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外飛仙
這片農耕土地孕育着一個文明。
文明的主人把他們的土地稱為天下,所謂天之下。天下共分十四州,其中有個州叫并州,并州有個郡,叫五原郡,五原郡有個縣,叫九原縣。
九原縣有個村,叫補紅灣村,這是黃夫人的娘家。
黃夫人姓黃,這自然是廢話。
黃夫人的名字卻是很少有史家提及,因為本是女流之輩,完全沾了她未來兒子的光,才留下這個姓。黃夫人芳名黃小英,本是匈奴人,生得漂亮得很,聰明賢惠,知書達理。家中又資財雄厚,所以遠近多有提親者。
有一家人,其父乃是一位名將,姓呂名浩,奉命留在五原郡鎮守邊疆,在此固守駐地,發展農業、畜牧業,政績卓越。
呂浩之子名為呂良,生得儀錶堂堂,與此時的黃小姐可謂郎才女貌,又是門當戶對,呂浩將軍親自向黃家提親,結果當然毫無懸念,兩家結為秦晉之好。
結婚當天,好不熱鬧。呂良在新娘門前躊躇半天,別以為洞房花燭夜,是女人應該害怕害羞的時候,有的男人也怕,甚至比女人還要害怕,因為那個女人現在是他的新娘,而他從沒有見過她,這是一種奇妙的情感。
呂良徘徊好久,思前想後,最終坐在門檻邊,直到夜深,月亮像是一輪灰色鋼鐵升到中天。他很惆悵,對於那個從來沒見過的新娘子,呂良只覺渾身軟綿綿的,哪裏都是軟綿綿的,毫無力量。
門吱呀一聲打開,黃夫人伸出可愛的小腦袋,她的殷紅雙唇正好被呂良抬頭看見。被稱之為新娘的美麗女人如此年輕嬌媚,呂良的心臟撲通撲通亂跳。
“你坐着幹什麼?”黃夫人低頭好奇問。
“我我我我我……”呂良結巴了,她太漂亮!特別是她的殷紅雙唇,紅得像是塗了蠟的蘋果。
“進來呀~”她用那紅唇柔聲說。呂良的魂魄早已飛到天外,心臟被什麼美妙之極的溫柔捏住了,她的聲音是他此生聽過最美的天籟,呂良甚至不相信自己這輩子竟然能聽到如此悅耳的話音。
一雙潔白小手把呂良牽了進去,新房裏面有一張青帳床,黃夫人拉着呂良的大手,她坐在床沿,渾圓玉腿並着金紅錦繡長裙,杏眼中好似有萬千柔情蜜意。
“我的妻……”呂良紅着臉說。
他坐在離新娘稍遠些的床邊,夫妻二人秉燭夜談。
這一夜過去,便是十個寒暑的相濡以沫。
……
……
十年後,黃夫人已經為呂良生下四個女兒,可惜一個兒子也沒有。為此,夫妻倆很是着急。
不知聽誰說的,去白馬寺求子很靈驗,呂良和黃夫人就動了心思了。
正月初三,艷陽高照。八字黑須的雄俊男人立在驕陽下撣了撣長衫衣擺,他的雙眉很濃厚,眉毛很長,斜插入鬢。他正高聲呼喚下人。此人便是十年後的呂良,十年來,他越發成熟,不再是當初的少年郎,如今父親呂浩也已經去世,他繼承父親官位,人人都尊稱其為呂將軍。
房前屋后,深宅大院裏,熟悉的女孩聲如鶯歌一般。
呂良嚴肅的臉上這才露出淡淡笑意。他有四個女兒,每一個都是他的掌上明珠。大女兒攸寧,年十歲;二女兒玉瑤,七歲;三女兒清兒,四歲;小女兒落凝,尚在襁褓。
“我就要有弟弟啦!”攸寧雙眼彎成了月亮,張開雙臂,長袖從雪白纖細的手臂滑下,高興笑道。攸寧笑起來時,露出一嘴小白牙,可惜其中一顆缺了,黑洞洞的,小臉看起來少了半分靈氣,卻多了一份可愛憨氣。
二女兒,年僅七歲的玉瑤最是漂亮可愛,圓圓小臉肉嘟嘟的,琥珀色大眼睛上方是兩條淡淡細細的柳眉,她的小鼻子很可愛,軟糯糯的像是牛奶果凍。她挽着母親的臂彎,一副羞怯憐人兒模樣,橙紅絲裙直直垂下,能瞧見一雙玲瓏的凰尾紋飾小鞋。
被女兒挽住胳膊的黃夫人依舊美麗,歲月並沒有在她嫵媚的小臉上留下過多痕迹。母女仨婷婷裊裊自門廳台階優雅走下,黃夫人妝容頗為簡單,淡掃娥眉,雙頰飽滿,微帶粉暈。
陽光下她橙紅色的嬌嫩耳垂掛着金色耳墜,搖晃搖晃,配合其美麗容顏,閃耀着無比的金光。
奶媽在一旁左手牽着四歲的小清兒,胖乎乎的大白肥手拿着一把嶄新蒲扇,呼呼吹着,嘴裏罵咧咧說:“哎喲,這大熱天,渾身不痛快,這太陽怎麼能這麼大!”
“奶媽,麻煩您在家裏照顧小落凝和小婉清,我和老爺去去便回。”
聽到女主人清脆悅耳的吩咐聲,奶媽態度立刻恭敬起來,躬身說道:“哎,知道了夫人。”
“母親大人,母親大人,清兒也要去。”扎着兩條小辮子的小清兒吃着食指軟糯糯說。
一雙大手抱起輕飄飄的小女孩,呂良將軍臉上笑容逐漸放大,時光已然帶給他的臉許多慈祥之意。
“清兒,清兒,我的小清兒!我們去爬山咯。”
清兒在父親懷抱里咯咯咯笑,時而用白嫩小短手摟着他的脖子,蹭着他,她實在依戀自己的父親。
“既然將軍說了,那就帶上清兒吧,落凝就拜託丫鬟照顧了。”黃夫人雙眸那一汪秋水望向夫君俊朗側顏,話語更是溫柔如水了。
今日艷陽高懸,白馬寺的香客卻沒有被烈日阻擋朝聖,山上人聲鼎沸,時而竟然有排山倒海之勢,顯然有熱鬧的事情驚動了百姓。
一家人帶着奴僕家丁,浩浩蕩蕩上山來。呂良將軍只見路旁一老道身披鶴氅,背懸一柄青光熠熠的太極寶劍,劍袍紅絲飄飛亂灑,孑然挺立,渾然是一位道門老劍仙。
老道負單手傲立,丹鳳眼白眉飄飄,以目視側方上山而來的呂家人。
呂良拱手態度尊敬:“道爺,借問,前方發生何事?”
老道丹鳳眼的眼眶裏,兩顆玻璃珠一般質感的黑眼珠子轉動過來。
大女兒呂攸寧捂住小嘴,差點驚叫出聲,因為那個老道的眼神好可怕。
呂良按劍,站在女兒身前,隱隱護住背後家人。
老道緩緩拱手,中氣十足道:“天降祥瑞,引得百姓圍觀。”
呂良聽聞狐疑地點點頭。
“莫非昨夜,西北天空白虹隕落?!”
老道手捋白須道:“正是。”他轉而道:“呂將軍前來白馬寺求子?”
呂良笑道:“正為求子。”
老道長笑幾聲,再次拱手道:“恭喜將軍,賀喜將軍。”
“哦?道爺,何喜之有?”
老道大笑不答,捋須邁步離去,臨別時意味深長地瞧一眼呂良將軍,以及他身背後的黃夫人。又是呵呵輕笑兩聲,大步離去。
“這老道士,好生奇怪。”黃夫人上前來,貼上夫君,柳眉微蹙柔柔地說。
呂良雙頰紅暈漸起,黃夫人饒有興緻地繼續趴着丈夫,杏眼目視前方好像在看着什麼別的景色,實則注意力都在夫君身上,大眼睛眨啊眨,直到這個自己深愛的男人快要失態前,才將柔軟的身體戀戀不捨地離開他。
呂良長出一口氣,妻子雖然已為人母,但總在他面前調皮,小姑娘似的不放過玩鬧的機會。
“我們前去瞧瞧何為天降祥瑞。”呂良對家人們說。
白馬寺有一堵很長的圍牆,此時已經被狂風吹倒,各色的香客圍成一個大大的圈。
官軍早已在昨夜抵達此地進行封鎖。
呂良遠遠瞧見那些熟悉的兵丁,只見一小校飛奔而來,抱拳行禮,朗聲道:“將軍!夫人!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
他每喊一個稱呼,就鞠一次躬。小清兒在奶媽懷裏,見他鞠躬,開心地拍起小手,連拍了五次。
“前面究竟是何玩意?引得如此多百姓觀看?”
“將軍,您……還是自己來瞧吧……”
呂良思考片刻,回頭嚴肅道:“阿大阿二。”
兩位身高八尺的壯碩家丁應聲而出,拱手而立。
“保護好夫人與小姐,本將軍先去瞧瞧。”
“是老爺!”
“你且在前方帶路。”呂良指着前方說。
小校引着呂良,前方百姓如魚群一般紛紛後退,讓出一條大路來。
迎着百姓尊敬的目光,呂良不禁拿出將軍的威嚴,昂首闊步。隨着最裏層的兵丁閃開道路,呂良瞧見前方是一個巨大無比的陷坑!
這坑呈圓形,直徑百丈有餘!
呂良腳步不由得停頓,呼吸隨之急促,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