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刺客（中）
去見刺客？
自己怎麼能去見刺客？
昨夜他瞥到了刺客一眼，刺客似乎也看到了他，自己要是前去，說不定就會被認出來。
那自己精心編製的謊言，瞬間就被識破。
洛長元趕忙咳了幾聲，艱難地說道：“我身體還沒恢復，應該是去不了。”
“要真去不了就算了。”陰不溪突然拍了拍手。
“嘎吱”一聲，房間的門瞬間開了，一個綠衣少女款款走了進來。
皮膚白皙，眼神清澈，身材玲瓏。
女子微微行了個禮。
“安少俠，這位是玲兒，容王爺賜給我的婢女。我見她乖巧懂事，聰明伶俐，就將她收為了義女。”
“你身負重傷，行事多有不便，就讓玲兒伺候你幾日吧。”
“玲兒，快向安公子行禮。”
“玲兒見過安公子。”玲兒聲音嬌脆，似春風下的脆鶯，穿細柳，跳到洛長元的耳里。
洛長元知道，陰不溪派玲兒來，不過是為了監視自己。
他趕忙拒絕：“不用麻煩，我自己可以。”
陰不溪笑道：“不麻煩，你看看，你幾日不洗澡，身上全是汗，都臭了。”
“還是讓玲兒，過來照顧照顧你吧。”
“她每日卯時前來，戌時歸家即可。”
說完，不等洛長元拒絕，陰不溪立刻轉身，大步離開了。
洛長元無奈，只得讓玲兒留下。
只是，玲兒留下監視自己，以後辦事，更加不方便了。
陰不溪走後，玲兒款款上前，輕聲道：“我伺候公子，沐浴更衣吧。”
洛長元頭上的汗立馬下來了。
“不用了，你幫我打盆水，剩下的我自己來就行了。”
“但憑公子吩咐。”
玲兒的聲音很輕，也很脆。
但在洛長元聽來，卻一點也不舒服。
沒有人，在被別人盯着的時候會很舒服。
他躺在床上，面無表情，看着玲兒替自己打水。
“你跟陰前輩多久了？”
“不多不少，整十年了。”
“你有沒有學武？”
“跟過義父學過幾招，上不得檯面。”
洛長元又問：“開過氣感沒有？”
“沒有。”
她說的不是假話。
洛長元自然看得出來，她沒有開過氣感。
但他還要問。
他要通過玲兒的語氣、表情來判斷，她有沒有說謊，有沒有在欺騙自己。
因為他要問後面的問題。
有關刺客的問題。
如果玲兒在後面的問題上欺騙了自己，那麼她前後的表情、語氣，一定會發生細微的變化。
自己可以通過捕捉這細微變化，來判斷玲兒說的話，來得知刺客的信息。
洛長元開始問了。
“昨夜南郊出現了一個刺客，你知不知道？”
“略有耳聞。”
“你跟陰前輩一起來的，陰前輩有沒有和你提過刺客的姓名和身份？”
“提過一嘴。”
洛長元瞳孔猛地收縮：“刺客是誰？”
“據說是十二護衛組的人，名字，叫黑蓮。”
洛長元的臉色瞬間變了。
玲兒在往木桶里，一瓢一瓢地舀水。
屋內的濕氣越來越重，洛長元的喉嚨卻越來越干。
洛長元因為擔心，喉嚨變得發乾。
因為他知道，黑蓮絕不是刺客。
刺客是個少年郎。
可為什麼，他們會將黑蓮當成刺客？
難道是，昨日黑蓮躺在自己的床上，替自己瞞過了五公子和陰不周的探訪，卻因為不在東街道被人發現，被誤認成了刺客？
很有這個可能。
那自己豈不是害了她？
還有，她會不會供出自己來？
洛長元不知道。
他很擔心。
“夠了。”水桶里的水已經浸過邊緣，洛長元示意玲兒停下。
“啊，對，對不起。”玲兒“唰”一下起身，為自己的過失道歉。
水漫出了木桶，灑的遍地都是。
洛長元搖搖頭，沒有怪她。
“你出去吧。”
“是。”
沐浴，本是人世間最享受的事情之一。
可洛長元現在覺得，一點都不享受。
他昨晚才自殘捏碎了自己的骨頭，除了右手，全身上下沒一塊好骨頭。
不能動，一動就疼。
巨疼無比。
洛長元拿起毛巾，輕輕擦着自己的身體。
水聲，嘩嘩而起。
洛長元輕輕擦拭着自己的肩膀、皮膚。
深色的皮膚，結實，有力。
突然，他將身子全泡在桶里，只露出一個頭在水面之上。
“朋友，既然來了，何必躲在這裏不出來？”
洛長元的聲音平靜，不帶有一絲感情。
彷彿在呼喚一位朋友。
房間裏明明沒有人，他在叫誰？
洛長元的聲音剛落，“咻”的一聲，窗處竄出一道身影，箭一般地飛了進來，平平穩穩的落在了洛長元的面前。
洛長元抬起頭，看着面前這人，不動聲色。
“我們又見面了。”那人笑了笑。
“我們見過面嗎？”
“當然，昨夜呂妃院子的草叢裏。”
此人，竟然就是昨夜的刺客。
洛長元問刺客：“玲兒呢？”
“睡著了，我的手法很輕。”
“她練過武，你就不怕她醒來察覺？”
面前那人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容：“那就看你的了，今晚將她留下來。”
“風流一晚，什麼事情都記不住了。”
洛長元又問他：“你是誰？來我這裏幹嘛？”
“我叫小武。我來找你，是有一件事想和你談談。”
“說。”洛長元的聲音冰冷，帶着一絲嘲弄。
“我想和你合作，一起殺死容親王。”小武的牙齒突然咬緊，眼神中，儘是恨意。
“你想殺掉容親王？”洛長元的瞬間捏緊了拳頭。
他不知道，這個小武是不是在騙自己。
亦或，真有此目的。
於是，他問小武：“你和容親王，什麼仇怨？”
“他殺了我的爹娘。”小武在說這話時，牙齒咬得嘎吱響，他的表情憤怒，身體發抖，不像是在說謊。
“容親王為什麼要殺你的爹娘？我聽說他愛民如子，連一隻雞都捨不得殺。”
“我的爹娘是苗疆人，容親王貪戀我苗疆秘術，逼迫我爹娘交出秘術，我爹娘不從，竟被他的人活活燒死。”
洛長元突然想起了灰塵，那個投靠赤骨族，利用秘術，煉製鬼丹和延壽丹，企圖顛滅邊境的人。
他就是苗疆人。
“十五年前，容親王的人找到我爹娘，讓我爹娘利用秘術，替他煉製丹藥，壯大實力，用於謀反。”
“我爹娘不從，被他的人活活燒死。”
“後來，我改名換姓，學了一身的武藝。”
“三年前，我加入了飛天堡，在南郊做事。”
“但我加入飛天堡三年，一直做的都是外圍的工作，別說刺殺容親王，就是想進入後院，都不可能。”
“昨夜，我秘密潛入南郊的“密室房”，希望能偷到飛天堡的部署圖，了解此地的各項部署。”
“這樣，便可以知道後院的入口，了解到各處的暗哨部署。便可以伺機潛入後院，殺到容親王。”
“只可惜，我失敗了。”
小武突然嘆了口氣：“南郊雖在飛天堡的郊外，但防備依舊比我想像中的要森嚴的多。”
“所以……”洛長元已經猜出了他的目的，“你想和我合作？”
“不錯。”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和你一起合作？”
小武的臉上突然露出了狐狸般狡黠的笑容：“你會的，你深夜不睡覺，離開自己的房間，必有所圖。”
“也許不是為了殺掉容親王，但你的目的一定不單純。”
“更關鍵的是，你臉上的皮是假的。”
“我是苗疆人，你瞞不住我！”
洛長元的鼻尖已起了汗。
小武笑道：“你披着一張假皮來到飛天堡，肯定不是為了給容親王效力吧。”
洛長元不說話。
他發現，這個世上的能人實在太多。
小武還在那裏說：“他們現在抓了個替死鬼，但不出三天，一定能審出來，那個替死鬼不是刺客。”
“到時候，我就又有危險了。”
“所以，我需要和你合作。”
洛長元立刻問道：“你想讓我幹什麼？”
小武在那裏笑，沒有說話。
因為他已經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一個荊軻刺秦的主意。
荊軻，提着樊於期的人頭和燕國的地圖，跋涉萬里，去刺殺秦王。
樊於期的人頭，就是荊軻的誘餌。
而他的誘餌，則是……
洛長元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