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害命
吳家溝,村子的正中心,深宅大院被綠樹繁花簇擁着,規模和氣派不像是山溝里的建築,倒像是城裏飛來之家。
便是吳清遠的宅子。
青石水泥砌成的高牆足足三丈——水泥這種材料,原本是舶來品,但是自打尼奧布拉斯的工廠在太古落了地,這種建築材料便廣受富有階層青睞了。
至於其他的小民,大多還是泥漿壘牆。
高牆內,進進出出的,多是縣裏有頭有臉的貴人,也不乏一些當地修道的散修高人。
今日吳清遠的庭院內,似乎有些冷清。
吳清遠正在向他的寶貝兒子吳鐵牛交代着什麼。
“你要納妾,路老爹已經給你鋪好了,馬靈兒也陷入絕境,就等着你去撈他了。但是,老爹不能由頭給你安排到腳,有些事情你得自己辦,還有些事情你要偷偷摸摸找人去辦。不要壞了我的名聲。”
吳鐵牛受不了吳清遠的絮叨:“不就是找二妮將馬靈兒換下來嗎,我去找二妮那老不死的爺爺。”
吳清遠見吳鐵牛一副不耐煩的樣子,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你怎麼就不明白?你打算讓那老頭乖乖地將孫女送去?”
吳鐵牛脖子一梗,斜着眼看着自己的老爹:“那不然呢?”
“你怎地如此魯莽?你要將我的名聲都敗光了。”氣呼呼地衝進屋內,不多時,又出來了,身後跟着一個胖乎乎的管家。
“張管家,這二十斤煙土,你就一道送給二妮的爺爺,那老頭好這口。”說罷瞪了吳鐵牛一眼。
二十斤煙土,對於一個窮鄉僻壤的破落戶來說,是天價了。
只不過,這次是當做一個小姑娘的買命錢。
吳鐵牛悶悶不樂地跟在張管家後面,出了宅子。
慢慢走出了些許路途,吳鐵牛攔住張管家。
“老張,你直接回家,這事情我來辦。”
張管家滿臉遲疑:“可是老爺交代……”
吳鐵牛臉一綳:“啰嗦什麼?那老傢伙半截入土了,後面的吳家我來做主,你要想好後路。”吳鐵牛豎起大拇指朝自己的臉上指了幾下。
張管家犯了難,這不兩頭不是人了么。
但是吳鐵牛這廝什麼德行,他心裏更是清楚,可不敢忤逆,於是假裝離開,等吳鐵牛拎着整包煙土哼哧哼哧離開后,他悄悄跟在後面看。
得將少爺的所作所為報告給老爺才是。
果不其然,這廝沒有去吳老怪(二妮的爺爺)家,而是將一大包煙土擱在了大虎家。
大虎、二狼、三鱉,和吳鐵牛四人,自稱吳家溝四傑,當然別人送他們的外號則是吳家溝四害。
四人很快湊到了一起。
步子豪橫如螃蟹,手上持着棍棒,前往吳老怪家。
二妮今年剛好十六歲,生的枯瘦如柴,看起來約摸只有十二三歲的樣子,配上黑漆漆的皮膚,讓她看起來活像一小節成了精的燒火棍。
吳老怪杵着拐杖,常年抖抖索索的,近年來抖得更加凶了,讓人着實擔心,這把老骨頭,抖着抖着就會散落一地。
尼奧布拉斯人將這種癥狀命名為“帕金森”,而吳家溝的人則認為,這老東西是大煙癮犯了。
“喲,來得可巧了,老頭在家啊?”大虎一進來,就開始在院子裏瞎瞅。
一瞧吳家溝四害匯聚一堂,吳老怪便知道准沒好事了。
“還瞅啥,有點東西都被你順走了。”吳老怪渾身抖如篩糠,說話卻還利索。
“二妮也在啊。”大虎企圖表現得平易近人,所以嘴角掛着笑,但那笑容,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不懷好意。
二妮正在拾掇一捆野菜,見大虎皮笑肉不笑地走過來,便站起來,默默地盯着他。
“幾位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吧,我這把老骨頭也不能怎麼樣的。”吳老怪的意思很明顯,我反正無力反抗,你們就別裝了。
“呵呵,不是怕你誤會嗎。我們這次來可是好意的。”吳鐵牛一使眼色,二狼嘿嘿一笑走了過來。
“我姨夫在縣城開了個織布廠,缺能幹的小姑娘,我一想,你家二妮不是正合適嗎?於是我就來了。”
“你也別急着謝我,我是拿得到好處的,我可沒白幫你……”話音未落,吳老怪那抖抖索索的拐杖,朝着二狼的腦袋便敲了過來。
“你們弄死我沒什麼,打二妮的注意,老子跟你們拼了!”顫顫巍巍的孫老怪,此刻像是一頭垂死的野獸,眼裏暴發出噬人的紅光。
眼見要起衝突,二妮突然沖了過來,將吳老怪和四人隔開。
“爺爺,你胡思亂想什麼呢,他們這是在幫咱們,您回屋去休息休息吧。”再回頭沖四害微微一笑:“幾位哥哥,你們等一會兒,我就跟你們去城裏看看。”
說罷,將吳老怪攙回了屋。
不一會兒,再度走出來時,二妮的眼圈有些紅。
“幾位哥哥見笑了,剛剛有些風沙,迷了我的眼。”
“還是二妮懂事。”四害握緊的拳頭鬆開來,幾人將二妮圍在中間。
“走,哥幾個帶你去城裏吃香的喝辣的。也別擔心你爺爺,我們會照顧他的。”
二妮甜甜一笑:“多謝四位哥哥。”
四名大漢將一個瘦骨伶仃的小姑娘簇擁着,走了好幾里地,前面就是渡口。
二妮突然臉一紅:“幾位哥哥,我想解手。”
幾人不耐煩:“一會兒就上船,你忍一下。”
二妮苦着臉:“不是啊哥哥們,坐船要坐一個時辰,我怕到時候在船上……”
一說到這,四人都覺得噁心,於是一臉嫌棄地指着旁邊小樹林:“去那邊去。”
二妮再度臉一紅:“幾位哥哥,不要偷看哦。”
“去去去,跟個豆芽菜似的,誰愛看?”
於是二妮去了一旁小樹林。
一刻鐘過後,二妮還沒回來,四害終於意識到,這小丫頭片子將他們耍了。
“快,回去找。”
“嗯,那小丫頭一定回去找她爺爺,然後跑路。”
四人撒開腳丫子,往吳家溝狂奔。
話說二妮一鑽進小樹林,就扭頭一路跑着往家趕,她明白時間就那麼一炷香時間,慢了,自己怕是必死,而爺爺,更是斷無生路。
當拼儘力氣跑回家時,可憐的姑娘扶着門框吐了一地。
一邊吐一邊往屋裏去,扶着吳老怪出門。
吳老怪此時十分精準地演繹了,什麼叫拖油瓶。
顫顫巍巍地剛出門沒走出幾步,四名大漢氣喘吁吁地殺了過來。
吳鐵牛站在最前面,一臉獰笑。
“二妮,這樣可不對哦。”
而吳老怪的拐杖,再起不到絲毫威脅。
拐杖舉起,被吳鐵牛大棒子打飛,大虎一棍子掃在吳老怪的腿上,老頭吃痛跪地。
隨後棍棒雨點般落下,在腦袋上挨了數下后,吳老怪長大了嘴,連慘叫聲都發不出來了。
二妮哭着喊着拉扯着,被大虎一膀子掀翻,然後這漢子見二妮掙扎着還要來救吳老怪,一腳便踩在二妮的膝蓋上。
“喀嚓”一聲,二妮再沒出聲,孫老怪也終於沒了氣息。
世界清靜了。
吳鐵牛先探了探二妮的鼻息,還好,沒死。
又探了探吳老怪的鼻息,搖了搖頭。
幾名壯漢將枯骨一般的老頭兒扔進了路邊的水溝,找來一個布袋,將二妮往裏一塞,便揚長而去。
四人趕到縣城,已是正下午。
沒有吳極初到魁神黨代理處的境遇,守衛早就認識吳鐵牛這號人,通報了聲后,二妮被帶到了代理處處長的面前。
這位魁神黨驢縣代理處的處長,名叫趙仁新。
其人皮鞋油光鋥亮,頭髮和皮鞋似乎抹了同一種油漬,光芒可鑒,梳着中分留着一撇精修過的八字鬍,眼神淡然地看着已然斷了一條腿,身體似乎還在抽搐的二妮,最後皺了皺眉頭。
“自願的?”
“自願不自願,這事我們說了算。”吳鐵牛四下朝着幾個職員掃了幾眼,那幾個職員心領神會,紛紛告假出了門。
吳鐵牛的幾個跟班也識趣地離開房間。
吳鐵牛將一小袋金幣塞進那處長的手中。
“你小子,艷福不淺。”趙仁新將金幣袋子輕輕掂了掂,揣進懷中。
“要不是你老子千叮嚀萬囑咐,那妞我就上了。”趙仁新朝着吳鐵牛吐了個煙圈:“看在錢的份上,便宜你小子了。”
吳鐵牛心裏在開罵,狠話滿肚子裏亂嚷嚷:敢動我新媳婦兒的念頭?要不是你是魁神黨的人,老子揍你信不信?
臉上卻還陪着笑。
“不過,你們帶來的這個黑炭精,我們也不要了,你們很走運,昨天才得到最新消息,魁神提前進入休眠期,所以,這次的抽籤不算數。這兩個小妞你們都可以帶回去。”
吳鐵牛聽完這一番話,心頭大感荒唐,感情自己這一通忙活,是白費力氣?若是回去讓老馬知道抽籤作廢,馬靈兒是被自動遣送回來的,那婚約還作不作數?
好在一點,吳極那小子死翹翹了,只需要將這個消息隱瞞好,老馬還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只是這二妮……
幾人見到馬靈兒后,差人找了個步輦,找了幾個勞工將馬靈兒抬着,然後使了個眼色。
大虎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將還在昏迷的二妮往布袋裏一塞,然後丟進了莫桑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