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你舔我牙幹嘛?」時舒笑着推開梁徑。
梁徑手指碰了碰時舒上唇:「你還記得這顆虎牙怎麼來的嗎?」
「當然記得。」時舒轉身開門:「都怪聞京!」
梁徑笑。
時間太晚,他們沒去樓上睡。
樓下這個家不經常回來。門打開的時候總有股沉悶氣味。加上這段日子江州雨水不停,房間裏又多了些潮氣。
時舒推開陽台的窗,熱風陣陣鼓盪進客廳,潮濕悶熱的氛圍霎時充斥整間屋子。
「好熱啊......」窗戶打開又關上,時舒轉身又等不及去開房間空調。
「我媽估計要回來了,這幾天我就在下面睡吧......」
T恤脫下來扔床邊,空調開始運作,冷風朝時舒***的後背直直吹來,大夏天硬是被凍得打了個寒顫,時舒站衣櫥前縮脖子聳肩:「好冷!」
梁徑不知道說什麼。抱緊睡衣的時舒哆哆嗦嗦從他身邊飛速竄過,梁徑盯着他,皺眉提醒:「不許洗冷水澡。」
時舒抽氣:「知道了知道了......」
七月仲夏,熱霧瀰漫在玻璃上,水溫持續加持,時舒覺得自己快要變成熱氣球。想也沒想,下意識就換了冷水。
冷熱交替,熱燥倏忽熄滅,沒等時舒爽爽地搓兩下,梁徑就像裝着水溫感應器似的,開門進來。
他抱臂站在門邊,看了眼玻璃上迅速冷凝下墜的霧珠,然後看向光着身子滿身泡沫的時舒。
梁徑沒什麼表情,不意外也不生氣,甚至能看到嘴角極淡的溫柔笑意。
時舒轉過身調水溫:「......之前洗的熱的。我沖一下......就好了嘛......」
熱霧再次瀰漫。
時舒沖了泡沫裹着浴巾出來,沒有去穿睡衣,光着腳湊到梁徑面前。
梁徑垂眼淡淡道:「拖鞋。」
時舒不說話,只一個勁瞧他。
好像要看穿梁徑溫柔體貼表象下,最真實的面目。
他全身粉潤白皙,***的骨骼和線條是少年人獨具的清朗修長。他站在梁徑面前,什麼都不用做,梁徑就會想要佔有他。這一點,時舒很清楚。所以在對視幾秒發現梁徑眼神明顯有了變化后,無比狡黠地溜了出去。
然而梁徑也沒做什麼。他洗好澡上床,把早就昏睡過去的時舒摟進懷裏。
一樣的沐浴露、一樣的洗髮露、一樣的牙膏、就連身處的濕度和溫度都是一樣的。
他們共享一切。
也共享彼此。
梁徑埋頭深吸時舒發間的氣息、緊貼時舒肩窩裏的溫軟,最後,是唇齒間的愛意吮吻。時舒半夢半醒,會追着梁徑親,最後被梁徑按在懷裏深吻。
房間裏很安靜,空調低頻運轉,他們在被窩裏分享彼此最美好的一切。
這世上沒有比梁徑更溫柔的人了。跌落夢境的下一秒,時舒想。
梁徑注視時舒熟睡的面容,很久沒有睡着。
他第一次有了患得患失的恐懼與不安。
幼年時期,身邊早就有無數人或隱晦、或明白地告訴他,要隨時做好失去的準備。梁徑從不覺得恐懼,噩夢醒來的不安也只來自於不知如何面對——他很小的時候就習慣了那種即將失去的狀態。
就像,時舒也會離開。
時其峰和舒茗離婚後的好多年裏,他人生的每一年,總有兩個多月是沒有時舒的——梁徑覺得這沒什麼。
時舒會離開,就像他身邊的人最終都會離開。
生老病死——無論何種形式,結果都是一樣的。
但是現在,梁徑抱着時舒,想,過完這最後一個暑假,時舒會永遠留在他身邊。
無論如何。
他會讓時舒健康平安、無憂無慮。他能做到。
梁徑在十八歲的仲夏午夜,清晰地明白了一件事。那時距離他和時舒在一起不過一個多月,但好像已經有了一生的長度。
周末天氣依然不佳。
晨起又是一場細雨,淅淅瀝瀝落到午間才有停歇跡象。
清透日光照射進卧室的時候,時舒轉身往梁徑懷裏貼。他太困了,昨晚睡得晚,這會眼皮無比艱澀,說話都不清楚。
梁徑也很困,他昨天還失眠了。
兩個人又抱在一起睡了快兩個小時,直到丁雪的電話打來——丁雪打的是時舒家裏的電話。
急促鈴聲在客廳響起的時候,時舒嚇了一跳,從梁徑胸前抬起頭,一個勁盯着客廳方向,好像很害怕似的,明明是他自己家的電話,半秒又唰地扭回頭瞧梁徑,雙眼懵懵的。
梁徑揉了揉時舒後腦:「估計是我媽。」他拿來手機,果不其然,十幾個未接來電,分別來自原曦、聞京和方安虞。估計是沒辦法了,才找了今天去醫院的丁雪。
梁徑起床去接電話,時舒在床上用梁徑手機給原曦回電話。
客廳里的對話幾句就結束了。這邊時舒趴床上已經和原曦有一搭沒一搭聊起來了。
「......太困了......我不想去了......禮物你給了嗎?」時舒打哈欠:「不行了,我真的太困了......」
原曦似乎很惱火,免提沒開都能聽到她的嗓門:「都說好了!不行,你必須來!你們——都說好了的!時舒!」
時舒拿她沒辦法:「好好好......來來來。」
「梁徑呢?」
梁徑湊去說話:「我也來。」他嗓音低低的,不知道是不是睡醒的啞意,聽來帶着幾分疲憊。
估計是三個人一起聽電話,方安虞聲音這時傳來:「還沒醒?」
未等時舒和梁徑有什麼反應,電話被那邊掐斷,臨末聽到聞京的嗓門:「......不很正常嘛......」
時舒:「......什麼「正常」?你聽到了嗎?」
梁徑躺下來,抬起手臂遮擋在眼前,沒有立即說話。
他以為是丁雪的電話,誰知道是梁坤打來的,語氣不太好,說你朋友找不到人,來找你媽,你媽現在去做檢查了,給你朋友回個電話。梁坤說完就掛了,梁徑能感覺到梁坤因為他去煩丁雪而不滿。
倒不是說梁坤對梁徑不好,只是丁雪容易操心,相比活蹦亂跳的兒子,他更擔心自己的妻子。
時舒敏銳察覺梁徑情緒不對,他挨近去扒拉梁徑手臂。梁徑很依他,把手臂放了下來。
兩人對視半晌,時舒問:「你媽媽說什麼了?」
梁徑說:「是我爸。沒什麼。讓我回電話。」
時舒點了點頭,很親昵地去親梁徑:「今天是不是去醫院了?」
梁徑沒說話。
時舒又靠近些,往下趴在梁徑左邊胸膛:「沒事的......梁徑,沒事的。」
「嗯。」
熱度逐漸上升,雨水被蒸發,周遭愈加潮濕。
乾燥的江州好像自此之後一去不復返。往後在人類氣象學史上,今年將是被記住的一年。因為這一年,江州氣候正式轉變。
時舒往下親吻的時候,梁徑睜開眼望向他。
眼神交接的瞬間,所有埋藏的情緒被掀起。驚濤駭浪般洶湧。
梁徑伸手撫摸時舒後腦,掌心力度讓時舒動作微頓。很快,他抬起頭,坐起來脫了身上的睡衣,嘴唇很紅,小聲嘟囔:「反正已經遲了......」
梁徑微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