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齊鳳離密辛已是往事，世上感興趣的人不多，小小馬車廂里卻有三個。
半截人李半陽，白牙小乞丐金徹，當代高手程跋。
齊鳳離道：“你說的人類力量，是不是包括官差和遊俠？”
金徹點了點頭。
齊鳳離說：“實際上，剿滅所有血鬼，天下遊俠只需半數就可實現。”
“當真？”金徹道：“那為何不召集天下遊俠，把血鬼一網打盡？”
齊鳳離說：“人類派系遠比你想像的還要複雜。殺光血鬼，高牆還有什麼意義？遊俠靠什麼生存？朝廷如何管理百姓？這些都是問題。想當年，我天真的以為可以召集一群志同道合的遊俠高手，結果……哎，不提也罷。”
金徹急得直跺腳：“老齊頭怎麼總喜歡話說一半就不說了？”
齊鳳離不語，只顧悶頭駕車。
馬車緩緩西行，路過一處，金徹彷彿聞到了一股稻香。
原來不遠處有一片整齊的稻田，田裏稻子稻穗豐滿，顯然有人精心照料。
“這有人居住？”程跋大奇。
“想必是的，血鬼可不會伺候這麼一大片糧食地。”齊鳳離看了看天色，說：“時候不早了，在這附近尋個屋子住下吧。”
有稻田就有荒村，金徹等人果然找到了一個廢棄村莊，就在稻田幾裡外的地方。
齊鳳離扶着李半陽進了屋子，程跋將馬匹捆綁在一塊磨盤上，金徹看着昏黃的天空，突然覺得一陣氣悶。
煩躁的感覺再度襲來。
貪婪的血鬼，殘忍的圍獵軍，冷漠的遊俠，愚蠢的醫師。
這世間的一切彷彿都滿懷惡意，他小乞丐只想怒吼一聲，張開大嘴，狠狠地撕咬見過的每一個壞蛋。
但他知道那是錯的，那些想法是牙毒在作祟，所以他拼了全力，用手指碰了碰程跋，又車廂里的鋼索。
“怎麼了？”程跋一愣。
“把我綁起來。”金徹牙縫裏吐出了這幾個字。
程跋於心不忍，卻也沒有其他辦法，只好用鋼索將金徹五花大綁。
金徹咬牙隱忍痛苦，只希望今晚不要表現得太糟糕。
這時，荒村的真正主人出現了。
一群帶着草帽的人從稻田裏探出頭來。
他們大概有七八個人，身材結實，擅長耕種，還身懷武藝。
最重要的是，他們內力強大，是人不是鬼。
他們悄悄向屋子靠近，以盡地主之誼。
屋裏，李半陽在用濕毛巾幫金徹擦汗，他一直在思考陸雲的話——新鮮水果可以緩解牙毒。
嗜血的傢伙竟然可以通過吃水果緩解痛苦，真是奇妙。
可惜水果在圍城時代是多麼的稀缺，李半陽很是遺憾。
只希望路上能路過果林，採摘些水果留着試一試。
這時齊鳳離突然站了起來，程跋也望向窗外。
“有人來了！”
只聽外面有人高聲道：“我等並無惡意，請求一見！”
齊鳳離回道：“可是稻田主人？”
“沒錯。”
“既然是主人，那便是我等叨擾了，請進！”
木門吱吱嘎嘎打開，一眾大漢魚次進入。
為首之人開口道：“在下令狐也，遊俠大人來此，我等有失遠迎。”
“你們……在城外種地，豈不危險？”程跋道。
令狐也笑道：“此片田地正是血鬼承包給我們的。我們上交稅銀，血鬼保我們平安。
”
程跋聽了嘖嘖稱奇，齊鳳離想起一事，凝眉問道：“是哪個部落的血鬼？”
“陸雲。”令狐也道。
齊鳳離臉色一變，程跋眉毛一緊，李半陽哎了一聲，金徹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抻着脖子喊：
“他媽的，陸雲大哥已經被害死了！”
大漢們騷動起來，令狐也看金徹被鋼索捆綁，驚道：“小兄弟，你說什麼？”
“我說陸雲被圍獵軍殺了！獠牙都打掉了！你個老大粗耳朵聾了么！”金徹一邊使勁掙着鐵鏈子，一邊齜牙咧嘴大罵。
沒人在意金徹的出言不敬，因為他所說的事太過駭人。
令狐也對齊鳳離說：“老先生，他說得可是真的？”
齊鳳離道：“我們搭乘陸雲的船渡河，還沒等靠岸就被圍獵軍堵在了船上。陸雲沒跑掉，被為首一個叫野思豪的軍官拿住，一拳打掉了獠牙。”
眾佃農紛紛交頭接耳，令狐也思索片刻，回頭和自己的兄弟們說：“大傢伙……就此解散吧！這片田，以後怕是再也種不了了。”
齊鳳離問道：“令狐兄弟何出此言？”
那令狐也說：“這天下血鬼，能心平氣和和我們人類做生意的，實在是少數。馮鏘策力排眾議，活用城外資源，與我等達成協作，雖可互利共贏，卻引得官差和其他血鬼不滿。我等本就是夾縫求生，現在這塊管片兒的血鬼陸雲被殺，-我等自然走為上策。”
令狐也說完，其餘一眾大漢也是嘆氣搖頭。
“這生意遲早被攪黃，我等也不是沒有預期，只是不想是以陸雲大哥被殺收尾，哎，這世道……”令狐也搖頭苦嘆。
“你們有何打算？”齊鳳離繼續問。
令狐也撓了撓頭，不忿道：“只能幹回老本行了……”
“什麼老本行？”齊鳳離猜出了個大概，但還是問到。
“遊俠。”令狐也眼中閃過一絲冷厲。
金徹聽了大罵：“你們這幫不知廉恥的傢伙！是圍獵軍攪黃了你們的生意，又不是血鬼！有本事去找圍獵軍報仇！殺血鬼謀生算什麼本事？”
一眾大漢聽了大罵：“死小鬼，你站着說話不腰疼！話說八道什麼！”
齊鳳離道：“我這位兄弟染了惡疾，語無倫次，眾位大俠息怒。”
令狐也不甚在意，反而嘆道：“哎，小兄弟說的又何嘗不是！”
隨即抱拳道：“本想招待幾位遊俠，卻不想聽聞如此噩耗。那便請幾位原諒我等只能繼續怠慢了，就此別過！”
說罷令狐也帶着眾人離開木屋，不知去向了何處。
金徹一但開口就停不下來，他用盡平生所學的一切惡毒語言詛咒圍獵軍和令狐也，眾人也是累了，在金徹不絕於耳的咒罵之中，迷迷糊糊沉入了夢鄉。
他們睡得很安心，因為馮鏘策的地盤不會有血鬼襲人。
他們睡得也很不踏實，因為金徹的怒罵兜兜轉轉，彷彿也在敲擊自己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