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斷腸時刻

當何青閉門想問題時，李小也在想問題。

他在想，何青家慘遭劫難，跟他有沒有關係？有多大的關係？

何青的父母弟弟住在山裏時，雖然身體不好，生活條件不好，至少是安全的。

下山之後，身體好了，生活便利了，卻遭此劫難！

他是真心想幫她的，誰知幫來幫去，卻是這種結果！

這裏面莫非有什麼玄機嗎？

他思來想去，忽然，兩句話從他的腦海里蹦出來。

那是他從《老子》裏看到過的兩句話：或損之而益，或益之於損。

當時他記住了整本書，自然也記住了這兩句話，卻沒有嚼爛，不知其味。

現在，這兩句話就像兩個開了殼的核桃，果肉呈現，讓他一下子嘗到了道味。

因為近來的兩件事，跟這兩句話太貼切了！

在蘇村，劫案真兇雇傭的契丹兵想害死他們，卻反倒讓他們立功受獎。

在這裏，他真心實意幫助何青的家人，卻反倒讓他們慘遭奇禍。

他真切地感到，命運的輪轉，太不可思議了！常常超出人的設計，結果也常常事與願違。

那該怎麼辦呢？

要不要設計？要不要儘力而為？

他不知道答案。

第三天，將近中午時分，何青終於開門出來了。

她面容憔悴，但神色異常堅定。

她親自下廚，精心準備了一桌飯菜，請大家吃了。然後說：“李小，我有話跟你說。”

蘇獃子想起身迴避，何青攔住他說：“蘇先生不是外人，也可以聽一聽。您知書達禮，有疑難處，正好可以幫忙參詳參詳。”

蘇獃子仍復坐下。

何青對李小說：“我父母雙亡，依禮當守孝三年，不可能談婚論嫁了。感謝你對我的深情，然而情終究拗不過命。我懇請你自擇佳偶，不必為我耽誤青春。”

李小急道：“你說哪裏話！你家裏遭逢劫難，依禮守孝，理所當然，我卻棄你而去，難道我是這等薄情寡義之人嗎？你自守孝，我等你三年。”

何青說：“父母之仇，不能不報！我對天發誓，不殺盡曳落河，決不罷體！雖然你願意等我三年，我不能保證三年後我還活着啊！”

李小心裏大痛，說：“你單槍匹馬，怎麼殺得盡曳落河？”

“殺一個，世間就少一個禍害。”何青斬釘截鐵地說。

“既如此，我跟你一起殺曳落河。”

“萬萬不可！不剛是我家一根獨苗，不剛遭難了，我家眼看要絕戶了，我想死的心情都有。你也是家裏一根獨苗，萬一有事，會讓多少人絕望啊！我寧可自殺，也決不能拉你下水。”

李小心亂如麻，用求助的目光看着蘇獃子說：“蘇先生您怎麼看？”

“我不知道！”蘇獃子一臉惶惑，連連搖頭，“我真的不知道！”

何青走到李小面前，整整衣服，跪在地上說：“我懇求你，另擇佳偶吧！我答應你，三年後，我若活着，給你為奴僕也好，做小妾也好，我都願意！”

說完，深深地拜倒在地上。

李小淚流滿面，扶起她，哽咽道：“好！我答應你，等你三年。三年後，你如活着，不論是完好如初，還是身帶傷殘，我都娶你為妻！”

說完，轉身而去，一路抹着眼淚，返回了玉隱山莊。

待李小去遠后，何青終於大放悲聲，哭得驚天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