的，有騎車的，沒有看到那伙人。
直到坐到教室里，榮強才放了心，再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結果第二天上午上語文課的時候，班主任把他喊到辦公室說他與校外不三不四的人恣意鬧事讓他退學。
榮強說沒有與對方發生衝突，他只是護着文傑。
班主任那裏聽他的，執意要他即刻背上書包回家。
百口難辯，榮強心生怒氣回了教室，收拾好書本就奔了出去。
出學校的時候，他看了幾眼學校的教學樓、操場和宿舍。
看着那已經蓋了五層的教學樓，榮強不住感嘆漂亮的新教室終究是與他無緣了，大學夢也行將破滅。
他僅僅是護衛文傑，不想那群小子傷害了他，到頭來文傑完好無損，天大的禍事卻降在他頭上。
找誰說理去，難道去找文傑父母，或者去找老師、校長，抑或找到挑事的那群小子？
回去與母親父親如何說？又如何面對他們？
母親必然是雷霆大怒，滔天謾罵，弄不好怪罪到文傑身上。
父親依然笑無對策，或者去求學校領導們，希望他們網開一面原諒自己。
可是自己到底錯在哪裏？難道仗義保護同學有錯？
實在荒唐可笑。
從縣城騎車回亭村的路上，榮強左思右想，想不出個道理來
進了村口的時候，二隊的崔福君碰見他問他怎麼沒上學，他說回來取書。
快到門口時，榮強突然掉轉車把向相反的方向騎去。
他還想繼續上學，想要實現自己的大學夢，但從母親、父親和姐姐那裏找不到能上學的辦法，這個家裏沒有人能幫得了自己。
他騎車去了亭村，去找潘軍潘民哥哥。
在洗煤廠，他找到了潘軍，把學校勸退自己的事情如實訴說予他。
“根本就與你沒有干係，你們學校簡直不可理喻，我跟爸說去，讓他託人給你找學校的領導。”潘軍坐在寬敞亮堂的辦公室里對他說。
榮強坐在潘軍對面直點頭。
潘軍抽着煙，突然想到什麼，問：“你還想上學不？如果不想上學就不用去學校找人。”
“哥，還想上。”
潘軍拿起辦公桌上的煙盒抽了一支煙給他：“抽一支吧。”
榮強擺擺手，又聽潘軍說：“乾脆別上學了吧，來廠里幫忙，洗煤廠需要靠得住的自己人。”
“不，哥，我還想上，我想上大學。”
潘軍搖搖頭說回去跟父親說這事。
潘軍帶榮強到洗煤廠里各處轉悠，各色設備轟隆隆地運轉着，洗好的碎煤堆在廠里空地上像一個個巨大的黑色饅頭，洗煤廠的磚牆、辦公樓外立面以及地上都被黑色的煤塵覆蓋著。
“榮強。”
榮強尋着聲音看到一個滿臉油黑的小夥子向他招手，走上前去仔細一看是豆豆。
“豆豆，怎麼你在這裏上班？”
“是啊，沒上學了就來這裏上班了。”豆豆說，“怎麼沒去上學呢？”
榮強說：“哦，跟學校請了假找我哥有點事。”
倆人寒暄一番，潘軍帶着榮強繼續轉悠。
轉了一會，
榮強感覺臉上也粘附了一層煤灰，黑乎乎油膩膩的。
“哥，這煤塵粉塵好大呀。”
“可不是，走吧，我們回家去吧。”潘軍從褲鉤上取下一把車鑰匙向一輛黑色轎車走去，“榮強，爸買了一輛桑塔納。”
榮強坐在副駕駛上，說：“哥，你不是要買藍鳥嗎？”
“這車是跟德國合資的質量也不差，要二十來萬呢。”
林紅家買了三輪車買了摩托車，哥哥家買了摩托車買了轎車，自己家只有自行車，榮強心裏空落落的。
潘軍嘴裏叼着煙把車子開的飛快，車子在坑坑窪窪的鄉村公路上劇烈抖動着飛馳，榮強感覺有些噁心，說：“哥，開慢點，太顛簸了。”
“才這麼慢就不受不了了，我在柏油路上開一百多公里，你看儀錶盤現在才七十多公里。”潘軍輕描淡寫地說。
車子停到門口，榮強下了車蹲在路旁就吐，巧蓮聽見車聲走了出來看見榮強在吐，站在他身後輕輕給他捶背。
潘惠早就打了兩盆水叫喚潘軍和榮強洗臉。
還在榮強嘔吐的時候，潘軍就把弟弟過來的來龍去脈說了個詳細。
“那學校太可惡了，榮強算是見義勇為，他們怎麼能隨便讓人退學呢。”潘惠為弟弟鳴不平。
“我也覺得學校過分了，要不我去找那個班主任討個說法。”潘軍說道。
“學校是嚴厲了些。”巧蓮想了想說，“恐怕學校這麼做也有原因。”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只有榮強沉默不語。
“看把小寧委屈的話都不說，放心吧弟弟，讓爸爸找個人去學校給領導們說說好話，你還照樣上的你學去。”潘惠拍拍着榮強說。
“要我說，榮強別去上學了，就來廠里幫忙，我們哥仨可以在一起了。”
“也可以。”潘惠拍手同意。
巧蓮苦笑了下說：“其實，我也有這個想法，怕你們爸爸不同意，況且還要聽小寧什麼意見。小寧，你還想不想上學？要不過來給你哥哥們一起打理廠里的事情？”
榮強當然想過來和媽媽哥哥姐姐們在一起，但他還想上學。
“媽，我還想繼續上學，讓我爸想想辦法吧。”榮強很堅定地說。
“嗯，潘惠趕緊你爸打電話讓他回來，潘軍你去縣城買些肉買些蔬菜。”巧蓮說。
幾個月沒來，這邊家裏變化很大，房間裏鋪上了地磚，院子南邊蓋了間淋浴房，廚房安裝了鍋爐，還安裝了固定電話。
程露露家也安裝了固定電話，榮強聽她說按裝費都要七八千塊。
比較起來，這邊家裏已經接近現代化的水平，而亭村家裏簡直...
想着這天上地下的差別，榮強心中更加燃起了要讀完高中考上大學的強烈願望，他想要通過自己的努力縮小兩個家庭之間的差距。
潘軍拉着榮強去城裏買菜，轎車像頭猛獸一樣在鄉村公路上橫衝直撞，出村口的時候不小心壓死了一隻雞。
雞的主人一看是潘軍開的車非但沒有生氣吵鬧反而陪着笑臉與潘軍搭訕，潘軍不耐煩地答應了幾句，從褲兜里摸了十塊錢塞在那人手裏算是賠償，跨上轎車就走。
到了柏油路上，車子開得更加飛快。
“哥，你開慢點，我實在暈受不了，呆會又要吐。”榮強一隻手捂着嘴，一隻手拿着塑料帶，準備隨時吐在袋子裏。
潘軍笑了幾聲，把車子速度降了下來。
榮強沒有那麼噁心了，揉了揉肚子問：“怎麼沒看見二哥？”
“他呀，押了五輛卡車去煤礦拉原煤了。”
在城裏買好菜，潘軍非要拉着榮強去看新裝修的樓房。
車子停在樓下，潘軍鎖好車門說：“就是這棟樓。”
“巧了，我有個同學也是這棟樓。”
“女同學吧？”
“嗯。”
“在學校談戀愛沒有？”
“沒有，哥。”
倆人說著話上了樓，潘軍在程露露家門口停住，從褲兜里掏鑰匙。
榮強指指對面的防盜門低聲說：“哥，我同學就住你家對門。-”
“真有這麼巧的。”榮強感嘆了一聲，“進來吧，參觀一下，裝修完晾了一個多月了，我和你嫂子準備再等幾個月搬進來住，到時候你和姑姑姑父一定要來。”
潘軍家的房子與程露露家的房子格局一模一樣。
房頂是白色的石膏板吊頂，牆上貼着乳黃色的壁紙，地上鋪着米黃色大理石地板磚。
牛皮沙發，玻璃茶几，各色家電一應俱全，看得榮強羨慕不已。
卧室里掛着潘軍一家三口的全家照，看着照片榮強說：“嫂子和侄兒跟着哥哥享福了。”
“那肯定，哥這房子怎麼樣？”
“漂亮，住着肯定比農村的房子舒服多了。”
“也就二萬多塊錢，從別人手裏買的，等你將來結婚時，讓爸給你也買一套。”
榮強笑笑不說話。
下樓的時候，榮強看着程露露家的門發獃。
潘軍拽了他一把說：“想你同學啦，走吧，回去讓爸給你找人去學校說情去，到時候，你和同學見面的時間一大把。”
回家的路上，潘軍說他的工作要安排到財政局，已經在走調動流程，以後他們三口人會在縣城工作生活，又說潘民的工作會安排到勞工局。
榮強聽得心煩意亂，只得強顏歡笑和哥哥說笑，他腦子裏還想着自己能不能繼續上學，這個麻煩事如何與亭村的家人交代。
如果上了學，那些壞小子會不會纏着他不放，班裏的同學會怎麼想他，程露露會怎麼看他。
潘軍一路的吹噓被他當作了耳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