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懲戒
倒不是趙仁新記憶力強,而是這麼多年來,吳極是第一個敢於在魁神黨代理處動粗的,而他不俗的樣貌,也加深了趙仁新的印象。更別提最後還上演了一出小情人生離死別,小姑娘跳樓殉情的戲碼了。
只是,這個傢伙,充其量只有普通人的戰鬥力,這麼大晚上的,出現在這裏,是來討打的嗎?
知道吳極底細的趙仁新,放鬆了心情,想蕭寒月道:“他就是一個小癟三,不過,這小子命大,被我們打斷手腳丟水裏,居然還能活下來。”
“哦?”蕭寒月更覺有趣了。
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莫非這小子找到了什麼靠山,所以巴巴地趕來狐假虎威了?
蕭寒月算是謹慎的,憑着他修道者過人的五感,他細細查探了四周。
什麼也沒發現。
這時吳極開口了。
“這些天,發生了一些很令人難過,但又耐人尋味的事情。你們想不想聽一聽?”
“我聽你媽……”趙仁新抄起地上的扳手,一步還未邁出,胯間劇痛就讓他不得不停下腳步。
蕭寒月微笑着阻止了他:“趙孩兒,不得無禮,且聽這位公子說說。”
吳極開口道:“不久前,可能是這世間近百年來唯一一個能成聖的靈魂,飛升了。”
“不同於以往的聖者,這位於世間並未建立功勛,更沒立德立言。他只是一直做他認為做的事情,領養無家可歸的孤兒,絲毫不圖回報。”
“白芳敬?”蕭寒月眉頭微蹙,對民間的善人善事,他並沒什麼感觸,只是吳極口中的“聖人”,他卻有些好奇。
“手無縛雞之力,如何成聖?”
“修鍊,有修身和修心二道,下乘者修身,便如閣下。”
“上乘者修心,譬如道觀寺廟內那些虔誠的道士佛徒。”
“而這種修鍊,終究還是會落入本世界的輪迴。你們的靈魂,在死後,還是會流浪在太古星,無法得到升華。”
“道者無心,帶着目的的修道,終究還是難以入道。”
似乎聽明白了吳極的話,蕭寒月冷冷一笑:“原來,寺院裏的那些神棍,倒來得比我們修仙人士高級?信不信我一人就能滅了他們?何來高級?”
吳極搖搖頭:“閣下將暴力作為終極修鍊目標,終究過於淺薄了。”
“我這次來這裏,並沒有什麼計劃,本打算遊戲人間的。”
吳極一臉的悲天憫人之相:“怎料不久前目睹了一個高潔的靈魂飛升,這靈魂之純潔無暇,居然可以越級到第五層文明了。”
“只需要再進一步,便可以進入六級甚至七級文明,成為你們口中真正的神靈。”
“而他所做的,不過是收養孤兒,一輩子心無旁騖只為救助別人罷了。”
吳極嘆了口氣:“而他的鄰居們,都讚頌他,到處宣揚他的美德,很多被感動的淚灑衣襟。可是,卻沒人願意學習他,是不是很奇怪?”
吳極歪着頭,問蕭寒月:“你說,怪不怪?”
又自己回答:“哦,他們不知道,一顆善心最終的報酬,是永遠踏入高級領域,所以他們不願意做——人啊,總是不願意做沒有好處的事情。可是,一旦他們知道了,做善事可以靈魂升級,好處大大的,他們便會搶着做了,卻又違背了‘道’的初衷。”
“——帶着目的的修道,永遠難成正果。”
趙仁新似乎很反感吳極的碎嘴:“你再啰嗦,信不信我一下子把你的腦袋敲碎!”
即便胯下疼痛難忍,這傢伙還是歪歪扭扭地想走過來。
倒是蕭寒月若有所思,但是很快的,他的見識和閱歷,讓他不相信吳極的口胡。
“沒有實力,說什麼都是過眼雲煙。成神成聖又怎麼樣?還不是被一把火燒成飛灰?小子,你的話夠多了。”
吳極的話里話外,都是在教導諸位,要做個好人。
被一個練氣初期的菜鳥,上了這麼久的思想品德課,要是傳開了,蕭寒月還真覺得老臉無光。
“好人不長命,小子,行善不能長壽,好為人師多管閑事更會折壽,你全佔了,今夜必死無疑。”
說罷,白光一閃。
蕭寒月無聲無息地朝着吳極發出一指,直接命中吳極的額頭。
然而,卻什麼也沒發生。
吳極依舊站在原地,看着蕭寒月,面目愁苦無奈。
那表情,活脫脫一個父親,看着頑劣不堪的兒子,打又捨不得,說了又不聽,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我的鏢指……怎麼不靈了?”
蕭寒月有些納悶,他當然不認為是面前的吳極過於強大,無視他的攻擊,只是憑感覺地認為,自己用法失當。
“排山倒海!”雙掌齊出,飛沙走石。
隨後,一聲巨大的轟響,吳極身後,被掀翻的牆壁印證了這位築基中期修仙者的實力。
只是,吳極依舊站在原地,連衣角都未曾動分毫。
隨後,吳極搖了搖頭,手掌輕輕探出往下一壓……
沒有任何華麗驚艷的光華綻放,沒有任何地動山搖的滔天威勢。
但蕭寒月確信,自己的整個靈魂,像被一座大山埋在地底,整個人被牢牢釘在地上一絲一毫不能動彈。
他立刻慌亂起來,一瞬間腦海里久浮現出他那剛剛八歲的小女兒,和他第三任妻子難產臨死前的悲傷。
現在,他感覺快要被壓扁了,女兒似乎在向他揮手告別,妻子似乎是在向他招手致意。
好在,吳極緩緩搖了搖頭,似乎是因為……誰願意在一個螻蟻面前,逞凶示威呢?
吳極收回了神通。
此時的蕭寒月,靈魂出竅整個人幾乎虛脫,自己能動彈之後,仍是驚魂未定了好久,這才開始揣測對方的身份。
無視他的攻擊,說實話就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了——就像一個小孩子雖然打不過打人,但拿手掐你一下,還是會疼的。
完全免疫,這……
至於瞬間將他整個人都鎖住,如山的壓力……卻不似那些道行更深的那般,會攪動風雲威勢驚天,恨不得方圓百里都知道你在施法了,而是如此的,輕描淡寫,舉重若輕。
這到底是何方仙法?恐怖如斯!
沒聽說過有哪位仙長蒞臨這偏遠之地啊。
難道……莫非是附近某個大妖魔覺醒后,奪舍重生之類的?
這些怪物或說魔物,在太古星的歷史上出現過很多,他們大都性格怪異,其中喜歡絮叨、羅里吧嗦的大妖也是常有耳聞。
這麼一想,越看吳極就越像妖魔化身了。
妖魔不似修鍊者,這一帶的修鍊之人,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即便有過結,也不會下死手,但是妖魔,弄死你就跟玩兒似的。
蕭寒月越想越怕,但在場的其餘人卻不明就裏。
他們雖然驚訝,但是完全沒有像蕭寒月這般,腦子過電片刻之內想了這麼多。
蕭寒月突出一個能屈能伸,拱手作揖加鞠躬。
“我覺得,前輩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我剛剛出手,卻是冒失了。”
心頭依舊止不住狂跳。
吳極卻搖了搖頭。
“不,你是怕了,你心不誠。”
蕭寒月臉色垮了一下,很光棍地開口回答:“還當是前輩雙目如炬,一眼就看出來我是因為見識到前輩神通,所以怕了。”
吳極還是搖頭。
“你怕的還不夠,你過來,我讓你怕一個狠的。”
蕭寒月臉一下子徹底跨了:“前輩,別這樣,我今天也基本沒幹……呃,就殺了一個人……而已。”
吳極饒有興緻地看着蕭寒月那張臉,表情真可謂是一個風雲變幻。
“我知道,你現在很害怕,很想跑,要不你跑一個試試。”吳極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和藹。
“媽的,這些妖怪脾氣都這麼怪的嗎?”蕭寒月肚子裏罵翻了天,臉上依舊是恭敬的神色佔據主導。
腦子也在瘋狂運轉,他正苦苦思索如何脫身呢,瞌睡中枕頭來了。
原來是魁神黨驢縣代理處的那幫人,見趙仁新許久未回,來尋找趙仁新來了。
這幫人,可算是魁神黨在驢縣的下層武裝人員,戰鬥力平庸,可是,因為趙仁新背景的關係,這十來個彪形大漢中間,混雜着一個老者。
這個老者是趙家派在這裏常駐的,保護趙仁新的高手。
而他蕭寒月,也算是暗中的一名負責保護趙仁新安全的,只不過是看在蕭家的面子上兼職的,沒薪水可拿,對這份差事也基本不上心,處於有空就關照一下的情況。
“於先生,你來了,來得正好。”
老者名叫於海舟,戰鬥力和蕭寒月可算是旗鼓相當。
“蕭先生,早知你在場,我就不急匆匆趕來了,這驢縣,可沒有你擺平不了的事情。”
看着地上倒斃的屍體,和縮在角落裏乖貓一般的漢子們,於海舟以為事情已經了結了。
蕭寒月一邊呵呵笑,一邊思忖如何讓這個於海舟去趟雷,自己好趁亂溜掉。
但他不好明着煽風點火,因為吳極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呢。
想必……心念電轉之間,蕭寒月想出了應對之策。
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面前的妖魔該不會生氣吧?
“是這樣的,眼下很遺憾的是,趙家孩兒的子孫根已經……”
還未等蕭寒月繼續往下說,於海舟眼睛一瞪,立刻暴走。
“誰?誰幹的?”
就差跳起來了。
於海舟這麼大的反應,似乎也理所當然,畢竟趙仁新作為趙家眾多的寶貝疙瘩之一,還是頗有地位的。
而他於海舟,可是趙家派來專職保護趙仁新周全的高手。
責任可不小。
這時候,於海舟看向蕭寒月的臉色可就變了。
“蕭先生,我沒想通你既然在場,怎麼可以眼睜睜看着仁新出這樣的事情?我的小趙啊,你還好嗎?”
於海舟演技精湛,淚眼朦朧,一把摟住趙仁新。
趙仁新的傷心情緒立刻復燃。
“小趙還能活,小小趙,小小趙他……掛了啦……嗚嗚嗚嗚。”
兩人抱頭痛哭,給一旁的蕭寒月看傻了。
連一旁的吳極也滿臉黑線。
但是甚感有趣。
哭着哭着,於海舟拍了拍趙仁新的肩頭,小聲問他:“誰幹的,我拆了他的骨頭。”
趙仁新指了指不遠處,筆直站立正看熱鬧的白翼虎。
於海舟見白翼虎肩頭仍在流血,蕭寒月應該已經下手過了。
“蕭先生,兇手就在眼前,這點懲治,力度怕是有所欠缺吧?為何不取其性命?”
蕭寒月現在滿腦子想着如何脫身,根本懶得理會這老傢伙那點想要別人分擔責任的小心思,於是實話實說。
“我動手了,有人攔着。”說完朝着吳極挑了挑眉毛。
這是實話不假,可是關鍵地方隱瞞着,專挑無關痛癢處往外說的實話,比假話還要坑人。
“這小子,又是何人?”於海舟怒斥。
趙仁新又將吳極的身份,朝於海舟講述了一遍。
見於海舟一邊聽,同時一臉的不屑,蕭寒月終於放心了。
禍水已然東引,自己只需二人糾纏時,找機會溜之大吉便可。
“很好,很好。”於海舟點了點頭:“先結果了這小子,嗯,練氣初期的菜雞,學了點皮毛就敢充大尾巴狼。”
於海舟身懷的法術,為控水之術,聽起來似乎沒什麼殺傷力,但是不要忘了,人體的構成中,水分是佔據大部分的,尤其是血液,是不折不扣的液體。
論殺人效率,於海舟甚至超過以“鏢指”聞名的蕭寒月。
“水爆!”
於海舟低聲念咒,他本意是讓吳極身體內的血液,小規模爆炸,引爆部分血管,這會令人痛苦萬分生不如死。
吳極的身影似乎有些扭曲,然後吳極低頭朝着自己的身體看了看。
“唔,熱血沸騰,想來就是這般感受吧,還挺刺激的。”
於海舟一聲大喝!
“給我爆!”
蕭寒月往後悄悄退了一步。
吳極似乎還是沒有什麼反應,只是拿手在身上摸了摸,然後笑眯眯地道:“咕嚕咕嚕,像是水燒開了一樣,挺舒服的。你這手法比那些按摩的還要強上一些。”
於海舟鬍子翹了起來,臉憋通紅,似乎是十分用力:“小子,你就快要爆體而亡了,不要強撐了,快滿地打滾吧!”
“給我爆爆爆,爆啊,爆啊!”於海舟聲嘶力竭,眼珠子差點突出來。
蕭寒月已經退到了牆角,嘀咕一聲:“你們慢慢玩,老夫先撤了。”
念頭剛動,“咚”地一聲悶響,腦瓜子一陣劇痛,眼睛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