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權宜之計

破舊的院子裏，從生產隊上工回來的男人愁眉苦臉的蹲在地上，獃獃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麼，公公李老根坐在小凳子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煙，婆婆在廚房裏邊做飯嘴裏邊罵罵咧咧的，抱怨著兒媳婦的不孝順，她這麼大年紀了還得做飯伺候全家老小的。

小姑子李琴在一旁默默的埋頭幹活，一個兩三歲大的小女娃在灶旁幫着添柴，看到石靈兮出來，李家人的目光刷的一下都看了過來。

驚訝、詫異、同情、驚喜、如釋重負，李家人的臉上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起來了就趕緊給我幹活，木頭樁子似的在那杵着光想讓老娘伺候你啊，真是個不要臉的小賤人……”石靈兮的婆婆又開始罵了起來。

或許是已經成了習慣，聽到婆婆的罵聲，石靈兮條件反射般的挪動雙腿就走進廚房開始動手幫忙，不管怎樣總得先吃上口熱乎飯再考慮別的，畢竟她還懷着孩子呢，哪有精力去和她計較。

李琴看着臉色蒼白的大嫂剛剛從昏迷中醒來就又開始幹活，眼中閃過不忍，想說讓她去屋裏躺着，她和娘做飯就好，可是想到自己那個娘說一不二的性格，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勇氣幫嫂子求情。

看了看石靈兮虛弱的手腳無力的樣子，李琴默默的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一頓簡單的午飯很快就做好了，李琴手腳麻利的把廚房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和石靈兮一起把飯菜端進了堂屋，準備盛碗吃飯了。

堂屋有一個八仙桌，雖然上面的油漆都已經掉落的差不多了，可還是能看出曾經的精美，看着像是以前大戶人家用的東西，輾轉的到了李家擺放在了堂屋，平時就放着暖水瓶和幾個搪瓷的茶缸。

因為身體虛弱石靈兮就沒有搬桌子，直接把飯食放在了八仙桌上，自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緩了緩，想着一會兒等李琴把飯桌搬過來再盛碗。

幼小的女兒從看到自己的母親醒過來眼中就一直閃動着喜悅的光，娘醒過來了，真好，她不想當沒娘的野孩子。

這會兒看到石靈兮終於坐下來了，剛想過去讓娘抱抱，就看到奶奶黑着臉從裏屋出來了，嚇得她一溜煙的跑出去幫忙搬小板凳了。

很快一家人圍坐在小小的矮桌旁開始吃飯，金黃的玉米面粥，一小碗腌蘿蔔條，十幾個玉米面和高粱面混合的餅子，兩個煮雞蛋，雞蛋是給公婆吃的，他們這些小輩的都是吃粗糧，還吃不飽的那種。

當然也不都是吃不飽的，全家除了兩個老的還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張春花的孫子鐵頭了。

石靈兮的丈夫兄弟三個，她的丈夫李建承是老大，老二李建政娶了同村孫家的閨女孫婷婷，生了個兒子鐵頭，比石靈兮的女兒晚三個月出生，老三李建軍18歲入伍，三年了一直在部隊沒回來過。

今天老二一家吃飯都沒見人影，應該是去走親戚去了。若不然每天的雞蛋都是會有鐵頭的一份的，至於剛剛兩周歲的孫女，張春花兩口子是完全不會考慮的，因為在他們眼中，女孩都是賠錢貨，飯吃的多點都是浪費糧食，何況是雞蛋這種金貴東西，就更不會有女娃們的什麼事了。

看着幼小的女兒拿着半塊混合麵餅子就着鹹菜努力吞咽的樣子，石靈兮心裏刀割般的難受，她默默地發誓，以後一定要想辦法讓孩子吃飽飯。

石靈兮頂着婆婆的眼刀子，邊思量邊大口的吃完了飯。等胃裏有了食物，石靈兮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腦袋的眩暈好像也減輕了不少。

飯後石靈兮在婆婆的白眼和罵聲裏帶着女兒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她現在需要休息保證肚子裏孩子的安全，別的她暫時顧不上了，等胎兒稍微穩定一點再說吧。

躺在炕上抱着女兒小小的瘦弱的身子，看着孩子從見到她醒來就歡喜的收攏不住地笑臉，石靈兮也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容，輕聲說道:“乖凝兒，娘抱着你睡覺覺好嗎？”小小的人兒被母親抱在懷裏，感受着母親懷抱的溫暖，懂事的點了點頭，小聲的答應了一聲。

石靈兮邊輕輕拍着女兒的後背，邊靜靜的思索着接下來的日子應該怎麼過。

像現在這樣過下去是肯定不行的，重活一世，她絕不允許上一世的不幸再次發生，如果一切都還按原來的軌跡重來一次，那她的重生也就沒有意義了。

可是以李家人的脾氣秉性，肯定是不會讓她有好日子過得，上一世的慘痛經歷告訴她，只有離開這個所謂的家，離開這一家極度自私自利的人，才有可能改變前世命運，給自己和孩子一個幸福的未來。

看來她要找一個合適的機會，趕緊和這個上一世軟弱愚孝了一輩子的男人把婚離了。而且，她必須把女兒凝凝也帶走，不然以張春花的性子，說不準能把她的女兒給賣了換錢。

望着黑乎乎的屋頂，感受着女兒睡着后淺淺的呼吸，石靈兮的心漸漸的平靜了下來，感覺眼皮越來越重，索性拋開紛亂的思緒，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這邊石靈兮和女兒酣然入夢，正屋中的張春花卻正氣的跳腳，她感覺大兒媳現在很不對勁，娶進門三年了從沒有像今天一樣膽子這麼大過，居然敢無視她的冷臉，桌子都不收拾，而且還敢大白天的跑屋裏去偷懶睡覺！張春花憤怒了。

自從兩個兒媳相繼進門以來，大媳婦就是個綿軟的性子，仨碌碡壓不出個屁來，跟個沒嘴的葫蘆似的，看見就讓人生氣。老二媳婦倒是極有眼色，一張巧嘴能說會道，雖說愛偷奸耍滑了點，可張春花就是覺得老二兩口子更合她心意。

平時不管是家裏還是地里的活，老大兩口子都不用人說就會搶着做，石靈兮更是每天忙的像個陀螺，除了晚上睡覺的時候，那都是一刻不停歇的把家裏家外收拾的乾乾淨淨。

可這會那個小賤人竟然話都不說一句，就帶着她生的那個賠錢貨回屋裏眯着去了，這是要翻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