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時棄番外
白棠死了。
時棄的心也跟着死了。
灰濛濛的陰天,墓園裏白父白母正對着白棠的墓碑哭得傷心,他們的二胎兒子剛生下來沒多久,心愛的大女兒卻死在了本該幸福收尾的婚禮上,讓他們如何不傷心。
時棄靜靜站在墓碑前望着白棠的照片出神,照片上他的新娘笑得幸福美麗,永遠定格在了她最美的時刻。
“糖糖?糖糖你在哪裏?你回答我呀!我怎麼哪裏都找不到你?”
瘋瘋癲癲的路洺一路又哭又笑的一個一個墓碑的找過來,待看到白棠的墓碑時,他眼睛瞬間睜大,正尖叫着想撲上去,哭得快斷氣的白母立馬讓保鏢將他拖了出去。
“滾!滾啊!要不是為了給你擋子彈,我們糖糖怎麼會死?我們糖糖本該幸福的過一生的,這都是你害的!”
他害的?他害死了他最愛的糖糖!
路洺痛苦的抓着腦袋,跪地使勁將腦袋往地上磕,直到額頭磕破出了血,他也沒有停下。
天漸漸飄起了雨,哭暈過去了的白母被白父帶回了家,路洺也被精神病院的人帶走,偌大的墓園,只剩時棄還捨不得離開。
雨點打濕了他的黑髮,打濕了他的黑衣,雨越下越大,暴雨來臨,時棄固執的站在雨里,彷彿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沒了任何知覺。
管家趕到墓園時已是半夜,這時的時棄已經發起了高燒,卻還固執的抱着白棠的墓碑不放,管家使了好大勁都沒能把他拉開,無奈他只能又叫人來打暈他,這才把他帶了回去。
夜裏,時棄高燒不退,管家掰開他的嘴硬給他喂葯都喂不進去。
“你這不讓人省心的臭小子!”
管家急得不行,只能找醫生商量對策。
時棄燒得暈暈沉沉,不斷做着噩夢,夢裏他又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他還和爸爸住在一間老破小的房子裏,爸爸起早貪黑就為了能湊夠錢給他做手術。
他一出生就是兔唇,長得不太像爸爸也不像媽媽。
他偷偷聽爸爸醉酒的朋友們說,他的媽媽就是因為他生下來就是兔唇,是個丑小孩,便選擇拋棄他和爸爸頭也不回的走了。
爸爸身體不好,媽媽的離開對他來說是個沉重的打擊,讓他的身體狀況越發嚴重。
那時的他年紀還小,因為兔唇,甚至都不敢走出家門,因為小朋友們一看到他的樣子就會嘲笑他,還會拿石頭砸他,罵他是妖怪。
爸爸工作已經很辛苦了,他不敢把這些事告訴他,只能自己默默躲在被窩裏哭。
可最後,爸爸還是走了……
他閉上眼睛的最後一刻還在期望着媽媽回來,即使爸爸他不知道媽媽的真名,也不知道媽媽是什麼人,但他愛就是愛了,直到最後一刻他也不曾怨恨她。
從那以後,他便是孤身一人,為了養活自己,他只能和其他流浪漢搶瓶子搶紙盒,即使十次有九次都會被他們打得半死,但他還是會爬起來扛起自己破爛的麻袋走街串巷的撿廢品。
被甜品店的老闆收留時,他還以為自己終於看到了光明,甜品店裏的香味聞起來是多麼的甜蜜,可那雙撫摸着他手臂的胖手卻讓他感到噁心和不寒而慄。
他在學習甜品時,老闆時常會過來指導他,可那雙手卻不太老實,他一反抗就會被老闆舉起木棍打,直到把他的手打腫。
那是一個黑暗的夜晚,店裏的員工全都下了班,他剛要關店回家,喝醉酒的老闆卻從背後一把將他抱住,一張大嘴還想湊上前來。
他一把掙脫老闆的束縛,反手給了他一拳,他已經不是那個逆來順受的少年。老闆也被他打得哇哇直叫跪在地上求饒。
後來,老闆為了報復他的不識時務,便將他趕出了店門,還在附近給他下了封殺令,讓大家都不敢招他幹活。
於是他只能跑到遠一點的地方,一邊上學一天打好幾份工,可依舊湊不夠手術錢。
直到有一天,他在帝都遇見了爸爸珍藏照片里的女人,那個他應該叫媽媽的人。
她正穿着昂貴的名牌套裝,手挽着一個男人的手,高高的昂着頭接受着眾人的追捧,而他只是店裏一名最普通不過的侍者,客人稍不如意就可以對他拳打腳踢。
趁着女人出來透氣,他小心翼翼的上前試探的叫了聲媽媽,他看到女人的眼神里有明顯的意外和厭惡,她甚至都不想看他第二眼,便匆匆轉身走了。
自那天起,他便被店長辭退了出去,找了無數份工作都頻頻碰壁,那時他才知道原來他媽媽不想讓他留在她所在的城市。
他是她的恥辱。
後來他離開了帝都,也經歷了太多黑暗的事,早就把自己練就成了一身銅牆鐵壁。
再回到這座城市時,他已經恢復了正常,任誰見了他都不會把他和以前那個兔唇少年聯想在一起。
即使是那個女人也認不出他,他成功混入了路家,成了路家一名傭人,沒人知道他無害的外表下潛藏着的野心。
計劃進行的很順利,可一個人的出現卻讓他慌亂了起來,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為任何一個人心動,可例外總有打破的時候。
幸福來得太突然,他很惶恐,他害怕有一天會失去,於是他拼了命的抓住所能抓住的東西,卻抓不住那個人的手。
她穿着潔白的婚紗倒在他的懷裏,鮮血染紅了白,也將他的世界染成了黑色。
“阿棄,你不乖哦!說好了要代我好好活下去,我還沒看過這世間最美的景色,你怎麼能就這麼倒下了?”
時棄迷迷糊糊間彷彿聽到了白棠的聲音,他騰的一聲猛然從床上坐起,可空蕩的房間裏只有他一個人,胸前掛着的戒指一涼,將他的思緒拉回,時棄緊緊握住兩人的結婚戒指,連夜便收拾了行李,將整個路家都交給了管家打理。
他趁着夜風隻身出發,每到一個地方他就會舉起相機把當地最美的景色拍下來,帶着白棠的心愿,他走過崎嶇的山路,爬過最高的山峰,在世界的最頂峰親吻他們的戒指,讓這世間最美的風景見證他對白棠的真心。
時光蒼蒼,風霜染白了發,今天是時棄一百歲的大壽,可他卻獨自坐在老樹下翻閱厚厚的老相冊,裏面有太多太多他和白棠的回憶,不知不覺她已經離開這麼多年了。
路洺瘋了,一輩子都將自己困在小小的房間裏,沒法走出來。
而蘇汐作為殺人犯的同伴,被判處了十年有期徒刑,出獄后她來找過路洺,卻被他又打又罵的趕了出去,後來聽說她找不到工作喝酒消愁,酒醉后卻不小心從十層高的出租屋窗戶邊掉了下去,人當場就沒了。
時棄眷戀的摸了摸一直戴在脖子上的戒指,回憶着白棠的音容笑貌,他對這沒有她的世間早就沒了眷戀,現在白棠的心愿已了,他也是時候去找她了,希望她不要嫌棄他已經滿頭華髮。
“阿棄!”
最後的恍惚間,他彷彿聽到了她的呼喊,他微笑着閉上眼睛,伸出的手緩緩垂下,再也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