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就是坑
林軒久頭痛欲裂,緩緩睜開眼。
她躺在草堆里,夜露深,衣衫全被打濕了,風一吹,涼到骨子裏去。
腦袋下的石頭硌的她生疼,不遠處渾身是血的婦人一連的疊聲叫喚着。.
婦人梳着髮髻,洗的發白的粗布衣衫,左肩有個血窟窿,鮮血染紅了她大半邊衣襟,左腿也不自然的扭曲。
她完全不顧及疼痛,爬來爬去不知在尋找什麼,手指被草根莖葉割的全是血。
“阿九,阿九啊,你在哪兒?”婦人眼睛睜的大大,裏面蓄滿了眼淚,但是目光平直,甚至沒看到近在咫尺的林軒久。
林軒久閉了閉眼,一時間腦袋無比混亂。
不久前她還是二十一世紀的醫學聖手,學醫十數載,被譽為院裏中醫系最有潛力的奇才。
上班路上,在路口遇到了個亂闖馬路的小孩子,當時她腦子一片空白,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衝去推開了那個孩子。
然後劇痛降臨,記憶最後的畫面是鮮血自她身下逐漸暈開……
她死了,毫無疑問的死了,再睜開眼睛,就看到荒郊野嶺,自己跟一個古裝婦人,渾身是血的躺在草叢裏。
林軒久有種活見鬼了的感覺,腦子裏亂鬨哄的,另一份不屬於她的記憶強硬的在腦海里鋪開。
那是個小女孩的記憶,十四年的時間渾渾噩噩,腦子不太清楚,親爹似乎也是個傻的,娘性格軟弱,下面有個弟弟。
記憶中大部分時間女孩並不跟家人在一起,而是跟着一個話不多的嚴肅老頭,日常是辨葯、摘葯、煎藥,單調的夠可以。
林軒久不由得啼笑皆非,她穿越了。
穿越到了這個小女孩身上,一個名叫林阿九的古代傻子農女。
婦人還在哀嚎,一遍遍叫着阿九,聲音凄楚,無比絕望。她就是阿九的娘,趙青娘趙氏,也會是林軒久這輩子的娘。
林軒久心中陡然湧起陌生的酸澀,她嘆口氣,應了一聲,“我在這裏。”
趙氏眼中瞬間亮起了希望的星光,不顧及傷口,爬了過來,摸索着阿九的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林軒久感覺古怪的要死,明明面前這是各全然陌生的婦人,卻時時刻刻的影響她的情緒,瞧着趙氏身上的血漬都讓她心驚膽戰。
視線落在低矮灌木中的金毛狗脊,林軒久心中微松,金毛狗植株上金黃色的茸毛,是良好的止血藥。
眼下能有這樣的草藥就已經很好了,她小心翼翼的取下絨毛,解開了趙氏的衣襟,給她敷上。
又徒手摺了幾根筆直的樹枝,拆了自己的腰帶,將趙氏的斷腿固定好。
簡單收拾了一下,林軒久扶起趙氏,“回家。”
“不!不能回去!”趙氏驚恐的抓緊了她,生怕她會消失似的,“阿九,我們逃吧,去……去哪裏都好,我們逃吧。”
林軒久知道她娘為何不願意回家,因為害她們至此的人,就是家裏那些本該至親的“家人”啊!
阿九雖是個腦子不清楚的傻子,可有一副好皮囊,模樣完全隨了趙氏,是十里八鄉有名的傻美人,被不知道多少心思齷齪之人惦記着。
在她很小的時候,不知為何,痴傻的她竟然被村裏的黎神醫給瞧中了,要到了身邊當葯童,也給了她十多年的庇護。
可黎神醫不久前過世,阿九才剛回了自己家裏住了三天,就被親奶奶銀子的價格賣給了隔壁村的瘸腿劉大牛當媳婦!
思及至此,林軒久恨不得咬死那個老虔婆。
那劉大牛是個不能人道的變態,早年傷了腿也傷了根子,接連娶了兩房媳婦,都讓他給磋磨死了。
林老太明知如此,還是將自己的親孫女送過去,擺明了往火坑裏推。
好的很吶!
林阿九親娘趙氏是個性子軟的,一直被林老太拿捏。
這是她為了女兒,第一次勇敢的反抗,只可惜她太小看了林老太的惡毒。
老虔婆哪裏會管她們母女死活,兩方拉扯間,眼見不能善了,便將趙氏跟阿九一同推下了山道。
這根本就是要她們母女倆死!
這樣的家,難怪趙氏驚恐的只想逃離。那就是一群吃人的活惡鬼!
只是,她們母女倆都是重傷患,一頭一身的血要怎麼逃,又能逃去哪裏呢?
沒有錢、沒有路引,離開了當地就會變成黑戶,若不幸被官府發現,是要被抓起來的!
更別說趙氏的傷腿完全走不得路,必須好好休養,否則會落下隱疾。
林軒久摸摸自己的後腦,一個大硬包,碰一下就鑽心的疼,就是這個包要了阿九的命,也成全了她林軒久的穿越。
林老太欠着阿九一條命啊!
她才十四歲,小小年紀,正是花朵一般而的時候。
林軒久胸口有股子悶而不散的怨氣,是為小阿九,也是為代替阿九而活的自己。
她要讓這些害過她的惡人,付出代價!
林軒久堅定的說,“娘,回家!”
趙氏難過的直掉眼淚,可為了女兒居然沒有再說什麼,哪怕她明知道家裏是怎麼樣的魔窟,她都願意陪着女兒回去。
她們倆現在待着的地方好像是溝底,旁邊有個大斜坡,還有滑下來的痕迹,可趙氏腿斷了,從斜坡原路返回是不用想。
林軒久用瘦小的身子,艱難的托起了斷腿的趙氏,沿着溝底慢慢走着,一邊大聲呼救。
林軒久這個新身體,又瘦又小,可偏生有個大嗓門。
走了小半個時辰,林軒久已然臉色蒼白如紙,實在有些堅持不住了。
瘦小還未成年的她,背着一個成年人太吃力了。
趙氏更是不住的哽咽,讓阿九放下她自己求生。
林軒久正考慮要不要找個乾燥的地方生堆火,將就着過夜。忽然聽到了一道男聲從頭頂傳來,“誰?你們在哪裏?”
林軒久大喜,“我跟我娘在下面,救救我們。”
“等下。”沒多久,一個瘦小靈巧的少年順着坡滑下來。
看着有歲,比林軒久大些,穿着上等的織雲錦,發冠是羊脂白玉。
“哎呀,大娘怎麼摔成這樣了?”
林軒久一愣,這富貴俊朗的少年很難跟荒山野嶺拋屍地聯繫起來,這樣的貴公子,不該是坐着馬車孤高的瞧着他們這種泥腿子么。
卻見少年沒有半分嫌棄,接過趙氏,“我幫你背上去,你自己能走嘛?”
林軒久木木的點頭,跟着少年順着山坡,爬上了山道,就見靠邊停着一輛馬車。
造車的木頭,林軒久不認識,但是那兩匹拉車的馬,卻讓她眼睛一亮。
絕對珍惜的好馬啊!
“多謝公子!”
林軒久端端正正的行禮,卻見那小公子哥兒,往邊上讓了讓,露出了馬車。
少年對她笑道,“是該謝謝我們公子。”
嗯??
等等,少年不是個公子么?
卻見馬車的珠簾微動,裏面傳來一聲低沉好聽的男中音,“嗯。”
少年對馬車說,“有位大娘摔了腿,天黑路也不好走。公子,讓我送她們一程吧。”
“去吧。”車裏不露面的真公子,還是那般惜字如金。
少年轉向林軒久,“你家在哪兒?我送你。”
“謝謝小哥兒!”林軒久真心實意的感激。
是得回去!
那個家裏,原主的這條命、趙氏的這身傷,可得好好清算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