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過拳

福伯見少年有些沉默，出言安慰。

「夏虎是天生的武學胚子，不能拿尋常心去對待，而且搬血境的門欄可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簡單，不是靠天資和實力就能突破的」

夏皓一怔，什麼意思？

福伯卻沒有繼續往下講，而是替夏皓倒了一壺熱茶，自己也捧着茶杯小小的吸溜了一口。

接着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院子中間，對夏皓招了招手。

「來，讓我看看你的虎煞拳有幾分火候」

夏皓深吸一口氣，走上前，放空了內心的雜念，由着身體擺出了一個飄逸出塵的拳架。

這是歷經恩賜千萬遍打磨后的虎煞拳。

完美，空靈，無可挑剔。

福伯一怔，眼睛微微發亮，可接着又深深皺起了眉。

他也擺出了拳架。

陡然間，一股巨大的氣勢從他身上迸發出來，老人面目凶戾，宛如一頭下山猛虎，鬚髮皆張。

一股金戈鐵馬的血腥鐵鏽味迎面沖了出來！

夏皓臉色一變，看着眼前氣勢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的老人，他周身彷彿受到了一股針刺般的戳痛。

那股從對方身上傳來的無形魄力，充斥濃郁的戾氣和殺意，似乎要戳穿自己的心臟。

這和以往對拳的福伯判若兩人！

「來了！」

隨着福伯一聲暴喝，院子中的兩人同時沖了出去。

砰砰砰！

一大一小兩隻拳頭不停的撞在一起，發出沉悶的牛皮撞擊聲。

夏皓死死咬住牙冠，感覺撞到的不是血肉做的拳頭，而是包裹鐵皮的混凝土，每一拳都讓他拳骨發出不堪重負的響聲。

那種穿透骨骼的勁力，讓他的手臂隱隱發顫，下意識想躲開，實在是太痛了。

可老人的拳頭，彷彿無窮無盡，讓他只能疲於應付，根本擺脫不了。

「快一點，再快一點，沒吃飯嗎！」

「戰場上，沒人會等你慢悠悠出拳，沒人給你喂招，每一拳都決定了生死，每一招都不能退縮，否則你只能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

兩人對拳時，福伯重重呵斥。

夏皓咬緊牙齒，眼神發狠，不再顧忌手上的疼痛，壓榨出全身力氣對着老人瘋狂出拳。

快一點，再快一點！

他體內的一縷縷內勁，自發的湧入雙拳，速度越來越快。

院子裏響起鞭炮般的爆裂拳聲。

終於，他找到了一絲間隙，剎那抽身後退。

「虎狩！」

「虎狩！」

他的意圖一下被老人洞穿，兩人幾乎同時後撤蓄力，擺出一樣的猛虎狩獵姿勢，拳頭呈虎爪撕向對方的喉嚨。

刺啦！

夏皓被一股大力震的後退，指甲碎裂，血液順着指尖滴落。

他瞳孔微縮，看了看福伯脖子上的淡淡白痕，又看了看自己手指。

怎麼可能，受傷的竟是自己？

福伯收回停在半空的手爪，剛才一擊並沒有真正打出，否則他已經扯出了夏皓的喉嚨。

這次對戰，是夏皓的完敗！

他不甘心的甩掉了手上的鮮血。

無論是速度，力量，還是對戰中的細微把控，他都被眼前的老人死死克制。

彷彿陷入了對方無窮的節奏中，只能被動挨打。

尤其是最後全力以赴的一擊，自己竟然連福伯的皮膚都沒劃破，這深深刺激到了他。

回想以前和福伯的交手，現在才知道有多可笑，那完全就是陪小孩子戲耍！

兩者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

可如此厲害的福伯，竟然在夏虎手上走不過一招？！

憋屈，不忿。

以及一股莫名升起的暴躁情緒。

「看樣子，你應該明白自己的缺陷了」

「光閉門練拳不行，虎煞拳體現在一個煞字，而煞，是和一個個強敵交手，在生死間磨練出來的無畏之勢」，福伯淡淡說道，眼中卻暗藏着一抹讚賞。

儘管夏皓的拳勁不夠強，速度也很慢，但是拳架真的無可挑剔，一招一式甚至比他都要磨練的圓潤通透。

可惜實戰方面太差，缺少魄力，而且入門...太遲了。

「咳咳咳」

剛才的交手也牽動了他的舊疾。

夏皓強行平復內心的情緒，對福伯恭敬抱拳彎腰，對方是真的一點點把最重要的沙場經驗教導給自己。

福伯擺了擺手，笑道，「人老了，以前跟着校尉大人捧旗的時候，我一口氣跑十里都不帶喘氣的」

夏皓攙扶着老人坐了下去，主動替他沏了一壺茶。

福伯沒有再打擊少年，他能堅持十年還不放棄，並且虎煞拳成功入門，心性方面已經得了很好的打磨。

他只是適當的給少年再添一把柴火，希望夏皓能在武學的路上走的更遠。

隨後，福伯跟他講解起了剛才兩人交手的利弊。

夏皓仔細傾聽，等老人講完，也感受到了自己在實戰方面的巨大欠缺。

他空有招式，卻不能完美的融入對戰之中，面對福伯這種身經百戰的高手，完全發揮不出自身實力。

看來除了提升境界，自己也需要積累一些實戰了。

他腦海再度閃過夏虎的淡漠視線，呼吸微緊，通過這次戰鬥終於知道了對方的層次。

高不可及！

以前實力弱，眼界低，他並不明白周圍人眼中驚嘆的夏虎，究竟有多恐怖。

現在他知道了，強，強的離譜，連碾壓自己的福伯都走不過一招。

不過，那又如何！

夏皓眼中迸發出強烈的精光。

對方天賦強，他也有恩賜。

只要獲取足夠的生元，他同樣可以快速把虎煞拳推到巔峰，甚至趕超對方！

父親的恩蔭，這份家業，誰也不能奪走！

福伯在一旁暗暗打量，原本還擔心這次的交手，會給夏皓帶來不小的打擊。

可他驚奇的發現，對方竟然很快調整了回來，而且眼睛中的銳氣不減反增？

這份心氣當真不簡單，在黑虎軍中都很少見。

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福伯暗嘆，小皓什麼都好，就是身體和天賦差了點！

從他開始學習虎煞拳，用了整整十年才勉強入門，資質比普通人還要弱一籌。

否則憑藉這股百折不撓的銳氣，絕對能在軍中闖出一番赫赫威名。

夏皓終於開口，「福伯，你知道甲子葯嗎？」

福伯一怔，點點頭，「那是上了年份的秘葯，對練武和治病都有很強的效用，不過數量稀少，價格昂貴，一般都是供給高層武官和權貴使用」

夏皓眼神一亮，對練武也有效果嗎。

福伯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用異常嚴厲的語氣道，「服用秘葯的確可以強化體魄，加快武學的進展，但是也有着嚴重的副作用，除非是用來突破瓶頸，否則不能輕易使用，知道嗎！！」

夏皓還是第一次聽到福伯這麼嚴重的語氣，不由暗暗疑惑，嚴重的副作用？

不過對自己來說，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吧。

憑藉恩賜的掠食者之力，他連雲煙下的毒藥都能強行吸收，別說區區副作用了。

他不想讓老人過於擔心，還是點了點頭。

夏皓最後謹慎問道，「福伯，虎煞拳入門，一般人真的看不出來嗎，趙管家和雲煙他們也看不出來？」

福伯疑惑道，「趙管家和雲煙，不會啊，他們只是尋常的普通人，連虎煞拳都未曾修行過，怎麼可能看出來」

「那，大哥呢？」

福伯遲疑了下，「或許吧，虎煞拳第五層涉及到了全身氣血，對周圍的武者極為敏感」jj.br>

夏皓心裏一沉，捏緊了茶杯，他最擔心的事還是來了！

他不怕夏虎實力高，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遲早能趕上甚至超越對方。

可是現在還不行！

再加上對方心性狠絕，在自己尚且沒有威脅時，就暗中讓雲煙下毒。

一旦得知他拳法入門，真正威脅到了恩蔭的繼承，必然會下死手！

怎麼辦。

距離父親的孝期還有半年時間，對方隨時都會回來，要找個理由出去避一避嗎？

不行，夏皓很快就否決了這個想法。

突然離開，只會讓人更加懷疑。

他想繼承恩蔭，就離不開雲煙的參茶，這是他目前獲取生元的主要來源。

而且夏虎接手了家裏的營生，得到父親當年留下的大量人脈，負責青田縣多處鹽場和礦石的運輸，人手眾多。

就算自己悄悄躲出去，也很難保證不被找到。

情況一下變的緊迫起來！

福伯奇怪道，「小皓，怎麼了，你以前不是經常嚷嚷着要向大家證明自己的實力嗎」

「趙管家和雲煙都是府上的老人，有什麼不對勁嗎？」

夏皓勉強的笑了笑，知道福伯和夏虎的實力差距后，就更不可能把雲煙下毒的事告訴對方了。

「福伯，難道就沒有方法可以遮掩修為痕迹嗎？」

福伯皺了皺眉，今天的小皓似乎有些異常，還多次提到了平時不願意說及的大哥。

聯想到夏皓拳法入門，又突然提起秘葯，一條線似乎隱隱串了起來。

福伯臉色微變，想到了校尉大人留下的武官恩蔭。

可是憑小皓的資質......

他幾次想開口，最後心裏一嘆，終究沒忍心打擊。

「有是有」

夏皓一聽，急急看了過去。

「想遮掩修為和痕迹的話......只要虎煞拳進階到第五層，就能控制住自身的氣血不外溢，讓人無從察覺」

夏皓臉色一垮，第五層都能通過恩蔭考核了，他還要遮掩實力幹什麼。

福伯接着呵呵一笑，「不過嘛......」

「福伯！」

「別急，讓我找找」

他走進房間一陣翻箱倒櫃，最後從桌角下面，抽出一本滿是油污的墊腳小冊子。

他對夏皓，揚了揚手中的東西，神秘一笑，「校尉大人的親兵，需要把虎煞拳修到第五層染血境才有資格競選，你猜我是怎麼得手的」

夏皓一愣，「福伯你塞銀子了？」

福伯臉上的猙獰疤痕一陣扭動，最後悶悶憋了一句，「放屁，老子當年可是帶着一身本事入伍的」

他被這混小子弄的沒了興緻，直接把手裏油膩膩的小冊子扔了過去，「這是我祖傳的武功，交給你了，有機會把它傳下去」

夏皓摸了一手黏膩，很是懷疑的翻開小冊子，只見裏面的第一頁龍飛鳳舞的寫着三個大字。

《鐵布衫》

旁邊還有一行備註的小字，陳家莊出品。

夏皓抬頭面無表情的看向了福伯，你祖傳的？

福伯臉不紅心不跳，「對，就是我家祖傳的硬氣功，鐵布衫有三層，只要修成第一層，就能形成一道外膜，不但抗打擊能力變強，還能收斂全身筋肉，變的與常人無異」

「這可是真正的三流武功秘籍，雖然不如虎煞拳兇猛，但也異常珍貴，你收好了」

夏皓自動忽略了后一句，看向福伯脖子上淡淡的抓痕，原來福伯修鍊了鐵布衫才有如此強大的抗擊打能力。

他好奇翻了一遍，最後一頁看到了配套的練武藥方，竟需要一株60年份的秘葯！

秘葯，練武藥方，夏皓記憶中閃過父親教導大哥練拳時的畫面，兩人似乎談論到了相關的內容。

福伯看了一眼，再次嚴厲道，「這個藥方，只能在突破瓶頸的時候使用，而且絕不能超過三副，記住了嗎！」

夏皓回過神，再次和福伯保證了一遍，迫不及待的走出了院子。

他看着手裏的硬氣功小冊子，面帶喜色，沒想到問題就這麼輕易得到了解決。

掠食者連虎煞拳都能強行消化，一本三層的鐵布衫自然不在話下。

幸虧沒急着把生元全部用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