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江湖在哪裏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假象。

李小的眼睛被一個乾瘦、猥瑣的男子所吸引，那男子攙扶着一個老奶奶過馬路，用身體護着她，替她遮擋過往的車馬、行人，直到將她安全送到馬路對面。

李小用讚賞的口吻，對李家奴說：“人不可貌相，我第一眼看那男子，像個壞人，誰知他竟如此有愛心。”

李家奴心裏暗暗發笑：那本來就是一個壞人，扶老奶奶的時候，趁機偷走了她口袋裏僅有的一些錢。

那偷兒還從一個婦女頭上順走了一根銀釵，從一個青年男子身上摸走了一個銀鐲子——那可能是他預備送給情人的禮物。

李家奴出身盜行，沒有打抱不平的心情，卻免不了有爭強好勝之心。他心裏冷哼一聲：不開眼的傢伙，竟敢在我面前炫技！

他輕踢馬蹬，棗紅馬加快了步伐，從偷兒身邊擦身而過，一眨眼間，贓物全到了他手上。然後，他又神不知鬼不覺地讓東西回到失主身上。

過了一會兒，偷兒忽然大叫一聲：“哪個天殺的小偷，偷了我的東西！”

周圍的人被叫聲吸引，驚異的目光一齊望過來。一些謹慎的人，急忙檢查自己身上，有沒有丟什麼錢物？

李小頓時動了俠氣，心說：世上怎能讓好人吃虧？他的東西要是找不回來，大不了我賠他便了。

他雙手抱拳，問那偷兒：“請問仁兄，你丟了什麼東西？”

偷兒忽然意識到，他丟的東西都是偷來的，如何說得？

他支吾道：“我記差了。東西放在家裏，忘了帶出來。”

他又走到李小面前，深深作了一揖，說：“多謝公子關心！”

說話間，順手摘走李小腰帶上的玉佩，放進口袋，轉身離去。

在他轉身的一瞬間，玉佩又經李家奴的手，重新回到李小的腰帶上。

偷兒走了幾步，下意識地摸摸口袋，發現玉佩不見了。一回頭，只見玉佩好端端地系在李小腰帶上，不禁呆住了。

他不知道玉佩是如何得而復失的，但他知道一件事：遇到高人了！

怎麼辦？

走為上！

於是頭也不回，匆匆離去。

李小對這一切渾然不覺。

李家奴為何不提醒他、指點他？

因為在李家奴看來，李小將來是要擔大事的人，這也是他父親對他的期望。一個擔大事的人，哪用得着學習這種江湖上的雕蟲小技？偶爾遇到侵擾，自有人替他料理，如果事事需要自為，又何以擔大事？

忽然，一陣得得的馬蹄聲從身後傳來，蹄聲清越，如槌敲鼓邊，徐疾有致，顯見騎者是個御馬高手。

李小回身一看，只見一個年輕女子，年約二十許，騎青馬，着男裝，頭戴黑襆頭，身穿黑色窄袖袍，腳穿黑色長靴——大唐盛世氣象，風氣開放，女子着男裝，是當時的特殊時尚。

女子膚白如脂，柳眉如劍，雖不施粉黛，臉上隱透的冷意，眼裏淡含的憂鬱，卻勝過萬千妝容，我見猶憐。

李小兩眼放光，撥轉馬頭，攔在姑娘前面，抱拳道：“姐姐請了！”

姑娘掃了他一眼，只見他面如冠玉，眼神無邪，不太令人討厭，於是也拱手為禮，說：“公子幸會！”

“我叫李小。請問姑娘芳名？”

姑娘臉上露出一絲慍色，默不作答。

“姑娘要去哪裏？”

“郡守府出了大案，我去看看。”

李小好奇心大起：“郡守府出了什麼大案？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姑娘沉下臉，一撥馬頭，從他馬旁繞過，不徐不疾地向郡守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