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取名
看着哇哇大哭的孩子，什麼辦法都用過了的蔣氏夫妻一籌莫展。
突然，已徹底黔驢技窮的吳秀猛地想起了自己做的那個夢，福至心靈地說：“她是不是不喜歡看見白sè？”醫院裏當然到處都是白sè。
聞言，老護士和蔣華愕然，好像沒聽說過有這樣的事情啊！
吳秀卻沒管老護士和蔣華的表情，伸手將蔣華先前去買荷包蛋時順路買的一條藍sè的毛巾拿起來蓋在孩子的眼睛上。
讓人驚奇的是，孩子果然不哭了，砸吧砸吧嘴安靜了下來。
一時間，老護士和蔣華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老護士不由暗自嘀咕起來：“沒聽說過剛出生的娃兒就會分辨顏sè啊，難不曾林醫生說的是真的？”老護士一邊嘀咕，一邊將安靜下來的孩子抱回了重症監護室。
通過幾天的觀察，老護士終於確定這個孩子根本不能看到白sè，一看到白sè就哭聲震天。
可古怪的是，這孩子其他的時候，無論是餓了渴了什麼的，都只是哼哼，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但絕對不會哭。
到了老護士親手將這個孩子交給蔣氏夫婦抱回家時，老護士不由感慨地對蔣氏夫婦說：“你們家的這個孩子真的好特別，我還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孩子！”
在蔣氏夫婦看來，老護士這是在誇孩子聰明，哪知道老護士竟一語成籖，一針見血地道出了這個孩子一生的命運。
蔣氏夫婦又喜又愁地將孩子抱回家中。家裏早已被刷成了粉藍sè，土漆的傢具呈暗紅sè，也應該不會引起孩子的哭鬧。但兩夫婦愁的不是孩子的怪癖，而是孩子的名字。
兩夫婦怕這個瘦弱的孩子因為名字沒取好而長不大，結果只有中專文憑的蔣華把一本《新華字典》翻來翻去都快翻爛了，也沒找出合意的名字來，更遑論只拿到了小學畢業證的吳秀。
本來應該孩子一生下就去上戶口，但是因為一直沒有取好名字而耽擱到孩子快兩個月了，依然還沒上戶口。已經有人來催問過這事，兩夫婦都快愁死了。
吳鷹和劉艷本是天津人，轟轟烈烈的支內運動讓他們來到了地元。兩口子感情很不錯，但卻一直沒有孩子。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退休后老兩口並沒有返回天津，依然留在了地元。
對老兩口而言，偶爾拿些糖果去逗弄紅專樓的小孩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消遣。
這天周rì下午，老兩口又來到了紅專樓下，正好遇到心事重重的蔣華。
蔣華突然想起曾聽人提起過老兩口可是支內的大學生呢，為啥不求他們給取個好名字呢？
一想到這裏，蔣華立即回家叫上老婆，兩夫婦抱上孩子來到樓下，找到老兩口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一直好希望有個孩子的劉艷一聽，興奮得滿臉通紅，立即邀請蔣氏夫婦帶着孩子去自己家中，打算好好地給孩子琢磨出個名字來。
蔣氏夫婦一聽，頗為猶豫。
劉艷一問，才知道這孩子居然忌諱白sè，趕忙說：“我們家就住前面那幢青磚（青磚房子呈灰白sè）房，家裏一直都是綠sè的牆，傢具大多是黑sè和玻璃的，只有廚房裏才有白sè的東西。不用擔心！”
蔣氏夫婦這才放心地抱着孩子一同前往吳家。
一進家門，劉艷忙着沏茶倒水，吳鷹則乾脆利落地打開了放得滿滿的書櫃，拿出一本老厚的《康熙字典》，驚得蔣氏夫婦眼球都差點掉到地估計這書是他們這輩子見過最厚的書吧。
吳家的大床鋪的是席夢思，不像蔣家鋪着棉絮的木板床那麼硬，兩個月的孩子在席夢思上很快就睡著了，睡得十分香甜。
但吳氏夫婦卻在一邊忙翻了天，不時聽到這個說：“這個字不錯，很適合女孩子，寓意又好！”，但另一個卻說：“這個字帶白字旁，你不知道孩子忌諱白sè嗎？怎能用這個字！”，或者這個又說：“這個字吧，秀氣又端莊，也很適合女孩子！”，而另一個卻說：“俗，太俗！”，又或者這個剛說：“用這個字吧，又脫俗寓意也好”，卻又被另一個否決：“什麼話！這個字用在男孩子身上還差不多！怎麼能用在女孩子身上？”
一整個下午就在吳氏夫婦的相互否定中過去了。
劉艷突然注意到已經快六點了，遂挽留蔣氏夫婦吃晚飯。
老兩口的手藝還真不錯，很快做出了一桌子可口的飯菜。老實巴交的蔣華看着滿桌子的飯菜，心中很過意不去。自己本是臨時起意，卻打擾了老兩口一下午不說，還繞上一頓晚飯。
看着老兩口一邊吃飯還一邊在討論孩子的名字，滿心過意不去的蔣華終於結結巴巴地表示自己只是想讓這個瘦弱的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長大，沒有更多的希望。蔣華是真心不願再給老兩口添麻煩了！
吳鷹聽完，一拍大腿說：“哎，這就好辦了啊！菲薇，現成的名字啊！寓意多好，又適合女娃兒！”
旁邊的劉艷一抬眉毛，問道：“出處？別是杜撰的唄！”
蔣氏夫婦聽得一頭霧水。
“你忘了嗎？《文選·左思①》裏有‘rì往菲薇，月來扶疏’，菲薇是果木茂密的樣子，正好寓意這孩子能健康成長啊！”吳鷹看老婆一下沒反應過來，提示道。
“對對對！不錯，這名字不錯，也沾點左思之才！哈哈，這下總算好了！”劉艷被老公一提醒，也反應過來了，頓時開心地笑着說。
此時，蔣華聽着老兩口的對話，佩服得五體投地，不停地點頭憨笑。在他看來，大學生就是不一樣，學問這麼好，自己雖然也聽過左思之名，但卻根本沒看過其作，自然就更不可能想出這樣的好名字了。
比起蔣華，吳秀的表情則淡定多了，因為此時一肚子疑惑的吳秀正在琢磨：“這個——絲還分左右？左絲和右絲有什麼區別嗎？左絲之材是個啥意思？絲就是絲唄，還能有什麼材？”
蔣菲薇，這個名字終於落在了蔣家的戶口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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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左思：（約250－305）字太沖，齊國臨淄（今山東淄博）人，西晉著名家，其《三都賦》頗被當時稱頌，造成“洛陽紙貴”。
《三都賦》中的《蜀都賦》中有這麼一段：爾乃邑居隱賑，夾江傍山。棟宇相望，桑梓接連。家有鹽泉之井，戶有橘柚之園。其園則林檎枇杷，橙柿梬楟。榹桃函列，梅李羅生。百果甲宅，異sè同榮。朱櫻chūn熟，素柰夏成。若乃大火流，涼風厲。白露凝，微霜結。紫梨津潤，樼栗罅發。蒲陶亂潰，若榴競裂。甘至自零，芬芬酷烈。其園則有蒟蒻茱萸，瓜疇芋區。甘蔗辛姜，陽蓲yīn敷。rì往菲薇，月來扶疏。任土所麗，眾獻而儲。
好美的景sè，可惜俱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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