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取捨

「本宮就知道，」德嬪的表情黯然神傷了下來，「那承乾宮比永和宮好上了千倍百倍，你去了承乾宮，自然就忘了永和宮中的一切了。」

德嬪的表情看起來極其傷感，看起來真像是一個失去孩子的悲痛母親，她身後的那個宮女也跟着說：「是啊胤禛阿哥，咱娘娘將你交給佟貴妃的時候，可捨不得你了，當時眼睛都哭的又紅又腫的，但是她的傷心事也沒處給人說去，只能自個往肚子裏咽，奴才眼裏瞧着，心裏難受極了。你年紀還小，可能記不得在永和宮中的那一個多月了，若是你現在能回過頭去瞧瞧娘娘對你的慈愛，自然就不會這般模樣了。」

胤禛轉向那個宮女，認真地盯着她：「若我沒有記錯，你那個時候還不在永和宮吧，如何能知道德娘娘的傷心呢？」

那個宮女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而且我記得，在永和宮的時候我經常挨餓，德娘娘一不開心就對我大吼大叫的。我覺得永和宮也沒什麼好留戀的。」

德嬪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個聽到了什麼，胤禛說他記得，怎麼可能他怎麼會記得那些事情。

一定是佟貴妃

一定是佟貴妃故意在他耳邊挑唆的！

「你那時候才剛出生，能記得些什麼，你如今跟了旁人，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德嬪的表情更傷心了，「本宮說再多也是無用。」

「德娘娘，我額娘可從未說過一句你的壞話，你說我便說我，還請不要隨意攀扯污衊我的額娘。」胤禛眉目緊鎖，看起來嚴肅極了，「而且我額娘為尊，你為卑，你這樣隨意污衊高位妃子，可知該當何罪？」

德嬪再也演不下去了，她被胤禛氣的胸口疼，她指着胤禛，不可置信：「我是你的親額娘啊，你居然要治我的罪，你你眼裏還有沒有一點孝道了，我怎麼生出個你這樣的東西？」

「若德娘娘不曾污衊過我額娘，你作為汗阿瑪的嬪妾，我自然是尊敬你的，」胤禛表情很嚴肅，「但你上來便明裡暗裏地指責我額娘，身為兒子，不維護自個的額娘，那才是不孝，敢問德娘娘，我維護自個兒的額娘有錯嗎？」

胤祉可太佩服胤禛的嘴了，他往常見到的都是撒嬌可愛的胤禛，他還未曾見過這麼嚴肅的胤禛呢！

這樣的胤禛弟弟，看起來威風凜凜的，好有氣勢啊！

「我也是你額娘，我辛辛苦苦懷胎十月將你生下，你怎可如此待我！」德嬪更加氣惱了，「方才我還想着叫胤祚與你親近一番，若是知道你是這等子貨色，都不該叫胤祚見你！免得叫他有樣學樣！」

「德娘娘生下我，我自然是感激的。」

胤禛慢悠悠地說。

德嬪眼中一亮，立馬便要說些什麼。

「若不是德娘娘生下我，我便也做不成我額娘的兒子了，所以我非常感激德娘娘。」

德嬪差點沒一口老血噎過去。

「你！」

「所以我很敬重德娘娘，只要德娘娘不說我額娘的壞話，」胤禛笑得天真爛漫，「我在宮中見了您，肯定跟您打招呼！」

就在這時，小胤祚咯非常應景的，咯吱咯吱地笑了起來。

胤祉也點點頭，在一旁附和胤禛：「對啊，德娘娘，只要你不說佟貴妃的壞話，以後我也會跟你打招呼的！」

德嬪怎麼也沒料想到是這麼個結果，她聽說宮女說胤禛出了門，又只有兩個小太監和胤祉跟着，胤祉一個小孩子，哪裏能懂得什麼了。

所以她故意製造機會與胤禛接近，她自然不指望這回胤禛能和她一心一意，但至少要讓胤禛知曉自個的存在，要在胤禛心中埋下來一根刺，只要他不和佟貴妃一條心，日後什麼便都好說。

以前胤禛也很抗拒她的接近，但那時候胤禛還小，還什麼都不懂，現在胤禛大了，畢竟血濃於水，她不信胤禛不會為之動容。

但她怎麼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這個胤禛，他分明什麼都懂，他卻又分明什麼都向著佟貴妃！

這佟貴妃究竟給他下了什麼迷魂湯了！

幸好她千方百計地將胤祚留在了身邊，若是也叫胤祚被旁人養了，估計會和胤禛一樣，成為一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德嬪驚怒交加，已是不知要說些什麼。

胤禛見狀，伸了伸小腦袋：「德娘娘若是沒什麼要緊事，我和胤祉便去一邊玩去啦！」

胤祉也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這位娘娘看起來不太正常，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還是別讓胤禛弟弟與她多接觸了，看起來怪嚇人的。

「胤禛！」

德嬪見胤禛毫不留戀地轉身就走，心裏愈發的癲狂，本來她都已經決心捨棄這個兒子了，反正她現在有了胤祚。

雖然萬歲爺依舊是不願意理她，但她卻可以拿胤祚當幌子，逼的萬歲爺來這兒看望胤祚，順便也再看看她。

她相信，假以時日，萬歲爺對她曾經的成見就會消除的，靠着胤祚，她便還有機會。

但她一想起胤禛對她那冷漠的樣子，她就咽不下這口氣，現在佟貴妃聖眷正濃，她就是因為得罪了佟貴妃，才一直不得萬歲爺待見。

而這佟貴妃膝下並無子嗣，進宮已經四年多了卻依舊無所出，這分明就是不能有孕！

若不是這樣，佟貴妃大概也不會來搶她的孩子，如今佟貴妃靠着胤禛在宮中越來越有地位，甚至端嬪那等子腦筋蠢笨之人都開始知曉巴結佟貴妃了，她呢？她靠生下胤祚才勉強封了個嬪，萬歲爺卻根本不理會她，即便來看胤祚也是對她不假辭色。

德嬪越想就越覺得不應該，憑什麼她落得這麼一個境地，佟貴妃卻在那裏風光得意。

而且她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如今卻認她的敵人為母親，為了討好那個女人，居然對她說出這樣的話！早知今日，她就應該在襁褓之時就將這個狼心狗肺的孩子掐死，也好過現在這樣，看着他與別人母慈子孝。

德嬪心中的恨意已經到達了頂點。

「你又怎知誰才是真心待你？佟貴妃對太子精心呵護，於你不過是盡一些養育之責罷了，我出身低微，你的生母有如此身份，你永遠都比不上太子！」

怎麼？見她不理會他，居然開始挑唆他與胤礽哥哥的情誼了！

胤禛真的怒了。

他的確不喜歡他這個生母，從他出生便是在利用他，難以看出她對自己的真情。

但畢竟是她帶自己來到這個世上的，從為人子女的角度，他願意尊敬她，甚至日後她若膝下無子，要他盡小輩的義務，孝敬贍養她都是可以的，他也不是那等子沒有良心的孩子。

雖然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永遠及不上額娘，但他也知她對他的生育之恩。

可為何，每回見她，她都是在挑撥離間，她都是在假惺惺地演戲。

這將她在胤禛心中僅有的一點恩情都磨滅了。

胤禛還是個孩童，許多事情，他的確不懂，但額娘每日都盡心儘力地為他着想，恨不得將世間所有的好東西都留給他。

為何這個生下自己的女人，每回都不盼着他的好，一點都不為子女着想，每回都在離間他與額娘之間的感情。

他突然就明白了大冰塊的苦衷。

若他真被離間成功了，聽信了她的話，覺得額娘不是為自己好的人，那他的生活會過得多麼不痛快啊！

德嬪明明沒有能力撫養自己，卻只會一昧地挑撥離間，想讓他就此對額娘懷恨在心，若是他真的那樣做了，那他只會日日活在痛苦之中卻無能為力，難道這就是德嬪想看到的畫面嗎？

胤禛覺得他身體裏的大冰塊也越來越激動了，大冰塊掙扎着，似乎想說什麼，他難得有這麼激動的時候呢！

胤禛深吸一口氣，那就讓大冰塊來說呢！

「那我也想問問德娘娘，為何自我來了承乾宮，你一回都沒來看過我呢？」

胤禛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德嬪。

咦？胤祉在一旁瞧的奇怪，小胤禛的眼神好像突然就不一樣了呢。

「那是因為」

「我額娘從未阻撓過你來看我，也從未阻撓過我得知自個的身世，也從未說過你一句壞話！」

胤禛的情緒有些激動。

「你不來看我，都是因為我對你來說已經無用，而且你也不願意承認我額娘比你好，你覺得來承乾宮會落你的面子，所以即使能來看我，你也從未來看過我。現在我馬上兩歲了，你又聽說我生得比較聰慧，所以你覺得我懂些事了，你說什麼話我也能聽懂了，因此才來我面前搬弄是非。你口口聲聲說，你對我的感情深厚，但你從來都是只說不做，做了也從不為我的將來着想。你還說我攀富結貴，貪戀承乾宮的榮華，其實是你自己的虛榮心過不去，你樣樣不如我額娘，所以就想我到她跟前添堵。你還說你是我額娘，你根本就不配做我額娘，一點都不為孩子着想的人，配做額娘嗎！」

胤祉瞠目結舌，胤禛這口才，太厲害了吧

還有胤禛這氣勢，怎麼一下子就上來了呢。

「你」德嬪眼圈通紅，瞬間失了言語。

「胤禛阿哥，你怎麼能這樣說呢？」德嬪身後的宮女急了起來，「娘娘是思念你的，不然」

「思念看不見摸不着的，你又不表現出來，誰能知道呢？」胤禛看了一眼襁褓里對着一切都無知無覺的胤祚，「德娘娘，你既然已經決意舍了我這一個兒子，那便好好地對另一個吧。現在秋日也冷了，還未滿周歲的孩子怎能出來吹風呢，你看着我和胤礽，胤祉玩的好，便覺得我會貪戀兄弟之情，急急忙忙地將胤祚抱出來，企圖喚醒我心中的一點溫情，讓我和你們親近。你為了一點目的，連自個孩子的身子都不顧了，你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說那些話呢？」

胤禛說完便不再理德嬪，轉身就走，胤祉見狀，忙追了上去。

天吶胤禛好冷好帥啊

德嬪卻兀自立在原地，宛若一朵風中顫抖的小白花

身後的宮女急急走上前去，一邊哄着胤祚一邊安慰德嬪說：「娘娘，您別擔心，這胤禛阿哥是被佟貴妃挑唆的不然他怎麼能知道這麼多事，他才多大點小人兒呀」

他他怎能說中她的全部心思？

難不成？難不成胤禛真是個妖怪，上天故意叫她生下這樣的孩子。

胤禛真是老天派來懲罰她的。

德嬪心中又驚又懼，她又想起胤褆委屈地朝她哭訴，說胤禛就是個妖怪，將他砸成了那個樣子。

她當時還不相信，覺得這胤褆頭腦簡單，蠢笨至極，居然會懼怕一個才一歲大的孩子。

可今日當她真的跟胤禛交談過，相處過，她也不由自主地怕了。

這胤禛表現的，實在不像是一個快兩歲大的孩子。

就算是佟貴妃教的，他怎麼可能記住這麼多東西？

德嬪心中飛快盤算着，一時竟不知怎麼才好。

她該怎麼辦

「胤禛，你方才好厲害啊！」

胤祉小跑着才能追上胤禛，他不明白，為何突然之間胤禛走這麼快呀，往常胤禛都是慢慢悠悠的，只有當他去催促胤禛，胤禛才願意走快一點呢！

胤禛沒理他，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

胤祉瞬間打了個寒顫，胤禛這是怎麼了嗎

「方才那個時生你的額娘啊。」胤祉沒沒話找話說，「她說起話來真是奇怪，我也不喜歡她，還是佟貴妃好，不像她，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而且佟貴妃知道的也多」

「胤祉。」

胤禛突然停下了腳步，叫了胤祉一聲。

「啊？」

奇怪，平常胤禛都叫他哥哥的，如今怎麼不叫了。

不過方才，他似乎也沒稱太子哥哥為哥哥，而且胤禛現在的這聲「胤祉」，讓他覺得胤禛在跟一個小孩子說話一樣。

明明胤禛自個才是小孩子！

「你先回鍾粹宮吧，我自行回承乾宮，我們下回再見。」

「啊好」

「你，將胤祉阿哥送回鍾粹宮。」胤禛直接招呼胤祉身後的小太監，「不得有失。」

小太監慌忙應了。

胤禛今日說話真的好像大人啊

胤禛吩咐完小太監，自己轉身就走。

胤祉望着胤禛的背影，突然覺得不能就這麼叫胤禛走了。

「胤禛弟弟！」

胤禛回過身來，臉上的神情依舊冷冷的。

胤祉也不知為何自己非要叫住胤禛，他只是覺得此時，他有些話要與胤禛說，他必須要此刻說。

「胤禛弟弟，雖然你的親生額娘不愛你，但佟貴妃愛你，太子哥哥愛你，我也愛你。」

胤祉努力朝胤禛扯出一個笑容來，他平時不怎麼愛笑，此時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來，他絲毫不知道這笑容掛在他臉上，說不出的詭異。

但胤禛的身子卻輕不可察地一僵。

胤禛什麼也沒說，只是匆匆點了一下頭，步履匆匆地就離開了。

咦，胤禛今日真的好奇怪啊。

他可是鼓起勇氣來才說出這種肉麻的話的，胤禛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沒關係，反正胤禛也只是一個小孩子，他跟一個小孩計較做什麼，而且胤禛的親生額娘那個樣子，他以後要加倍對胤禛好！「喂，大冰塊！大冰塊！」

小胤禛此時縮在自己的身體裏，又化成了一個小小的泡泡。

「大冰塊，你還強撐着做什麼，你再強撐下去，會暈過去的，到時候如果我暈了額娘又要擔心了我不想叫額娘擔心啊！」

小胤禛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話都說過了，大冰塊為何還是不將身體還給他呢？他與大冰塊意識相通，知道大冰塊此時強撐着，大冰塊自個兒也很難受。

而且，大冰塊對胤祉哥哥好冷漠啊，雖說他也不像喜歡胤礽哥哥那麼喜歡胤祉哥哥吧，但胤祉哥哥也是他的小夥伴，大冰塊怎麼可以拿一張冰塊臉去嚇唬他的小夥伴呢！

要知道，大冰塊現在這麼做，損傷的可都是他胤禛的威名啊！

胤禛越想越生氣，雖說胤祉哥哥笑得的確有點太丑了吧，但大冰塊也不能一聲不吭，扭臉就走啊，這也太太太太太太太沒禮貌了吧！

他一個不到兩歲的孩子都知道的道理，大冰塊居然不！知！道！

虧他以前還是個皇帝呢！

真是丟皇帝這類人的臉！

「喂，大冰塊，大冰塊你怎麼不理我啊！」

小胤禛不住呼喊。

「見到了德嬪我心情也非常不好，但你不能拿着我的身子自暴自棄啊！一會若是暈倒了，會將額娘着急壞了的！」

「能把你額娘，借給我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