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丹羽大助和轉學生成了好朋友，對他的媽媽丹羽笑子和爺爺丹羽大樹而言無疑是一件好事，孩子的性格更加開朗了，在家裏也有更多的關於學校里的話題。

從「林同學特別聰明，老師沒教的內容她全都會」，「林同學的哥哥做的便當特別好吃」逐漸變為「被同學欺負的時候露露一個微笑就把那些長得特別壯的男孩子逼退了，特別帥」，「露露脖子上總是繫着的白色緞帶今天換成了紫色，很襯她」。

丹羽笑子和丹羽大樹樂見其成，對於他們丹羽家而言，十四歲前有戀愛經驗反而會是一件好事，當然，兩個孩子能成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多好啊。

「大助，大助，起床了哦，不是說這周末要和林同學一起去多羅碧加熱帶樂園玩嗎？再不起來的話，等會兒林同學就要到家裏了哦。」丹羽笑子說著拍了拍窩在被子裏丹羽大助，紅髮男孩大腦瞬間就從睡夢中清醒，簡直就像是原地彈射一樣從被窩裏鑽了出來洗漱換衣。

丹羽笑子看着自家孩子動作如此敏捷迅速，簡直比上學快遲到的時候還要來得動作快，覺得這一幕好笑極了，於是她樂呵呵的下樓去把做好的早餐端上桌。

丹羽大助着急忙慌地拿着自己的小背包下了樓來到餐桌前，丹羽大樹也是忍不住好笑道：「不急不急，這不人家還沒到嗎？你們約的是八點見不是嗎？」

丹羽大助把早餐塞了個滿嘴，含糊不清的嗚嗚了幾聲，丹羽笑子把裝着零花錢的錢包放進丹羽大助的背包里。

聽丹羽大助的描述，那個小姑娘是個聰慧的孩子，這樣一來，加上自家孩子過人的運動能力，這或許還是個鍛煉孩子獨立行動的好機會。

當然，作為孩子的爺爺，一位退休已久但身手依舊幹練靈活的前怪盜，丹羽大樹打算悄悄跟着，畢竟這段時間時有失蹤案件發生，雖然失蹤的都是身體有殘疾活着身患疾病的人，但誰都怕個萬一。

丹羽大助快要吃完早餐的時候聽見門鈴被摁響的聲音，他觸電般地趕緊把最後一點一口塞就要去開門，丹羽笑子便先一步走了過去。

丹羽笑子打開門，看見站在門口穿着白色連衣裙、背着小斜跨包、戴着米白色寬檐帽的女孩，丹羽笑子產生了一種好想再生一個女兒的想法。

屋外陽光明媚，帽檐在女孩白凈的臉上灑下淺淺的陰影，她潔白的睫羽好似扇子隨着眨眼的動作撲閃着，眼中綺麗的藍眨眼間就深扎入人心底里去。

「丹羽媽媽好，我是林，來找大助君一起出去玩。」女孩微笑着說，她踩着一雙平底的白色瑪麗珍鞋，頸間所戴的香檳色Choker下墜着一枚高凈度無綿的煙水晶，看得出家裏人在很用心的給她打扮。

這一身裝扮都是諸伏景光給她搭配的，得知今天是大晴天後更是為她提前準備了遮陽帽。

丹羽大助咽下嘴裏的事物，一口氣喝完牛奶就拽過桌子上的背包背上跑到玄關，「露露！」

丹羽大助現在對林時鹿的昵稱是以中文的「鹿鹿」演變而成的同音詞「露露」，因為成為好朋友后叫林太過疏遠，畢竟那是姓，而叫「時鹿」時發音彆扭，最後的稱呼就確定為丹羽大助一時口吃而說出的「lulu」。

畢竟是孩子，被丹羽大助這樣純善可愛的孩子親昵依賴的叫一聲「露露」，林時鹿覺得沒有什麼不可以的，似乎很久以前也有人這樣親昵而熱切的叫她。

理所當然的將自己放在保護者位置上的小偵探今天是特意來丹羽家接人，所以約好一起玩的時候就順帶告訴丹羽大助她會來接他。

自然而然拉住丹羽大助的手，林時鹿抬頭向丹羽笑子鄭重地說：「那我就帶大助君去玩了，我會照顧好大助君的，請放心。」

「真是個可靠的孩子。」丹羽笑子假裝看不見自家兒子被漂亮小姑娘拉住手后瞬間變紅的模樣，彎下腰沖林時鹿露出笑容，「那我家大助就麻煩你咯~」

林時鹿點點頭，然後目光落在後續走過來的丹羽大樹身上，她禮貌地對老人頷首后收回視線，牽着丹羽大助去目的地的多羅碧加熱帶樂園。

丹羽大助心臟亂跳，但林時鹿態度過於自然，他也慢慢適應了下來，就是不知為何有些挫敗。

在露露眼裏，他就是個需要照顧的孩子吧。

「爸爸不跟着去嗎？」丹羽笑子見丹羽大樹居然站在原地沒有別的動作，因為近期有失蹤人口被發現，他們都比較擔心讓孩子獨自出門。

「那個小姑娘不簡單。」丹羽大樹摸了摸下巴，年輕的時候一直接觸那些有着魔力的藝術品的前大怪盜眼神沉穩而犀利，話語卻透着隨性，「我有種被一眼看穿的感覺……偵探？真是麻煩的存在，看來今天我還是在家喝喝茶看看電視吧，反正已經在大樹的錢包里放了定位不是嗎？」

丹羽笑子莞爾。

第一次和林時鹿一起出來玩的丹羽大助興緻高昂，臉上的笑容從出來就沒有淡過，孩子玩性大，大概會把一天內能玩的項目都玩一遍，所以林時鹿帶夠了錢，雖然作為一個七歲的孩子，能玩的項目不算多。

林時鹿給丹羽大助買了一個樂園吉祥物的氣球，而作為第一次一起來樂園玩的紀念，丹羽大助還在樂園的周邊店選了兩個碧加兒的玩偶掛件，林時鹿對吉祥物並不感冒，但在丹羽大助積極態度的感染下，她還是買了一個粉紅色的櫻餅兔子掛件和小狼牙棒一起掛在了挎包上。

丹羽大助一隻手牽着氣球一隻手拿着一個甜筒吃着，在沒有大人在旁且有可靠無比的小夥伴作陪的情況下，丹羽大助玩得很盡興。

比起活蹦亂跳跑在前面的丹羽大助，林時鹿就像是蝸牛一樣慢吞吞地走在後面，原本丹羽大助還試圖拉着林時鹿跑，但見林時鹿實在是提不起勁來，善解人意的男孩就沒有勉強她陪他一起嗨。

畢竟露露穩重不愛跳脫的形象已經深入丹羽大助的心了。

前面有孩子的氣球飛了，卡在了一邊的樂園建築房屋的屋檐下，那個位置即便是成年人也拿不到了，那孩子着急地看着氣球，哇哇大哭起來，仔細一看，那不是1年B班的吉田步美又是誰。

1年B班的少年偵探團現在在帝丹小學可以說是小有名氣，記性本就好的丹羽大助也因此把那幾張面孔都記了下來。

丹羽大助不忍心坐視不理，如果他的氣球飛了，他也會很難過的，於是打算出手幫助的丹羽大助目測了一下，復古式的磚牆建築有着足夠多的落腳地，他能夠爬上去把氣球拿下來。

大致判斷了一下攀爬的行徑后，丹羽大助小心翼翼看向林時鹿。

雖然年紀幼小，但是種種痕迹證實丹羽大助接受着大怪盜的教育灌輸，有着極強的運動神經，即便在第一眼就知道了這個信息，林時鹿還是確認了一遍丹羽大助的狀態才開口道：「保證自己的安全，慢慢來，我站在這片樹蔭下等你。」

玩家的本能就是有事就去做，紅方玩家的一大日常就是做好事，包括且不限於扶老奶奶過馬路、抱樹上的貓咪下來、帶迷路的孩子回家，不管大小，只要是做好事都可以增長紅方玩家的陣營評分。

但林時鹿實在是有心無力，她現在的狀態可以說是被迫韜光養晦。

看看她只有30的體質，也就頂多快跑個100米就喘得不行的水準，這個快跑速度還快不到哪裏去，畢竟速度也只有30，她現在還是幼年體，只會更慢，那個時候別人能不來扶她過馬路都不錯了。

想想看一個白髮小蘿莉喘得像條狗一樣跪在地上的畫面……

不！絕對不行！形象不能丟！她的偶像包袱很沉重的！

她只能催眠自己，腦力派不需要武力值。

丹羽大助將自己手裏的氣球和甜筒交給了信任的小夥伴就去幫忙拿氣球了，身姿輕盈而矯健，看似驚險實則穩健，已經可以看出這個孩子未來的面貌了。

——一個會讓警方要多頭疼有多頭疼的大怪盜。

林時鹿注視着這一幕，餘光忽的察覺到了一個身影，她一怔，手無意識的一鬆手裏的氣球飛了出去，卡在了上面的樹杈上。

那個氣質冷寂淡漠的男人雙目毫無聚焦點的注視着天空，他有着一頭鴉黑的短髮，鬢髮卻垂到了胸前，耳際兩側的頭髮翹起，像是一對貓耳。

男人長得極為高大健碩，穿着黑色的皮革大衣，內搭着一件同色的高領無袖緊身衣，可以由此窺見他衣物遮掩下結實而流暢的肌肉線條，胸前是交叉的戰術束帶，林時鹿知道在束帶在背後的交叉點是用來吸附大劍和鋼傘的強力磁吸貼，目光逐漸下移便可見他那被束帶腰封所束縛的勁瘦腰肢。

視線繼續下移——黑色的皮革手套、黑色長褲、銀紋黑底的腿環、皮帶扣長靴。

冷峻如凜冬的男人好似與這個白晝、季節，甚至是這個世界都顯得格格不入，比起殺手，他更像是一個戰士，男人就好像待機般一動不動，存在感如同空氣，竟無一人察覺到他的存在。

林時鹿現在無法確定自己該用什麼樣的態度與這個和她相伴了十年的角色一模一樣的男人交談，所以她需要從對方的態度來確定。

「那邊的先生——」她努力伸展手臂，甚至跳起來想要引起對方的注意力。

那雙楓紅的好似蛇一般的豎瞳眼睛看過來，好似將斜陽與滿山紅葉承載其中的紅眸在看見白髮女孩、視線相對的一瞬間，殺手葉狀的豎瞳驟然收縮成針一般細長的狀態。

他虹膜的紋路是很特別的冰裂紋，每一條紋路都恰到好處，完美得就好像是大師精造而出的造物，在蒼白的皮膚與眼下淡淡的青黑的襯托下，他深邃冷峻的眉目看起來愈發的厭世冷寂，整個人有種空茫的無目的感的與無所謂。

好似被撥動了發條的齒輪，殺手緩緩眨了眨眼，眼裏就被點綴上了光點，但這一刻整個世界都能聽見他心跳的鼓鳴，給他注入了新的活力與生機。

他走了過去，他從未覺得自己的腳步會那般沉重，每一步都重重的踏在心臟的轟鳴上，震耳欲聾。

隨着高大男人的走近，源自他身上的壓迫感便越發強烈，他的每一步都好似用尺子丈量過一般標準，衣擺隨着他的走動微微晃動，順着風輕輕搖曳，沒有人能走得比他更具有壓迫力，就好像踩在人的神經上一般。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從未如此急切的想要奔向一個人。

「我的氣球飛上去了。」白髮女孩指着卡在樹上的氣球，詢問地看着他，「可以幫我拿回來嗎？」

沉默的男人將她的面容深深映入眼中，然後他抬起手臂、舉起手為她拿回了那個氣球，他單膝跪下將氣球遞過來，選擇以平視她的姿態面對她的男人在無言中透露出其內心深處的細膩和熨帖。

「謝謝！」林時鹿從男人手裏接過氣球，這個來得恰好的借口讓她得了個不錯的開頭，「能知道先生您的名字嗎？」

男人愣了一下，像是很疑惑她的問題，但還是在她的注視下開口回答道：「壹。」

「我的名字是林時鹿，一名偵探，很感謝您的幫助。」林時鹿清楚作為操控角色的玩家，他們一直都隔着屏幕，那些危險的任務、冒險、戰鬥哪怕化作被操控角色的記憶，那也已經成為了他們自身的經歷和選擇。

他們曾是同一個人，但眼前的殺手已經是獨立的個體了。

能夠看見被自己一點點用心塑造出來的角色真實而鮮活地站在自己跟前是多麼的不可思議，林時鹿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都在為之振奮，但她面上卻並未將自己這份澎湃高漲的情緒完全表露出來，但眼眸卻不可抑制的燦爛了起來，就好像面前的人照亮了她眼中的世界。

作為感情淡漠的黑方殺手，會用如此平靜甚至是無比友好的態度來面對她，願意出手幫助她做這種根本微不足道的忙，林時鹿覺得這些信息已經足以讓她開心好一陣了。

看着小偵探燦爛的笑容和載滿歡喜的雙眸，壹的手指忍不住抽動了一下。

滿身冰冷的殺手克制住想要去擁抱她的衝動，他身上藏滿了武器，他擔心那些事物會讓她感到不適，也想要用最柔軟無害的一面去擁抱她，給她留下足夠好的印象。

——她最好再對他多說說話。

倘若不這樣緩解的話，他便想要將她塞入自己的血肉之中，重新成為一體，好用自己的軀殼與骨肉去保護面前這個脆弱到輕輕一捏就會死去的主心骨。

壹並不奇怪於自己會有這樣的想法。

他曾經一直習慣並忠誠於順從腦海中的意志，他甚至認為自己的義務就是如此，但就在不久前，他腦海中那溫柔而堅定的指引着他的意志之音消失了，他的靈魂與身軀也隨之沉寂下來。

他一度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才會失去她的注視和指引。

而當她的聲音重新出現在他的世界的那一刻，他明白那本能的渴求隨着心跳回到了他這具死寂的軀殼之中，他將不知如何表達的陌生情緒與危險的渴求連同無措的語言吞咽下腹，靜待它慢慢消化。

她變得比他曾經在腦海里構思出的形象要更加的年幼，聲音也伴隨年齡變得稚嫩，但他還是一下就聽出來了，因為那驟然加劇的心跳和絕不會出錯的心靈感應。

「願意交換個聯繫方式嗎？」小偵探說。

他心中千言萬語數不勝數，一團亂麻的自心間溢出、涌至到習慣於沉默的唇舌之間后就只剩下一個字：「好。」

「初次見面，很高興見到你，壹先生。」她伸出手。

不管是出於禮貌性還是對主心骨無法拒絕的習慣，他回應了她伸出的手，握住？——準確來說是被托住。

更加寬大且蒼白的手虛虛地搭在了女孩手心上，沒有讓對方感受到他的分量，二者之間並沒有實際的接觸。

——我剛宰了個人。

壹心裏想。

女孩愣了一下，羞赧地笑了起來，卻沒有拒絕他這種透着狼狽和無措的握手方式，「您是個很可愛的人。」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言語裏透露着旁人無法理解的驕傲，但壹能明白的她為何而驕傲，這讓他原本低落於無法與之重歸完整的心情如被誇獎了的軍犬，昂首挺胸了起來。

小偵探的手柔軟而小巧，他的手甚至還沒有真正搭上去便止不住地顫抖，壹知道自己這樣一點都不像樣。

隨着殺手將手真正放上去的同時，名為責任的重擔重新回到了他的肩上，好似一整個世界那般沉重而富有生機，他的心魂都在為其振奮的鳴鼓奏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