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有扶蘇

第一章 山有扶蘇

小山城,當地最好的高中,一間教室的後排靠窗的位置,一個丹鳳眼的少年悵然地偏着頭,看着窗外昏黃的路燈下,樟樹的葉子隨風搖曳,沙沙的聲響與室內翻書的聲音相合,樹影在乒乓球枱上無聲的起舞。

這是晚自習的最後一節,他沒有按照班主任的要求去背誦英語課文,而是偷偷看完一本關於劉邦的傳記。二百三十頁,一節課看完,一目十行,過目不忘。

這個國家的人對歷史大多都有一種發自內心的驕傲。上下五千年,傳承未斷,也有資格驕傲。

高三上學期,進入衝刺,課業開始漸漸繁重。對於未來的規劃,他準備考個歷史學專業或者師範,然後考編,穩穩的一輩子待在象牙塔里。相較於之前多舛的命運,之後的歲月,他不想再有什麼波瀾。

“叮咚叮咚叮叮叮咚……同學們下課時間到了。”鈴聲響起,教室里瞬間嘈雜起來。

“太子殿下,一起去吃點宵夜?”前座的“白頭翁”客套性地發出邀請。

“我感冒才好就不去了,小高子,你吃得開心。”他從屜子裏拿出還沒吃完的消炎藥晃了晃,放入包里。

“太子”是他的外號,得來的原因很簡單,他姓嬴,名扶蘇。但以先秦“男子稱氏”的傳統來看,與秦朝的嬴姓沒有關係。族譜是從明代嘉靖年間開始,他也不知道父母為什麼要起這個有些尷尬,還不太吉利的名字。

校門口,學生三五成群,魚貫而出,嬴扶蘇不緊不慢的獨自一人走在人群後面。不要問他是不是沒有朋友,也不要問他是否孤獨?早在八歲那年,父母意外去世,他就習慣一個人堅強的生活。

現在的社會發展很快,哪怕是這座小城,也是三年一小變,五年一大變。要問這座城市什麼地方有十幾年前的影子,那就只有老街了。嬴扶蘇的家就在此。將近十點,老街早已空無一人,轉入自家的那條小巷,他莫名的生出一種不安。

太安靜了!

突然,下水道的井蓋詭異的跳動起來,像是燒開的水壺一般,嘭!井蓋蹦起,紫色的霧氣從中噴涌而出,迅速瀰漫,將他吞噬。嬴扶蘇身處其中,只覺得頭暈目眩,意識模糊,眼前一片朦朧。幾秒后,紫色霧氣漸漸消散,他的身影隨之消失。

當嬴扶蘇再次恢復意識,所見到的是一副讓他恐慌的場景。

一處山谷,大戰一觸即發,一方軍旗獵獵,兵甲齊備,一方斬木為兵,破衣爛衫,這是一場不對等的戰爭。

獸人新人祭司阿蘭德看着自己用那古老的咒語從異世界召喚而來的生物,一時不知所措。他憤怒的罵道:“你是什麼東西?”

他身旁的師兄阿巴斯見此噗呲一笑:“阿蘭德,你召喚出‘秦人’了?我早說了,那殘缺的彌托米亞召喚咒根本沒用。”

阿蘭德這才發現面前的召喚物,除了穿着打扮與對面那群低賤的秦人不同,黑瞳黑髮,外貌基本一致。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將從地攤上花費二十個銅幣買來的殘卷撕了個粉碎:“晦氣!還以為撿到寶了!”

阿巴斯勸慰道:“吸取教訓就好,下次別相信那些矮人的忽悠了。”他赤紅的瞳孔看向嬴扶蘇:“這小東西就用來喂我的無翼地龍了。”

阿蘭德連忙阻止:“別啊,戰鬥要開始了,讓這個小秦人去與自己的同族拼殺吧。”

嬴扶蘇見面前的兩隻紅褐色皮膚,厚嘴唇,長獠牙的怪物嘰里咕嚕的說著,意外地聽明白了話中的意思。

他是在做夢嗎?但,隨着一聲嘹亮的號角,一條長鞭狠狠地抽打在他的背上所帶來的疼痛感,清晰無比的告訴他,這是真的,這不是夢!

阿蘭德揮舞長鞭,興奮叫喊:“月神在上,進攻!”

祭司所在的位置處于軍陣的東北角。獸人軍團前排身騎巨狼,手持長柄戰斧的騎兵率先發起衝鋒。祭司釋放自己的召喚獸緊隨其後,舉着狼牙棒步兵最後收割戰場。

山谷狹長,獸人軍隊難以展開,只能以此添油戰術依次進攻。對面的‘秦人’也在首領的指揮下,怒吼着,迎上前來。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若是嬴扶蘇能夠聽懂古語,一定明白這些人的身份。如今他身處惡獸之中,受到額頭上的召喚契約咒印的約束,不由自己,只能不要命的往前沖。

戰爭的結果早已註定,人數、體質及裝備的差距,獸人騎兵如狂風一般的席捲戰場,秦人便已死傷大片,待到嬴扶蘇與之接觸,原本萬餘人的隊伍,只剩下四千多人,又慘遭惡獸撕咬。

“你是誰!”

一名中年留着犄角大八字鬍的秦人認出了嬴扶蘇那酷似同族的面貌,用手中的矛桿壓住他的肩膀將其制服。

阿蘭德感應到情況,冷哼一聲:“真沒用!浪費名額!”他認為嬴扶蘇必死無疑便強行解除了契約。

嬴扶蘇只覺身體一松,掌控權回來,連忙大喊:“不要殺我!”八字鬍聽不懂嬴扶蘇的話,但見他頭上印記消失,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撤!”秦人首領發出命令。

八字鬍扛起嬴扶蘇,躲過惡獸的撲咬,迅速跟隨隊伍向東竄入山林。獸人面對茂密的叢林,不熟悉地形,也不敢貿然追擊。

夜晚降臨,林間篝火燃起。

經過白天的戰鬥,這一支秦人隊伍只剩下兩千餘人逃出生天。首領安慰着眾人的心緒:“我等成功掩護大王撤離,犧牲是值得的。今晚好生休息,過幾日趕上大王,我們就安全了。”說完,他來到那名八字鬍秦人的身邊,看向嬴扶蘇問:“他醒了嗎?”

八字鬍回答:“受驚過度,還在昏睡。”

首領坐到八字鬍身邊:“你真覺得他是‘故鄉’來的人?他的穿着與我族先民記載的衣着服飾有差別。你看看,窄袖,短髮,不倫不類的,倒像書上說的胡人。”

“胡人也好,秦人也罷,他頭上的印記做不得假,與書中描述相同,正是先民剛來這片土地所見到的‘雙月咒印’。”

“但,那種召喚術早在八百年前便已失傳。”

“所以更能說明他是故鄉來客,不然怎麼會有?”

首領半信半疑地點點頭,拍拍八字鬍的肩膀,更換了話題:“白兄,這次多虧了你提前發現獸人大軍的行軍路線,將他們引入死靈峽谷,才使得大王得以安全離開。”

八字鬍沒有一點開心的樣子,盯着面前的跳動的篝火,恨恨不已:“若非我部與獸人實力相差太大,也不必用自尋死路的辦法吸引敵人。你說東邊的部族會接納我們嗎?”

首領目光有些閃躲,口中卻還是堅定說著:“我們都是秦人的後裔。我部雖說遭受獸人的侵害,傷亡慘重,但依舊還有二十餘萬部眾。他們不會放棄這種壯大自己的機會吧?”

八字鬍笑了笑,沒有回答:“我擔心大王是否甘心屈尊於東安王之下,或者,東安王是否放心大王?若因此導致東安秦人與我西起秦人之間的衝突,這片大陸的北方就再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了。”

“你的意思是?”

八字鬍的眼神變得冰冷:“我部從錫原遷移出來,五十萬部眾,如今只剩下二十萬,你說誰該負這個責任?”

首領陷入了沉默。

“啊!不要殺我!”嬴扶蘇大叫一聲,驚醒過來。

八字鬍與首領立刻過去查看。

“你醒了?”

“我在哪兒?”

“你是從哪裏來的?”

“你們是誰?”

三人驢唇不對馬嘴的問了一通,都沒聽懂對方的話。

首領遺憾道:“看來他不是故鄉的人。”

八字鬍還是不甘心:“不!我族來此已近千年,故鄉肯定也歷經變化。先民記載,就算山東的六國口音都各有不同。何況此人?”忽然,靈光一閃,他從懷裏掏出一張麻布,找來毛筆,寫到:“你是誰?”

嬴扶蘇看到上面的字,亡魂大冒,小篆?

他身為一個歷史愛好者,不可能不認識這種文字,而且他還剛好自學過如何書寫。難道他回到了秦朝?不對啊!秦朝有白天那種妖怪嗎?

嬴扶蘇接過毛筆,剛想要寫什麼,卻停在半空。他想起白天那兩隻妖怪的對話,其中提到“秦人”與“同族”,便決定先賭一把。

他在麻布上面寫到:“我是秦人。”

八字鬍大喜,又問:“你是來自秦國嗎?”

重要信息,秦國,還是“來自”……他們知道秦國,但這裏不是秦國,他們為什麼會被那兩隻妖怪叫作秦人?

嬴扶蘇決定先詐一詐:“你說的是始皇帝所建立的秦朝嗎?”

始皇帝?看到這三個字,八字鬍與首領面面相覷。

先民穿越至此,對故鄉的歷史有過簡單的描述,他們來自一個偉大的帝國,秦,一個名為政的君主,統一了目之所及的土地。

他自稱始皇帝,建立制度,推行律法,修建蔓延萬里的城牆保護國家。那是他們秦人最為榮耀的時刻。

“是!”

嬴扶蘇看到他們興奮的表情,知道自己賭對了,他沒有正面回答自己是不是來自秦國,而是反客為主:“你們是誰?這裏是哪裏?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三個問題,八字鬍迅速給出了答案:“我們也是秦人。這裏是阿提拉大陸,我們稱之為蠻荒。一千年前,我們的祖先來到這裏,而你是被獸人祭司召喚而來。”

“祭司?召喚?召喚是指?”

“一種術,可以讓異世界的生物降臨至此。”

“那些丑不拉幾的東西是獸人?這個世界是不是還有精靈、矮人、和其他種族?是不是還有魔法之類的東西?”

“對,你都知道?”

八字鬍不敢相信,故鄉來客竟然如此熟悉這塊大陸的情況。

嬴扶蘇的眉頭皺成一個“川”字,心裏不住吐槽,老天爺,你擱著兒寫小說呢!如果不是親身經歷,打死他也不相信這些。現在,他也只能呵呵兩聲,接受了自己的處境。

“略有耳聞,敢問二位尊姓大名?”他問。

“白林。”八字鬍寫下名字。

“孟寮起。”首領亦寫下。

兩人齊齊看向嬴扶蘇,他微笑着,接過毛筆,寫出自己的名字。

“嬴扶蘇。”

白林與孟寮起見到他的姓,臉色大變。嬴?這不是大秦皇族的姓嗎?白林更是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孟寮起可能不知道,但白林的家族,一千年來,一直保管先民所記述關於故鄉的書籍。“扶蘇”這個名字,在先民心中佔據着重要地位,不僅僅是民歌中唱到“山有扶蘇,隰有荷華。”更是因為這是大秦名正言順的太子的名字。

舉國賢良盡淚垂,扶蘇屈死戍邊時。至今谷口泉嗚咽,猶似秦人恨李斯。先民始終相信,若不是趙高、李斯和胡亥謀朝篡位,大秦絕不可能陷入舉國皆反的困窘境地。

他到底是誰?

白林心中充滿了疑惑,自然不相信一千年過去,一個本該死去的人會出現在這個世上,再就是“為親者隱,避尊者諱”,若大秦仍在,誰又敢起這個名字,大秦亡了?但他意外的選擇了沉默,沒有繼續發問,隨後三人各自休息。

今夜無月,森林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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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異界再造大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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