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還有誰?
“醒了。”
“醒了。”
“英靈哥醒了。”
江康瑞睫毛微微顫動耳邊傳來模糊的說話聲。
一旁少女激動地抹着眼淚,這兩天是她這輩子最擔心難受的兩天。
心底不斷地感謝着同學,肯定是‘母親’聽到了她虔誠的祈求。
“小聲一點,英靈剛昏迷兩天,身子還在虛弱的很。”
年紀大約四十多歲的婦人同樣舒了一口氣,這可是哥哥家最後的血脈。
她十指交叉,大拇指彎曲至拳內,其餘八根手指往外伸直,嘴裏低聲念到
“感謝光明庇佑。”
“姑媽,我去給英靈煮一點流食暖暖胃。”
床腳旁一個藍發黑眼較為冷靜且健碩的男子出聲提醒。
“多放一點西米,柜子裏的豬油也放一點。”
“知道了,姑媽。”
陌生的對話伴隨逐漸清晰的視野,頭頂的天花板感覺低矮的都要掉下來,微微轉動頭部床邊兩道陌生的身影焦坐在床邊看着自己。
少女雙眼淚水翻湧,通紅的眼睛彎曲成月牙,透着難以掩飾的喜悅和激動,嘴角柔和的線條伴隨着哭花的臉頰竟顯的有幾分可愛。
...這人誰啊,不知道對着別人哭很不禮貌嗎,尤其是他現在還躺着,江康瑞霎心裏有無數問號劃過。
再仔細看了看少女臉上的那份關心和喜悅讓他竟有些移不開眼,莫名覺得心裏暖暖的。
此刻除了茫然和未知江康瑞竟不覺得恐懼,只是本能的想要起身進行交流...剛才聽到有人說要給‘英靈’煮什麼東西。
所以....江康瑞掙扎想要起身看看自己的模樣,身體的酸軟像是用醋煮熟的茄子,提不起力。
幾番掙扎無用,江康瑞逐漸冷靜下來看着好像隨時可能掉下的天花板,問出了此刻最想知道的問題。
“這是哪?”
大腦里丁點不剩的記憶才是他此刻最大的敵人,眼前的陌生人很明顯的西方特徵而且都很關心自己。
可自己明明在網吧打遊戲呢,如果不是夢...呵,那多半....婦人的回答打斷了江康瑞的懷疑。
“這是家,孩子。”
輕聲的回答似乎害怕因此傷害到躺在床上的病人,卻讓獨處慣的江康瑞突然平靜下來,一種陌生的卻又發自內心的信任讓他感覺到安全。
家!?
真是個熟悉有奢侈的玩意。
帶着一絲說不清的溫暖和信任,第一次接觸到這個陌生世界的江康瑞沉沉的閉上的雙眼,真的...他單純就是困了,昨晚剛通宵熬夜。
“媽,哥哥他怎麼又閉上眼睛。”
床邊少女突然緊繃身體手指死死握住母親衣角,擔心地問道。
瑪麗.賽德斯也同樣擔心,但是多年的生活經驗和經歷了兩位親人生死離別的她知道此刻不是慌張就能解決事情。
正竭力的思考該怎麼辦,一道沉重的呼吸聲將兩人提起的心臟重新按了下去。
瑪麗伸手摟住女兒的肩膀,這讓她覺得自己不再是一個人感覺安全,
“英靈只是太累了,讓他先安靜的休息一會,相信一會醒來他會需要一些食物。”
“不。”莉莉倔強搖了搖頭拒絕了媽媽的安撫,堅定的說道:
“我還是在這裏等哥哥醒來更好,待會他看到我就不會再想睡了。”
瑪麗看了看一夜沒睡的莉莉緩緩起身離開,雖然她也很困但是市場的人流可不會因為她睏乏就等着她睡夠才去。
而且就算客人願意等,哪些蔬菜也等不了了。
強撐起緩緩閉合的眼皮快步走到廚房,小心的接了一些水擦了擦臉,冰涼的觸感讓她的困意有所緩解。
克雷恩正在熟稔的煮着西米粥,感受到一旁投來的注視不回頭的說道:
“還得稍等一會姑媽。”
“英靈又睡著了你不用這麼著急,我去市場上把昨天剩下的蔬菜再賣一賣,放到明天就只能自己吃了。”
“櫥櫃裏還有一點黑麥麵包,姑媽你拿着路上吃。”
知道此刻家裏只留下麗麗一人不安全的克雷恩沒有爭搶,而且他對姑媽的哪些老客戶並不是太熟悉,有一次去替崗因為不善言辭加之長相堅毅勸退了好幾位客人。
從那以後他只幫姑媽搬運貨物做些體力活,很少去市場阻擋生意,末了補充一句:
“路上注意安全姑媽,晚一點確定英靈沒事了我再去幫忙。”
.......
逼仄的舊木床上江康瑞做了一個夢,夢裏是一個他叫英靈.賽德斯的畢業大學生。
他夢到自己來到一片黑色堅硬土地之上,入眼荒無人煙,大聲叫喊沒有人回答,就在他感到害怕疑惑之時,恍惚見看到了很多不遠處似乎有很多雕像。
模糊中哪些雕像頭部都好像有什麼東西生長,正要努力看清時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這是家,快回來啊,可..呵呵呵....”
悅耳的笑聲使得江康瑞好奇的追趕,他越跑越遠越跑越累,感覺呼吸開始變得困難,心口像是被巨石壓住,雙腿似灌了鉛一般沉重。
忽然一個女孩出現在視野里,他想認清女孩的模樣,努力睜眼卻越看越模糊,情急中伸出手剛要呼喊...整個人一陣翻轉,萬花筒般的世界不斷轉變。
一幅幅不屬於他記憶的畫面交替更換,一個個陌生的面孔不斷出現,直到他再次看到那個女孩的身影,頓時先前模糊的樣子逐漸清晰。
可是他忘記了女孩叫什麼名字,腦袋像是短路的電池,任憑他如何回憶都是差那麼一點,就在他要想起那個名字時。
女孩忽然拉進距離面容變得清晰,一轉頭頭露出漆黑雙眼,冷漠眼神不夾雜一絲感情,腦後一對尖角蜿蜒伸長,嘴角裂開有尖銳的牙齒在空中呈現。
畫面轟然破碎......
江康瑞雙眼猛地睜開,豆大汗珠浸濕臉龐,嘴裏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氣,胸口處莉莉的伏睡讓他感覺難以呼吸。
微微壓下脖頸看道少女嘴角流出的口水,他莫名的沒忍心打擾。
那怪誕離奇的夢讓他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身份,一個十歲就父母雙亡的可憐人,迄今已是寄養在姑媽家的第十年。
熟睡的女孩是正在十字教會學校讀書的表妹——莉莉.夢露娜,一個粘人的調皮鬼。
所以....他是穿越了,但情況比他看過的大多數小說都好,雖然父母雙亡但是他有個安心溫暖的家。
咕嚕~嚕~餓....
腹部傳來的叫喚將熟睡的莉莉吵醒,四目相對莉莉趕緊擦了擦口水反問道:
“哥,你怎麼不叫醒我。”
江康瑞笑了笑沒有說話,從夢境的記憶中他已經知道了前身對這個妹妹有寵愛和照顧,雖然現在還不適應,但那種感覺讓他並不排斥。
“我去給你拿食物。”
莉莉剛想起身,下肢長時間壓迫造成的酸麻讓她定在了座位上難以支撐。
看着莉莉齜牙咧嘴的表情江康瑞突然露出溫柔的笑容,默默想到....這地方或許不賴。
“哥你的笑容好奇怪。”
雙腿找回知覺的莉莉感覺今天的英靈有些不一樣,但又說不上那不對勁。
“是嗎,誰讓我面前趴着一直‘小花貓’。”
英靈調整語氣盡量不露出馬腳的按照以往相處的方式回了一句。
莉莉聞言剛要再次起身,一手端粥一手拿勺的克雷恩已經迎面走來,不合時宜的響起,
“等你來拿,你哥估計要真完。”
江康瑞嘬了嘬牙,仔細回憶確定這貨是個容易挨打的人之後,表情逐漸趨於柔和。
看着克雷恩壯碩的身體和刀削斧鑿的面容,還有常年的自律帶來的成熟,很難相信這是一個和英靈年紀差不多的人。
轉頭對着克雷恩吐了吐舌頭,莉莉起身瞬間克雷恩再次補刀,
“你的呼嚕我在廚房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空氣中似乎有水壺燒開的‘嗤嗤’聲爆發,莉莉臉色瞬間變得透紅像個蘋果愣在原地。
“我想你可以去卧室安心休息一會,這裏有我你可以放心。”
莉莉轉頭眼神詢問英靈見其點頭,路過克雷恩身旁時狠狠用手肘捅了一下對方肋部,這個小動作頓時引起兩人大笑。
莉莉臉色微紅,捂着臉快速跑向廚房。
“你的關心還是那麼的傷人。”江康瑞搜索着記憶,以同樣的調侃回應着這份關心。
克雷恩收斂笑容,坐至床邊將一勺勺稀飯送入英靈口中,抬不起手的江康瑞強忍着尷尬。
粥過半碗,感覺身體有了溫度的江康瑞抬了抬手臂感覺問題不大,提醒道:
“我應該能抬得動它。”
“三年前我也說過同樣的話。”克雷恩眼神堅定,動作不停。
“不一樣。”
兩人四目相視,異口同聲:
“碗裏沒豬油。”
“那時候確實買不起油。”
不知不覺間一碗稀飯見底,江康瑞心裏那淡淡的隔閡也有所消散。
艱難撐起上半身倚在床頭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這個不算熟悉的房間,透過門框結合記憶隱約能對當下的環境做出大致的分析。
兩個房間一個廚房沒有衛生間,目測整個房屋面積不超過四十平方,老舊的地板在來回的碾壓下發出不堪負重的呻吟,幸好在一樓,不然那晚可能睡着睡着就出現鄰居家中。
端碗返回廚房的克雷恩走的很輕,但依舊發出輕微的啪嗒聲,可能和他的身材有關係,真的太壯了。
這環境生活堪憂吶,此刻食物帶來的溫暖讓江康瑞逐漸喚醒了思考,結合一開始身體的各種表現。
看着再次迎面走來的克雷問道:“我昏迷了多久。”
“昨晚回到家直至現在,當時你說想睡覺大家也沒在意,晚餐時間莉莉去房間沒有叫醒你,她被嚇得不輕,要不是你胸口一直有起伏,現在你應該在盒子裏。”
似是想起了什麼,克雷恩食指豎到唇前,做了個禁聲的手勢,“莉莉知道你昏迷后一直沒睡覺,我們說話的聲音小一點。”
江康瑞點了點頭,看了看已經回房的莉莉,心底有些說不出的感受。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什麼交流,忽然,克雷恩掏出一本黑色的小本子逐頁翻動,江康瑞順勢看去,幾乎每一頁都有十多條內容不一的文字。
‘嘩嘩’的翻頁聲停下,整齊的字跡烙印在每一行的最底部。
“8月27日,晨跑五公里,打勾,清掃房間,打勾,整理衣物,打勾,去兩幫姑媽運送蔬菜去市場,空白....”
“提醒英靈後天交論文。”
克雷恩掏出隨身鋼筆,在後面輕輕劃上一個勾。
合起黑色本子,英靈一臉見了鬼的看着眼前相處了三年的弟弟,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自律呢,但仔細想了想好像還真不記得.....
“昨晚你讓我提醒你......”
“我想我已經知道了,你應該不會介意我偷看了你的日記吧。”
“你要是願意可以和我一起執行。”
克雷恩忽然嚴肅且認真的看着江康瑞的眼睛。
沉默了三秒鐘后,克雷恩露出了一個比哭好看一點的淺笑,詭計得逞的補充道:
“當然,三年前你就給了我答案。”
“.......”一時間江康瑞盡然不知道怎麼回答,連表情都忘了做。
時間漸晚,克雷恩看了看門外的陽光,起身拍了拍還在走神的江康瑞,提醒道:
“你安心休息,我去市場看看姑媽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起身走到門口時想起什麼事情的克雷恩轉頭補充道:
莉莉可能會睡很晚,你要自己是餓了,就....”
用手指了指廚房旁邊那個破舊而狹小黑色櫥櫃,他沒記錯的話姑媽走的時候沒捨得去拿裏面的麵包。
‘吱丫’的關門聲響起,沒了掣肘好奇心上頭的江康瑞到處觀看,僅有幾分說不出的驚喜。
忽然一種被注視的感覺落在皮膚上,英靈轉頭空無一人的樓梯讓江康瑞剛捂暖的身體如墜冰窖,身體汗毛根根倒立而起。
這房間裏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