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總而言之,在這廣闊的世界上,除了自己你無人可投靠。
——村上春樹
穿過悠長漆黑且狹窄走道,微弱的目光模糊可見。垃圾桶及旁邊遍地的垃圾,發出陣陣難聞的惡臭,依稀有稀稀疏疏老鼠爬過的聲音。樓上喧嘩的吵鬧聲,時而有殘骨飛下。老鼠一擁而上,爭奪相互撕咬,最後勝利者叼着殘骨離去……
賀豐從床上起來,邊揉了揉眼睛邊拉開窗帘,以正值中午,他想繼續躺下可心中一股強烈慾望讓他不得不出去走走,他出發了,漫無目的的走在路上,身旁車輛匆忙駛過,時不時看到灰頭土臉的人駕駛電動車一閃而過……
到了傍晚他還沒有回家的打算,這座城市他是那麼的熟悉,但又感到無比陌生,不知不覺間他來到了一片竹林前,映入眼帘一棵棵筆挺的綠竹,像極了那些昂首挺胸的人們,在綠竹根部有着各種各樣的垃圾,有老鼠出入的洞穴以及一條條小道,竹林深處一隻失去生命已久的貓躺在那裏,皮肉腐爛上面不停蠕動的無頭幼蟲像是上萬隻交匯在一起,賀豐不禁感嘆挺拔的竹林下面竟然是這樣一番景色,可能竹子的挺拔使他無法看清下面的情景吧。
夜深了賀豐遠遠就看到兩三個衣着暴露的女人依靠着牆在打量路上的行人,這時一個肥頭大耳的人摟住其中一個女子並上了樓,其他女子不約而同的投來了不屑的目光,賀豐不想被注意到並匆忙離開了。夜晚的城市沒有一點燈光,偶爾有一點光亮隨即又熄滅了,夜晚的城市是那麼寧靜,靜到讓人害怕,令人窒息。
回到家后賀豐一直睡不着,他離開學校已經有些年頭了,他想起了剛從學校出來時的滿心歡喜,對未來充滿憧憬他笑了,他時時刻刻都在想着出人頭地,也想過“我生來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於群峰之巔俯視平庸的溝壑”可現實給他狠狠的上了一課,雖無法磨滅他心中的信仰,但是早已沒了當初的滿心歡喜
我也曾滿腔熱血,也曾意氣風發感嘆人間值得,結果懷才不遇,無人賞識,舉步維艱,現如今只想找個安安靜靜的地方,那裏充滿落葉,秋風蕭瑟,默默的把我葬了,沒人知道在哪,沒人知道那個小土包是誰,就像這世界我從未來過。
昨晚雷雨交加一陣寒意襲來,本能裹緊的被子,手攥的緊緊的,指甲扣的手掌生疼……“明天就中秋了”賀豐心裏暗想。這時他腦海中浮現兩人相依而坐在公園草坪之上,月光傾瀉而下,地面如同油漆工在此摔了一跤。一陣嘈雜聲中,賀豐熟練踢開被子,往貓眼看了一眼,原來是隔壁的親朋紛紛到訪,一個個喜笑顏開,賀豐注意到一個懵懂可愛小女孩,一雙小手緊緊的抱着一個禮物盒,她那小口微張,小腿微微顫抖,賀豐轉過頭又一次躺在床上,廉價租房不斷傳來隔壁鍋碗瓢盆交響曲,大人孩童愉快音,賀豐笑了,他不知此時是傷感還是寂寞。傍晚時分滿眼燈火輝煌,舉頭星光璀璨,廉價的出租屋內一個不修邊幅的人和一個發霉的夢。
一個本不該醒來的人帶着一個夢黴菌瘋長的夢,最終還是醒了,翻箱倒櫃卻找不到一點可以充饑的口糧,緩慢的來到陽台,看着外面燈火通明,人頭攢動他的心彷彿被人放在了冰塊上,是那麼的清晰那麼多刺骨。
昨夜風雨昨夜死,
今夜燈火暗無光。
破舊小屋承載夢,
今宵猶比昨夜涼。
駿馬馳騁狠原稀,
雛鷹展翅狠天底。
金鱗伏等龍門現,
一朝得勢比天齊。
一條招聘信息引起了賀豐的注意,上面赫然寫着月入過萬,免費食宿,他毫不猶豫拿起電話打過去,嘟……打通了,結果經過簡單交談,賀豐了解到這是一家科技公司,薪資待遇都挺不錯,於是約了明天過去公司當面聊聊。賀豐放下手機臉上洋溢着許久未見的笑容,他打量着房間,喃喃自語道“該打掃打掃了”
賀豐出生在雲南一個不起眼的農村,出生那天既沒天降異象更沒百鳥爭鳴,反而是淅淅瀝瀝的下雨和微微的寒風,那時候沒有產房更沒有專業醫生,幾個早已結婚生子的婦女在卧室內忙碌,躺在床上滿頭虛汗,疼痛使她表情扭曲,那就是她的母親楊氏,哇……隨在一聲嬰兒的哭聲,所有人懸着的心在那一刻就像行走萬里的人看到了一張舒服的床,迷失在沙漠的人看到了綠洲。中年婦女抱着賀豐洗乾淨了上面的遺留,並抱到他父親身旁“是個龍子嘞”父親更是滿面春風。沒過多久中年婦女的話應驗了,賀豐被查出左耳先天性失聰,他父親嘆了一口氣“果真是個聾子”從此父親看賀豐的眼神漸漸的發生了變化。
賀豐漸漸到了快讀書的年紀,晚上他正在院子中看到一顆星星快速劃過留下美麗的痕迹,像一條游在水面上的魚兒,他小手併攏學者大人雙手合十,“我要明天就去學校”他心裏想到,又時不時睜開小眼慌忙環顧四周,就像一個做了壞事的人怕被人發現一樣,天亮了,賀豐安穩醒來,這次他聽到的是有人炒菜的聲音,不是往常父親的指責,他知道他父親肯定是昨晚出去又一次爛醉如泥的回來了,現在還沒醒呢。想到這他躡手躡腳起床,不敢發出一點聲響,他奶奶看到了他,“都幾點了,像往常你怕是不敢睡懶覺啊”賀豐一陣苦意,吃飯了!媽媽叫賀豐去叫父親吃飯,推開門進去,父親躺在床上與他四目相對,很快就轉過頭去,賀豐喊了兩聲“爸爸”卻沒人回答,他只能默默的關上了門出去了,奶奶看到他沒有喊來自己的兒子,又是一頓指責“那是你父親,吃飯都不知道去喊一聲。”一邊說一邊往父親的卧室走去,不一會又一個人走出來,到了飯桌上有喋喋不休起來“你父親現在喝醉了,你們就對他不管不顧,你們怎麼狠的下心來的?”一頓飯的時間一直在喋喋不休,賀豐早已習慣了,吃過飯他就出去了。
路邊兩三個跟他差不多的孩子的玩着遊戲,其中一個小女孩喊其他一個小女孩“媽媽”那個小女孩耐心的回答,並且手上一直在用石塊碾磨着不知道是什麼樹葉,賀豐想過去看他們在玩什麼遊戲,但是想去父親黯淡的目光他怯步了,快速逃離以後,他來到了森林邊找了個地方坐下,學着小女孩的模樣用石頭碾磨着旁邊摘的樹葉,不知過了多久,賀豐突然丟掉手中的石頭,飛快往家的方向跑去,不知過程是跑是滾還是爬,到了家中父親站在院子裏面,只見他身材偉岸過,膚色古銅,卻又像一隻吃人猛獸,賀豐大氣不敢出,“剛剛去哪裏了?”父親問到,語氣中滿是不滿與憤怒,“上廁所去了”賀豐不加思考的回答,逃避開父親的目光,賀豐走開了,他不知道要去哪更不知道該幹什麼,他只知道家中有一個多餘的人。
在學校賀豐成績倒數,也是性格最捉摸不定的那個,在學校時間都很開心,天天嬉笑打鬧,到了歸家卻又像被沉重的山峰壓在下面,喘不過氣來。慢慢的賀豐離家越來越遠,他也越來越孤僻,可是他喜歡這份孤僻,在他的世界中一切都是利益驅使,交朋友是為了利益,結婚生子是為了利益,世間一切都是為了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