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在年代文里吃軟飯(二十六)
現在的醫療資源有限,病房基本都是三人間或者四人間。
趙梅子從產房被推出來的時候,鐵子已經勤快地將病床鋪好,用的是自家帶過來的床單被套。
宋辰不知道這個年代的醫院消毒水平怎麼樣,不過醫院的東西,即便心裏知道它用了最好的殺菌手段,心理上總覺得太多人躺過,不如自己帶來的床單被套睡着舒服安心,所以一些比較私人的物品,在趙梅子臨近產期前,宋辰都準備好打包在一塊,防的就是她提前生產,到時候準備不及。
當時趙梅子半夜陣痛的時候,倆人用自行車載着她,把這個大包裹架在前橫杠上,就這麼一路推過來的。
在趙梅子生完孩子后,宋辰直接找大夫打聽了趙梅子被推出產房后要送去的病房,自己在產房外等着,把小舅子安排過去,將趙梅子的病床全都鋪好了,這樣她一進病房,就能睡到洗得噴香的床褥上面。
鐵子也不是那種別人讓他做什麼他才去做的人,相反,他還是一個挺機靈的孩子,在倆人還沒過來之前,跑了一趟水房,將醫院的熱水壺灌滿,到時候不管大姐想喝水還是想要擦擦手腳都很方便。
趙梅子運氣不錯,分到的是一間三人間,不過是最靠近門的那個位置。
他們住進來的時候,已經有兩位產婦住着了,看到趙梅子被一大一小兩個男人細心伺候着,眼神中還有些詫異。
丈夫也就算了,那個小一些的,看上去也不像是她這個年紀能生出來的兒子啊,而且這家怎麼也沒個女性的長輩陪着,難不成全程都由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伺候嗎。
但是疑惑歸疑惑,畢竟是別人的家務事,也沒人打聽這個。
趙梅子半夜一點左右陣痛,送到醫院,生下丑寶的時間是凌晨兩點,又在病房裏耽擱了一段時間,被推回病房時也已經接近凌晨三點鐘了。
也幸虧另外兩張床鋪睡得都是已經生完孩子的女人,這個點正好起來喂夜奶,這才沒影響人家睡覺。
不過都這麼晚了,另外兩位產婦也是忍着困意喂孩子,哄孩子,大家都沒什麼說話的精力。
“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回去姐夫不放心,我剛剛問了護士,隔壁的房間還有一張病床空着,你去隔壁將就睡一晚,明天早上幫姐夫回四合院報聲平安,說一下你姐已經生了,是個丑,咳,是個很漂亮的小閨女。”
早在等趙梅子從產房出來的時候,宋辰就已經幫小舅子安排好了晚上睡覺的房間。
至於他怎麼說動年長的護士長允許他佔用一張空置着的床位……沒辦法,長得好的人在哪兒都是有優勢的。
趙鐵子還想留下來幫忙,說自己不困,可還是被宋辰催着趕去睡覺了。
“明天姐夫還有一堆事要麻煩你呢,要是不睡飽了,還能幫姐夫跑腿嗎?我和護士長打過招呼,那張床的床位費咱們也照給,你就放心過去睡一晚吧,你姐這兒有姐夫看着呢。”
在宋辰的再三勸說下,趙鐵子這才一步三回頭離開病房,不過臨出門前,他千叮嚀萬囑咐,要是有什麼事,姐夫儘管來隔壁叫醒他。
另外兩張病床的孕婦拉着帘子餵奶哄孩子,可新搬進來的那一家人的對話她們還是聽的一清二楚,也總算弄懂了幾人的身份。
原來是丈夫和弟弟,不過從對話中也看得出來,兩個男人都很關心床上躺着的那位產婦。
“我剛剛問了大夫,順產的產婦在產後六個小時內需要及時小便,千萬不能因為怕疼就憋着,你要是想上廁所了,就隨時喊我。”
宋辰幫剛生產完有些虛弱的趙梅子掖着被角。
“產婦不能着涼見風,我知道你火氣旺,現在五月底天氣說涼不涼說熱不熱,但讓你蓋着這條被子你肯定覺得悶得慌,但我們這幾天乖一點,聽大夫的話,把被子蓋嚴實了,別趁我不注意把手腳偷偷鑽出被子好不好。”
怕隔壁床的孕婦覺得吵鬧,宋辰特地壓低了聲音說話,這也顯得他的語氣格外溫柔。
平日裏趙梅子在廠里那也是雷厲風行的鐵娘子,在日常生活中,更是習慣以丈夫的保護者的身份存在着,在外一把抓,在內像個老媽子一樣照顧他的衣食住行。
趙梅子一直也很享受這種掌控宋辰方方面面的生活方式。
但是這會兒被宋辰這樣輕聲細語的哄着,好像她還是個小寶寶一樣,事無巨細地為她講解着產後的各種注意事項,叮囑她要乖,要聽話,趙梅子又覺得好幸福。
生育的階段應該也是女人一生中最脆弱的幾個階段之一,再堅強的女人,面對分娩過程中的痛苦,面對初為人母身份的轉變,都會顯得惶恐而又不安。
即便趙梅子這麼堅強的女人,這個時候最需要的,其實也是愛人的關心和愛護。
宋辰恰恰做到了這一點,在她最虛弱的時候,恰當的更換了平日裏他們各自扮演的角色,現在宋辰是她的守護者了。
“嗯。”
趙梅子躺在柔軟散發著肥皂香味的被子裏,乖乖點了點頭。
“對了,大夫還說了,剛生完孩子W52GGdCo不能立馬進補,特別是雞湯魚湯之類的補湯,在剛生產完這幾天不能喝,要不然會“虛不受補”,容易漲/奶堵奶,到時候受罪的還是媽媽,這幾天,我陪你吃清淡點的食物和流食,等醫生說了咱們身體養得差不多了,再進補也來得及。”
看趙梅子嘴巴動了動似乎想反駁,宋辰不等她開口就接著說道。
“我知道,你怕吃的不好沒有奶喂孩子,在我看來,閨女沒有你重要,你的奶水不夠,我可以想辦法去買奶粉,給女兒喂米糊,總之有很多很多辦法不會讓她餓着,我不想為了其實有很多種辦法可以解決的問題,讓你受罪。”
宋辰心想,閨女哪有孩子她媽重要呢,她又還沒開始賺錢養爸。
在宋辰看來,女人真的很好哄,你只要在她最脆弱的時候,比如坐月子的階段對她各種細心關懷,用心呵護,這份感動,她可以記一輩子,在之後的吵架中,不管多生氣,多委屈,只要想起這段歲月,她都可以在心裏說服自己無數次,原諒你。
當然,按照宋辰的手段,不會讓她有生氣的機會,他只是用最小的成本換取妻子更多的愛,以及之後生活中更大的寬容。
別說趙梅子這個當事人了,就連隔壁豎起耳朵偷聽的幾個孕婦,都已經被宋辰剛剛那一段話感動得無以復加。
天底下原來還有這種男人嗎,以前話本里被狐狸精施妖法迷住的書生都沒有這麼好的。
其中一個產婦看了眼在地上鋪了個床鋪睡得跟死豬一樣的丈夫,剛剛進進出出那麼多動靜,還有房間裏倆個孩子半夜餓了先後響起的此起彼伏的哭嚎聲都沒能把他吵醒。
本來她還挺自得,覺得自己比中間床的女人幸運,她的男人晚上好歹還在醫院裏陪夜,現在再看看這個鼻鼾聲都快趕上孩子哭嚎聲的男人,這哪裏是陪夜,分明就是換個地方睡覺來的。
看看剛來的那對小夫妻,人家哄媳婦的那種溫柔語氣,還有處處為妻子着想的細膩心思。
人家會為了產後的妻子特地找大夫打聽各種注意事項,一個大男人,知道的比她這個產婦本人還多。
就拿喂/奶這件事來說吧,人家從頭到尾優先考慮的是自己媳婦,而不是剛生下來的孩子,寧可冒着後面奶水不足的風險,也不願意讓產婦在剛生產完的這段時間滋補催奶。
說實話,他剛剛說的這個注意點,她都不知道,身邊的長輩也沒一個人提醒過她。
剛生完孩子,婆婆就拎着一大碗鯽魚湯讓她喝下,之後幾頓幾乎也都是雞湯豬蹄湯,吃得好,奶水自然充足,只是她的奶/水顯然漲得有些過份,孩子吃不完,奶/水堆積在胸口沒一會兒就硬得像個石塊,碰一下,都覺得鑽心地痛,她只能咬牙,將堵住的奶/水揉開,慢慢擠空,整個過程的難熬,可能只有經歷過的女人才會懂得。
她是第一次生產,不知道剛生產完的孕婦原來不能立刻滋補的道理,可她婆婆呢?
女人哭笑了一下,她也只能當婆婆不知道,出於好心才給她弄來這些好東西了,畢竟這年月,要弄來這些燉湯的材料也屬實不容易。
但不埋怨,不代表不羨慕。
女人無疑是愛孩子的,可誰能拒絕一個對自己說,你比孩子更重要的丈夫呢。
那張床上躺着的產婦,可以說是全天下女人都羨慕的模樣了吧。
“好~~”
趙梅子都不知道,自己原來還可以發出這種又嬌又甜的聲音,她都懷疑剛剛說話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臉更燙了,不知道是羞的,還是熱的。
好像自從嫁給宋辰以後,她一天比一天更幸福。
沒過一會兒,護士將洗完澡的丑寶送了過來。
丑寶是他見到閨女的第一眼就給她取定的小名,老一輩不都說,賤名好養活,而且對孩子的祝福得反着來,想要她長得漂亮,嬰兒時期就得說她丑,想要她聰明,就得罵她笨,宋辰也不知道這是哪裏的風俗了,只記得好像聽到過。
而且從另一個方面來講,她確實也是丑時出生的寶寶。
丑寶這個小名丑萌丑萌的,希望對這個丑時出生的小丑娃有點效果吧。
小護士抱着孩子去洗澡的時候宋辰沒有跟過去,他也不擔心在洗澡的過程中孩子被抱錯,剛剛抱她那一小會兒,宋辰已經將她腦袋上那幾條醜醜的皺巴巴的紋路都記住了,而且他覺得,這個醫院裏應該也不會再出現第二個丑的這麼有特色的寶寶了。
“咱們閨女好漂亮啊!”
見孩子被抱來了,趙梅子迫不及待坐起來,接過護士手中的寶寶。
這會兒孩子身上的羊水粘液都已經被洗乾淨了,一些胎脂也被洗得七七八八,襁褓是夫妻倆自己準備的,花花綠綠很喜慶的顏色,裹着粉粉皺皺的小女嬰,看上去熱鬧又清爽。
熱鬧是襁褓的,清爽是娃娃的。
宋辰也靠在趙梅子身邊,就着他們這個位置的那盞小燈打量着自己有史以來第一個孩子。
洗完澡的丑寶確實看上去乾淨清爽了很多,小小一團,就宋辰兩個巴掌那麼大,她還在打哈欠,露出光禿禿的兩排牙齦,粉粉的鼻子皺了皺,好像真的有點可愛。
但宋辰依舊覺得,媳婦誇丑寶漂亮,完全是被母愛蒙蔽了雙眼。
“她的鼻子像你,嘴巴也像你,寶寶還沒睜開眼,不過我覺得,她的眼睛一定也和你一樣大。”
趙梅子幫着後娘帶大了兩個弟弟,自然知道剛出生的孩子都長什麼樣。
相比較出生時像土疙瘩成精的兩個弟弟,她家寶寶實在是無敵可愛啦。
宋辰……
他不是,他沒有,她胡說!
怎麼看,他都和自家閨女美醜有別。
趙梅子解開衣領準備給孩子喂/奶,大夫說了,在孩子出生后一個小時左右就嘗試給孩子喂/奶,不過兩邊都要吮/吸到,這樣可以幫助疏通乳/腺,對母親也是有好處的。
正好鐵子之前幫忙接了一壺熱水,宋辰找出他們自己帶來的臉盆毛巾,用熱水泡了泡毛巾,絞乾后遞給梅子讓她擦乾淨胸口。
當然,在做這件事之前宋辰先將他們這邊的帘子給拉上了,這就是住多人間的麻煩了,房間裏還有其他陪夜的男人,總是要更注意些。
“嘶——”
別看丑寶出生才六斤七兩,她這力氣可真不小,而且從吸奶的力氣和積極性上就能看出她霸道的性子,幾乎不用旁人輔助,丑寶就將其中一側吸通了。
在孩子喝奶的時候,趙梅子也和他商量起了孩子的名字。
之前因為不知道孩子的性別,所以一直也沒想好到底該給孩子取一個什麼樣的名字。
“小名就叫丑寶吧。”
宋辰一本正經地說道,“老一輩都說賤名好養活,我們將來就她一個孩子,當然希望她永遠平平安安的。”
趙梅子……
取得很好,以後不能再取了。
不過宋辰剛剛的那段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看鄉下滿大街的狗剩、豬娃和毛蛋就知道了。
而且……
趙梅子扭過頭看看自家漂漂亮亮的閨女,就她家寶貝的模樣,即便取了一個叫丑寶的小名,誰又有底氣嘲笑她丑呢。
她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這個小名,可大名呢,這可是要寫戶口本上的,不能鬧着玩。
“宋這個姓其實特別好取名字,宋福福,宋倩倩(錢錢),宋笑笑(孝孝),寓意好,聽着也可愛。”
宋辰覺得笑笑(孝孝)這個名字最好,孝順是一個女兒最好的品德。
趙梅子看着一臉得意等着她表揚的丈夫,實在懷疑就他這取名字的技術,到底哪來的自信取笑她爸媽給他們姐弟仨取的名字不好。
趙梅子又想到了自己早逝的公公,據說宋辰這個名字就是她公公取的,只因為宋辰在辰時出生。
可見有些東西真的有血脈的力量。
這麼一想,趙梅子對閨女未來的顏值更有信心了。
“我覺得名字關係到孩子的一輩子,在給閨女上戶口之前,我們可以慢慢想。”
趙梅子委婉地拒絕了宋辰提的那幾個名字。
看到丈夫也沒有堅持,趙梅子在心裏悄悄舒了口氣。
原來宋辰也是有缺點的,想起他給閨女取的那幾個名字,趙梅子都忍不住想笑了,可這樣的宋辰又很可愛。
果然,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他做的任何事情在你眼中都是美好的。
第二天,房間裏的幾人陸陸續續被走廊里探望病人的腳步聲吵醒,這個時候醫院的規章制度沒有那麼完善,其實並不適合產婦的修養。
宋辰和趙梅子也沒打算在醫院坐月子,只準備待一天,只要醫生說她沒問題了,就帶着孩子出院回家。
昨天半夜看不清,現在天亮了,看到靠門那張床邊上坐着的青年,倆產婦的羨慕直接爆增了十倍。
明明都是一晚上沒有洗漱的人,他看上去依舊清清爽爽,每一根凌亂的頭髮絲都有自己的風情,下巴微微帶點胡茬,不僅不顯邋遢,反而少了點青澀,多了幾分需要閱歷才能釀造的成熟味道。
這不是被狐狸精迷惑的書生,這分明就是甘心做妻子俘虜的男狐狸精啊。
這已經不是幸不幸運的事了,遇上長着這樣一張臉,又這麼愛她的丈夫,那位年輕的產婦恐怕是把之前十幾世攢下的福氣都用上了吧。
宋辰醒來后沒一會兒鐵子就過來了,他已經簡單洗漱好了,還從醫院的食堂打包了一點早餐過來。
“我按照姐夫你說的,給姐買了雞蛋粥。”
所謂的雞蛋粥,就是在粥燒開時加一個雞蛋,再加點紅糖,是醫院裏專門為產婦的食物,老一輩都說雞蛋對產婦好,總歸有它的道理吧,但宋辰覺得,這或許也和老人那一輩物資緊缺,雞蛋也是難得的好東西有關。
錢和票宋辰都提前給了趙鐵子,他知道這個懂事勤快的小舅子肯定比他和媳婦醒得早,將錢票交給他,提前叮囑他第二天去醫院食堂買早餐,這樣起床后只需要洗漱一下就能吃上熱騰騰的早飯了。
在宋辰出去簡單洗漱的時候,鐵子弟弟果然已經幫他把媳婦照顧好了。
他用昨晚上熱水壺裏剩下的還有餘溫的熱水幫大姐擦手擦臉,然後端着臉盆讓大姐將漱口的溫水吐到盆子中。
等到宋辰回來,他才將臉盆和空水壺拎了出去,準備清洗和接水。
鐵子記得姐夫叮囑過,他姐身邊不能離人,他們兩個總要有一個人留在他姐身邊。
見到趙梅子不僅丈夫好,連弟弟都這麼懂事聽話,邊上的兩個產婦已經羨慕到麻木了。
這輩子多做好人好事,下輩子投胎閻王還能幫着照眼前這樣的安排一套嗎?
好在這個令人羨慕到嫉妒的產婦沒有在他們這間房間多待,在得到大夫的同意后,當天下午宋辰就接趙梅子出院了。
姐夫和小舅子用帶來的那些床褥被子合力將趙梅子和孩子裹得密不透風,然後又借來了一輛三輪車,帶着她回了四合院。
原本打算派小舅子先回來報個平安的打算也沒用上。
“小宋,梅子,你們回來了,我和你一大媽他們正準備去醫院看看你們呢。”
一進院子,昨晚上都沒聽到趙梅子要生了的動靜的幾位長輩都圍了上來。
今天一早都沒有聽見宋家傳出響動,敲門也不見應聲,大伙兒又看見宋辰的自行車也不見了,這才意識到,昨兒半夜趙梅子很有可能提前發動了。
“快快快,產婦不能吹風,大家搭把手,幫小宋把梅子搬到房間裏去。”
也沒來得及問到底生了男孩還是女孩,幾個老太太就先齊心協力幫着把裹得像頭熊一樣的趙梅子搬進了卧室的大床上。
“謝謝幾位大媽,等會兒給大家分喜糖。”
大伙兒看宋辰和趙梅子高興的模樣,猜測應該生了個大胖小子。
“梅子生了個閨女,我給取了個小名叫丑寶,這孩子丑時出生的,也算應景。”
居然是個小丫頭片子,幾位老太太覺得趙梅子的福氣可能都花在選擇對象上了,他們院裏可是出了名的風水好,包生兒子,宋家的小丑寶是繼張家的小閨女張喜之後院子裏出生的唯一一個女孩,可關慧也是在前頭生了三個兒子后,才生下這個閨女。
但瞅着宋辰和梅子高興的模樣,幾個老太太也沒有討人嫌。
丫頭就丫頭唄,反正還能接着生,總能生齣兒子來。
“我瞅瞅,誒呦,真漂亮的小丫頭,隨她爹,長得標緻。”
“嗯,小丫頭鼻尖有肉,耳垂大,將來有福氣。”
一大媽她們看着趙梅子懷裏的小丑寶,語氣很是肯定。
媳婦這麼說也就算了,現在連幾個大媽都這麼說,宋辰開始正視自己的問題。
畢竟他從來沒見過剛出生的孩子,仔細想想,就連他見到的徐家的雙胞胎,那也是在他們在醫院待了一段時間以後。
可能小嬰兒真的有一段長開的過程。
想着自己給取的丑寶這個小名,宋辰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這不怪他,是孩子自己選擇在丑時出生的。
瞧他們父女倆的名字都是時辰系列,多麼有愛的一種延續啊。
後院裏的白家又高興了好幾天。
因為趙梅子生了個賠錢貨。
人人都誇宋辰寬容厚道,明明被她惡意中傷,卻還是沒有借用自己的身份打壓他們母子,相反,人家背地裏還讓婦聯為他們母子了更多幫助,可以說是以德報怨的典範。
但白寡婦一點都不感激他。
如果宋辰真的是好人,怎麼就不把他家被騙的錢賠給他們娘倆,憑什麼只是借花獻佛,而不是真金白銀拿出來接濟他們娘倆。
要不是宋辰,他們母子的名聲不會傳的那麼廣,她兒子也不會至今都找不到對象。
眼瞅著兒子的身體越來越差了,白寡婦的心也越來越慌,要是兒子不能給白家留下個子嗣,那她豈不是要和隔壁的死老太婆一樣,看院子裏這些人的臉色生活,只求人家發發善心,在她老了不能動了以後給口飯吃。
白寡婦不想過這樣的日子,她要孫子,她要找個人幫她養老。
只可惜,等她再找上那些媒婆,願意接受那些有缺點的姑娘做她兒媳婦時,那些人反而不願意了。
現在再想找,媒婆只能幫忙介紹一些帶孩子的寡婦,或者身體有問題不能生的女人。
可這些人又滿足不了她的要求,特別是帶孩子的寡婦,誰知道她白家的工作,到時候會留給哪一個孩子。
在這種鬱悶的情緒之下,宋辰一舉得女的消息總算讓她開懷。
她咒宋辰這胎是女兒,下胎是女兒,胎胎都是女兒。
宋辰可不知道後院的白寡婦有多高興,反正她的詛咒註定是沒辦法成功的,因為宋辰只會有丑寶這一胎。
趙梅子的月子坐得很順利,弟弟鐵子主要負責幹活,宋辰負責給她精神上的愉悅,小丑寶也很省事,只有在嗯嗯和噓噓的時候才會哭鬧兩下,如果餓了,她會主動伸手朝向媽媽的胸口,急切之情溢於言表。
與此同時,她還是一個睡眠質量極高的小姑娘,隔壁的夜哭郎能把一條街外的住戶給吵醒,卻無法影響她睡覺打小鼾打節奏。
經常過來看孩子的一大媽她們都忍不住誇讚,從來沒見過這麼省心的孩子,可見老話說得對,有些孩子生來就是來報恩的。
月子快要結束的時候,金銀花拎着大包小包過來了。
看到臉頰豐潤,眼神里都透着光的繼女,金銀花就知道她在這個家的日子舒坦極了,其實在知道梅子生完孩子的消息時她就準備過來的,可前段時間生產隊的任務比較重,輕易也不好請假,誰讓農民們還指望着工分吃飽飯呢。
好在最後還是趕上了,作為沾了繼女不少福氣的后媽,金銀花覺得自己總歸還是得以母親的身份,在月子裏照顧她一段時光。
金銀花的到來,讓本就輕鬆的宋辰更加輕鬆了。
正好梅子也快出月子了,原本的計劃就開始提上議程。
時隔一段日子,宋辰獨自出現在了醫院,敲響了那個負責了趙梅子整個孕期的大夫的辦公室……
一個月快過去了,小丑寶徹底長開了,一大媽都忍不住感慨,自己活了大半輩子,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小姑娘。
原本深粉色還皺巴巴的皮膚像充了氣一樣的脹開,小嬰兒的肌膚又嬌又軟,像雪一樣白,又微微透露着健康的粉嫩,又黑又圓的眼睛佔據了小半張臉,總是無辜地瞅着你,然後忽然咧着嘴沖你甜甜地笑,這個時候,圓溜溜的眼睛又會彎成兩道小月牙,再配合臉頰單側的小酒窩,甜的人心裏都開始淌蜜。
大家幾乎沒見過這個孩子哭,總是笑呀笑,誰不喜歡這樣討喜的閨女呢。
原本還惋惜趙梅子沒有一舉得男的一大媽和二大媽這會兒別提多稀罕這個小丫頭了,每天都得來趙梅子這兒坐坐,看看她家小丑寶。
“梅子,今兒怎麼沒看到你家男人啊?”
正哄着小丑寶再笑笑呢,一大媽忽然想明白自己剛剛為什麼總覺得哪裏不對了,原來是房間裏少了宋辰這孩子。
自從趙梅子生完孩子后,倆人的感情好像更膩歪了,總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可今天宋辰居然不在家,仔細回想,好像從一大早就沒見過他的人影。
“他說有點事,出去了。”
趙梅子也意識到,丈夫離開的時間好像有點長了。
“沒事兒,他一個大男人還能照顧不好自己?”
范紅娟笑着說道,也就是這段時間宋辰總待在趙梅子身邊,所以讓人覺得他現在不在這兒顯得有些奇怪,其實宋辰這麼大一個人,跟媳婦分開一會兒又怎麼了呢。
“咦!辰兒,你怎麼了,捂着肚子幹嘛?是有人捅你了?你這臉色好像也不對啊!要不要去醫院啊?”
就在大家說話的時候,屋外傳來了呂大膽高亢的驚呼聲。
宋辰出事了!
趙梅子想都不想,就準備從床上下來。
“梅子,你還在做月子呢,你先別著急,大膽這性子就是容易一驚一乍。”
金銀花她們幾個趕緊拉住趙梅子,范紅娟也開始說起了自己兒子的壞話。
不過她們壓着趙梅子不讓她下床,自己卻準備出去看看,宋辰到底怎麼了。
然而不等她們出去,宋辰自己就進來了。
其實他的狀態並沒有剛剛呂大膽說的那麼差,范紅娟罵得沒有錯,呂大膽這人確實不夠穩重。
宋辰只是臉色差了一點,唇色白了一點,以及站立的姿態沒有往日挺拔,還有那隻一直捂着小腹的手……
“媽,梅子,我沒什麼事,剛剛就是去醫院做了個結紮手術,手術很快的,而且很成功,醫生叮囑我只要這段時間稍微注意點就好了。”
他用輕鬆的語氣說著石破天驚的內容。
“結紮!”
趙梅子、關慧、范紅娟幾乎同時驚呼出聲,倒是一旁的金銀花還不知道這個詞的意思。
可既然是手術,那應該要動刀子吧,普通人對於未知的東西總是恐懼的,金銀花不知道女婿到底得了什麼病,偷偷跑去手術,又這麼快就出院了。
首都作為政治風向的第一站,那項在71年開始試推行的計劃生育政策這會兒也已經有苗頭出現了。
避/孕/套、節育環、結紮之類的名詞,關慧幾人並不陌生。
前段時間婦聯還出了一期板報,講的就是節育環和結紮兩種避孕方式的優缺點。
雖然這期報紙將結紮的優勢講的天花亂墜,可絕大多男人和女人還是認為即便要避孕,那也該是女人去上節育環,而不是讓男人結紮。
你看看那手術過程,將男人的那啥切斷,那男人以後還能是男人嗎。
而且聽說做了這種手術的男人以後都不能幹體力活,誰家敢讓自家頂樑柱去冒這個風險呢。
板報上說的男人結紮更好,肯定是騙人的。
關慧和范紅娟她們這些老太太也曾議論過,還說笑這輩子可能都遇不到一個結紮的男人。
結果宋辰這小子倒好,不聲不響居然把結紮手術給做了。
更重要的是,他只有一個閨女啊,他難道不打算再生幾個兒子了嗎?
面對一大媽焦急的質問,宋辰只給出簡單的一個回答。
“兒多母苦。”
這也是一句老話,兒女越多,做母親的也就越苦,十月懷胎的苦,分娩的苦,養育孩子過程中的苦,這些苦很多都是別人無法代替的。
這一點,關慧這個生養了四個孩子的女人最有發言的權利。
生孩子痛嗎,痛!養孩子累嗎,累!可哪個女人不是那麼過來的呢,生兒育女就是女人的職責。
可現在,一個男人居然對她們這群女人說兒多母苦,因為他不想自己的妻子承受這份勞累,所以他滿足於只擁有一個愛的結晶,他選擇自己也挨了一刀,以後就過着一家三口簡單又快樂的生活。
因為太震撼,關慧和范紅娟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從守舊長輩的角度,她們覺得宋辰錯的離譜。
可作為一個女人,誰又能不羨慕被這樣呵護着的梅子呢。
她們又想起了婦聯的那一期板報,回憶起來,好像那篇內容就是宋辰撰稿的,原來從那個時候起,他就開始研究這幾種避孕方式的利弊。
他選擇了對妻子傷害最小的方式,卻忽略了對自己的傷害。
沒錯,幾位老太太依舊堅定地相信結紮對男人的傷害是無法估量的。
以前總說這對小夫妻里是梅子更遷就小宋,現在看來,小宋對梅子的愛,同樣讓人震撼。
總算在他們的對話中弄清楚結紮到底是什麼意思的金銀花直接沉默了。
她看向一旁已經感動地說不出話來的閨女,這樣好的男人,幾千年才出一個啊,竟然叫她家梅子遇到了。
聽邊上倆老太太的意思,這個結紮對男人的傷害還挺大啊。
金銀花琢磨着,這趟回家,該讓老頭子把剩下那幾隻老母雞都宰了,好好給女婿補補身體。
宋辰結紮的消息傳得很快,因為住得近,白寡婦算是繼一大媽她們之後最早知道這個消息的那批人之一。
這可把她高興壞了,以為自己的詛咒起作用了,宋辰直接被咒昏了腦子,幹了這種絕後的蠢事。
徐寡婦和她前後腳得知這件事,兩人的態度卻截然不同。
換做以前,徐寡婦肯定也樂得看別人笑話,特別是在她有三個孫子的情況下,早就屁顛屁顛抱着三個胖小子跑到宋家顯擺來了。
可現在對徐寡婦來說,沒有什麼比讓她兒子鼓起勇氣面對生活更重要了。
回想着宋辰這些年那一出出舉動。
徐寡婦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拎着足足三十個紅雞蛋偷偷來到宋家,將宋辰拉到一旁,求他辦一件事。
她希望宋辰能教教她家前進,怎麼才能丟掉臉皮,高高興興地吃媳婦給的軟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