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昭昭日與月10

來人是一個大約十七八歲的青年，身着一襲青色長衫，袖口微卷，上面還沾着些草屑，身姿挺拔修長，一雙璨若星子的眼眸。既有文人的清雅風骨，行動間又透着股利落凜然。

大概是沒想到屋裏還有其他人在，看到何昭君，那人也是一愣。

「陸校尉，你來啦！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女公子！女公子，這是陸思遠陸校尉。」看到青年，劉洪倒是很開心，熱情的介紹着。

「女公子。」陸思遠一邊朝着何昭君微微點頭，一邊默默放下了袖子。

「陸校尉。」何昭君也頷首示意。

「正好你來了，女公子與我正在商議部曲的安排，一起來聽聽吧！」劉洪朝着陸思遠道。

似乎沒料到是這樣，他朝何昭君那邊輕輕看了一眼，帶着些訝異。很細微的動作，但還是被何昭君發現了。她也知道，他並無惡意。

陸思遠是近幾年才來到何家部曲中的，無人清楚他的過去，軍中之人也不在乎。

他看起來像個文弱書生，舉手投足都像是出自世家大族。一開始也不能服眾，但一路摸爬滾打，與大家朝夕相處，全無一點架子，也吃得苦，憑着真本事坐到了校尉之位。且見多識廣，部曲中出謀劃策也多是他，倒更像是個軍師。

陸思遠在何昭君和劉洪下首撩袍坐下。

何昭君也不再客套，開門見山道，「武藝身手是軍隊立身之本，過去幾年，部曲大多是春秋勞作，夏冬訓練。中間空白期太長，如果軍士們長期處于田間地頭，身體精神倦怠，那訓練時也會有一段適應期，如遇突***況，武力也會大打折扣。所以我想，改變一下這種訓練方式。」

此話一出，劉洪怔了一下，嘴巴微張，說不出話。畢竟，過去他們一直是這種訓練方法。

陸思遠倒是眼睛一亮，頗有興趣，「願聞其詳。」

「若是把部曲分為兩部分，一半耕作，一半訓練，一月一輪換，兩頭都不耽誤。而且一個月，既有充足的訓練時間，也不至於太過鬆懈。」

「女公子，這想法雖然不錯，可遇上春耕農忙時，根本忙不過來，怕是還會影響每年的收成。」劉洪擔憂道。

「這倒不用擔心，農忙時要是應對不來，可以僱人。」何昭君也早已思考過這一點。

「可……」劉洪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若是這樣，那部曲的開銷就大了。」

「劉叔不必擔心。陛下除了賞賜幾百畝田地外，還又賜了一些金銀，我打算把那些金銀都充做軍費。」何昭君早就已經部署好了一切，這些當然也考慮好了。

「若是軍費充足，那自然是沒有問題。那府里……」劉洪雖然希望部曲能發展壯大，可又不得不擔心何家。畢竟要靠女公子一人撐起何家，錢財也不能少。

「不礙事，其餘田產鋪面，足夠府中開銷。」何昭君道，這麼多年，府里的積蓄也不少，倒是沒有錢財方面的擔憂。

「那就好那就好，」劉洪點點頭，又轉向一直沒開口的陸思遠，「陸校尉覺得怎麼樣？」

何昭君也看了過去，除了一開始，陸思遠一直沒說過話。而且劉洪也會下意識地詢問他的意見，看來在部曲中，此人影響力頗大。

陸思遠一直在思考着何昭君所說，何昭君也悄悄留意着他。

「女公子的提議自然是極好，但，陸某可否多問一句，女公子花費大量錢財與心思，所求何為？如今天下初定，用兵的時候並不多。」

陸思遠一針見血，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何昭君笑了笑，這人，果然不一般。

劉洪擔心錢不夠，擔心何府能否負擔起軍隊開銷。他在乎部曲，也在乎何家。可這人一開口，問的卻是何昭君的目的。

「陸校尉問的好。」

何昭君看向陸思遠，毫不掩飾眼中的野心與籌算。

「我希望，在幼弟成年能接管何家之前，把何家部曲打造成一支令行禁止、曉勇善戰的軍隊。不求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但求上下一心，忠心為主。」

聞言，劉洪和陸思遠皆是心中一震。

「女公子，是想為小公子鋪路？」

「是，也不全是。」

何昭君把目光移到遠處，「部曲是父兄一生的心血，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放棄，我要讓世人知道，父兄雖已不在，但何家仍在！」

「阿煜尚且年幼，在他長大成人之前，中間不乏變動與意外，我必須要有能力護住他與何家。而且日後他必然也是要從武的，若是交到他手中的是一支驍勇善戰的隊伍，我也能放心不少。」

劉洪沉默了，低下了頭。他雖然也尊重擁護女公子，可絕大部分是看在何將軍和她女公子身份的面子上，自己對她也是半信半疑的。不曾想，女公子竟是真的想接手這一切，也早就籌劃好了。

陸思遠眼中也閃過一抹意外，他本以為，這都城中的女娘，不過是些大家閨秀，學的是琴棋書畫，腦子裏是名聲閨譽，圖的是嫁個好郎婿。不曾想，有這麼一位與眾不同的，倒是與傳言中不大一樣。

「還有一事，也想一併與兩位商議了。」何昭君也不拐彎抹角，索性一次性說完。

「女公子請講。」

「此前隨我父兄一同前往馮翊郡的那些士兵，皆已犧牲。」說到這裏，何昭君感覺自己聲音有些發澀，「對於這些部將的家眷，我希望能予以撫恤。我已備好一應物什，麻煩劉叔整理一份名單出來。」

「這是自然。我在這裏代大家謝過女公子。」劉洪拱手，對於那些戰死的將士，於他們是英勇犧牲，可於他們的家人來說，卻是天崩地裂。家裏的頂樑柱沒了，以後的日子可想而知。但有了這份撫恤，她們今後的日子會好過許多。

「說起來，是何家欠了他們，這是應該的。」何昭君道。

「還有一事，陛下賜的那些田地，也須人手。我想，若是部曲里的那些將士家中還有勞動力或是婦人，也可一併僱到莊子裏。這樣，既能解決他們的後顧之憂，也能常使大家親人相見。」

「女公子此言可當真？」這話一出，陸思遠率先問出了聲。

「絕無虛言。」何昭君聲音不大，卻字字堅定。

「那，還勞煩女公子親自操辦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