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又是5年
有些事早就命中注定,但章玄與達爾文,一個是花費千年逆天改命的瘋子,一個是九年義務教育、社會主義熏陶下的有志青年,就算神力不斷侵蝕他們的肉體靈魂,冒着身死道消,萬蟻噬心的疼,他們也不相信什麼狗屁命運,他們信的是自己,是你死我活的信念。
“仙域秘法?天罰!”雷霆之力受章玄感召,細如銀蛇的雷元素在手中匯成一柄粗大的長矛,就像九霄雲外的天雷,全力拋出,呼嘯而風起,電閃雷鳴聲。
雷霆速度極快,無視空間,帶着某種天地法則,不能避只能硬接,達爾文手掌猛按地面,平靜的地面變成赤紅色,出現一道道裂痕,三米高的炎牆從中湧出。
能熔斷萬物、包括雷霆的六丁神火,是最強的盾,而貫穿一切的天罰雷霆,是最強的矛。矛與盾,背負最強之名,相遇、碰撞……難分勝負。
火焰吞噬雷霆,雷霆撕碎火焰,爆炸聲,狂暴的能量,產生劇烈碰撞,爆炸產生的氣浪,如漣漪般地迅速擴散。
矛與盾奈何不了彼此,卻足矣摧毀着前進道路上的一切事物,沙石、草樹,全部被強烈的衝擊波震碎,地上瞬間出現一個方圓三十丈巨大的坑。
達爾文就在坑中,結結實實挨了這一下,他卻和沒事人般,一切的衝擊這都在接觸他羽毛那一刻化為烏有,赤色羽翼,如朝霞披身,其身覆火,終生不熄。
羽翼慢慢張開,達爾文化為一道驚虹騰空而起,立於九天之上,跳動的火焰,就像太陽般熾熱耀眼,他又一次完成蛻變,越來越像傳說中的神獸—朱雀。
身後的羽翎如箭雨般落下,明亮的天空出現一片更加明亮絢爛的光幕,似點點繁星自星空中墜落而下,染紅整片天空。
仙域秘法?拂空曉!
漫天火羽,如上蒼怒火,章玄卻巍然不動,霎間雷雨狂驟驟,踏步流星望蒼穹。笑看地動山搖時,我自巋然亦不動。
章玄身不動,劍動,凶劍炎黃上的殺戮之勢毫無保留,傾瀉而出,金色閃電與劍交融,不動如山明王印,動如雷霆柳葉刀。
章玄施展七天速成蘭柳劍,三劍之一的“柳葉尖遮滿地”使手中劍時而消失時而以一化百,無論如何,都體現一個字—快,快的看不見,快的看不清。
密密麻麻的劍影一重疊一重,瞬息間,章玄周身無數劍影瀰漫,刺、挑、抹、勾、斬,章玄也不拘泥一板一眼的招式,什麼用的舒服,怎麼有效怎麼來,一個個動作行如流水,不出方寸之地,依舊讓火羽難傷分毫,正是另一字—准,火羽被章玄手中劍挑飛,四散而開,落的滿地都是,就像清風揚揚,柳葉鋪在地面般,越積越多。
隨着漫天火羽落下,雄渾的火焰就像往地面下岩漿雨,高溫侵蝕着地面,瞬間燒出一個個呲呲冒煙的窟窿,火羽數量還在增加,太多了,章玄有些應接不暇,自然也沒注意到已經打落的火羽,此刻就像有生命般,開始一點點蠕動,積小流成江河湖海,神火匯成的是一個圓形的火圈。
朝章玄襲來的最後一根火羽,被章玄在空中截胡,一劍如柳條抽打水波,將火羽在空中碎裂,如煙花般盪開,滴落在火圈上。
本暗淡的火焰重新變得活躍,如音符般跳動,化為一根根火柱,延伸,在章玄頭頂匯聚,就像圓弧狀巨大鳥籠,而章玄就是鳥籠中用動聽歌聲打動國王的夜鶯。
達爾文落地,手朝虛空猛地有握,鳥籠竟開始收縮,
六丁神火構成的火柱足矣將真正的神燒成灰燼,況且是章玄這樣空有神力的凡人,籠罩章玄的是死亡的陰霾。
人造小鳥唱不出一個音符,無法驅散任何恐懼,而真正的夜鶯卻能用最婉轉的歌聲打破這樊籠,帶來希望。
“蘭柳劍?迴風拂柳”,章玄手中劍化半圓,就像一生兩儀的太極,剛柔相濟,生生不息的劍罡隨風而動,風也在隨章玄而舞,章玄他……在御風。
章玄不懂御風,但創世離不開風,在創世神力加持下,章玄只需要一點技巧,已然可以控制世間所以元素。
這些技巧,初中老師會,但嫌麻煩,覺得高中老師應該會教,高中老師自然也會,先一個擊飛Q後接EQR,大招落地后立即釋放一次Q,是不是風,還是個雙風,但這種有手就行的操作,太簡單,高中是智力巔峰,要學到大學再說,就這樣,被撞死投胎異世界的未來大學生章玄,沒機會成為一個風男。
不過沒關係,他有一個年紀輕輕就站在食物鏈頂端,不靠譜卻魔法溜到飛起的老師,元素共鳴,元素操控,風魔法入門教學,七天時間,足矣。
大風起兮雲飛揚,輕拂人面人不知,怒卷廣廈人不為,一剛一柔,無根無極,卻道法自然,正是章玄如今施展的劍,迴風拂柳,輕風拂火柱。
火雖炎盛,還復生風,風不止而愈強之,風盛火旺,盛極必衰,風停火止。
章玄一劍,很輕,可就是這看起來棉花般鬆軟無力的攻勢,卸了六丁神火七成威力,火焰還在,只是在風與劍的面前,也不得不選擇屈服,讓出一條大道。
嗚嗚風聲起,夜鶯歌聲下歌聲,有人得到新生,有人重獲自由,而那死神般寒冷的氣息,如白霧在風中消散,風聲火光下,章玄提劍走出,恍若風神,猶如劍仙。
這感覺,達爾文喃喃自語:“天遁!呂祖的劍,不對,這…到底是什麼劍?”
“蘭柳劍,七天培訓上崗,包教包會,你要是感興趣,我教你啊,咱們先休戰吧,談談報名費,我給你打八折哦。”章玄賤賤說道,劍背在身後,止不住的顫抖。
達爾文微微一愣,“蘭柳劍……”重複一遍后更迷茫了,他漫長一生,也算博古通今,卻從未聽過這等劍法。
這也不怪達爾文,蘭柳劍本就是吳嵐羽根據柳葉門絕學“柳葉刀”改良而成,全世界獨此一份,就算達爾文在武昌待了不少時間,除了蘇葉、鹿籍,他還真沒把武昌其他人放在眼裏,沒聽過很正常。
至於會被認成當年呂祖三劍斬世間無明的天遁劍法,也是因為蘭柳劍的前身柳葉刀,是柳葉門開山老祖與呂祖比劍后所感所悟,算是一脈相承。
達爾文不禁蹙眉,野獸畏懼火焰,未知的東西總讓會人心生戒備,尤其對手是章玄,先前的指地成鋼,可是貨真價實的仙術,“劍式有出彩的地方,但整體略顯平庸,若不是神力,最多算二流劍術,但也可能是故意掩飾,讓我疏忽大意,然後……”
達爾文一陣心理活動,越發覺得章玄不懷好意,眼神中對章玄充滿鄙夷,嘲諷道:“一手仙人劍,在你手中施的這般猥瑣,實在有辱勇者威名啊。”
“仙人劍?猥瑣?”這下輪到章玄愣住了,打架就打架,怎麼還帶人身攻擊呢?自己這濃眉大眼,就算站鬼子堆,也不是漢奸而是地下工作者啊,哪裏猥瑣了。
不僅章玄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就連不遠處看戲,全身包裹盔甲,充分詮釋什麼叫怕死還作死的陵光也是一臉懵,“我的個乖乖,又是仙術又是仙人劍的,這是找前輩還是找了個爹啊,幾本技能書下來,說你明天渡劫飛升我都信,話說我的新手關懷禮包好像是寒磣了點。”
果然,章玄的強大源於對手的想像力,魔王親外甥可不是吹的,至於陵光,單純別人醫院獻血他獻腦子,別人說啥他信啥。
不過也有人看出端倪,說道:“章玄他應該是不會什麼仙人劍,不過不會不代表不可以會。”
“可以會?啥意思?”陵光懵了,他的缺點是啥也不會,優點嘛,虛心請教然後還是不會。
“兵者,詭道也。”來人神秘一笑,說道,眨着眼睛,有些調皮,有些狡黠。
“哦~~什麼意思?”陵光還是一頭霧水,但凡吃點核桃補補腦,少玩點植物大戰殭屍,他也不會這麼問了。
林月嫌棄的看着他,這隻雞,還真是笨的匪夷所思,傻的無可挑剔,不過……他和章玄感情一定很好,過命的那種。
“意思就是說,章玄不會,但他可以吹牛說自己會,吹個天花亂墜的,什麼是夜裏做夢一個白鬍子老爺爺教的,什麼自己剛只是略微出手,便是這個分段的極限,先唬住對方,等對方注意力都放在劍上,到時候……”
“我知道,騙完之後是…偷襲!”陵光搶答,隨後激動的跳起,叭!就是一個右腿,“嘖嘖,簡直不講武德,明知對方是個兩千多的老同志。”
“可不是嘛,不道德但……嘻嘻,我喜歡。”林月嫣然一笑。
“嗯,俺也一樣。”同樣不知道世間道德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棄的陵光認同的點點頭,與林月王八看綠豆,相視……“我嘞個去,你怎麼在這!”
沒長多少反射弧全長神經元的陵光這才反應過來,林月不知何時坐在他身邊,眨眨眼睛,點點頭,很滿意陵光嚇一跳的表現。
“少女,你來幹什麼?這裏很危險的,我也是帶着三級頭才敢浪的,你……等等,你不會是因為擔心少年才來的吧。”陵光在某些方面倒是不傻,一臉姨母笑,要不是有什麼放心不下的,誰沒事來這心驚膽戰還吃灰的地方。
“才沒有!”林月臉刷一下紅了,將秀髮撩到耳後,耳根有些發燙,“我只是…嗯,湊巧路過。”
一直擅於欺騙的怪盜小姐在某些方面好像也不擅長說謊,陵光也毫不掩飾自己的嘲笑。
“哈哈,湊巧路過,這理由,我奶奶來了都想……說好啊,一點破綻都沒有,真的。”感受到殺氣的陵光話鋒一轉,真誠的說道。
林月白了他一眼,隨後神色有些暗淡,微微嘆氣,“當然,我也有些放心不下,就一點點啊,想着能不能幫上點忙,結果……似乎真的派不上用場了呢。”
“是啊。”陵光同樣心情低落,嘆了口氣,現在的章玄與達爾文,早就不是區區凡人能干涉的,倒是自己可以幫忙,幫倒忙……
林月很了解章玄,斷定章玄會忽悠達爾文到瘸了,買拐買車的地步,可章玄遲遲沒有動靜,望着手中的劍,如果沒有吳嵐羽的一番話,他或許真的會和林月是的一般,大大方方承認這就是傳說中仙人一劍斬頭顱,滴血不沾身的仙人劍,可……
章玄苦笑,身為主角哪有戰場不回憶的道理,回憶使我們強大,他想起考核前一天,鹿籍出奇沒有刁難,吳嵐羽也沒讓他一來就練劍,而是和他說了很多。
學劍,從來不是簡單的劍招劍式,照貓畫虎最後只能貓非貓,虎非虎,每一劍都有故事,每個故事都是創造者想用劍傳遞的精神。
吳嵐羽的劍也是如此,她一生棄刀練劍,是自己的選擇,不後悔,唯一遺憾的是無法將劍樹其發揚光大,向師門證明,她不是放棄了刀,而是選擇了劍,選擇了自己的路、自己的方式,將柳葉門的精神傳遞下來。
會教章玄,除了鹿籍所求無法拒絕,除了章玄的確是個練劍的好苗子,錯過可惜外,吳嵐羽也有自己的私心。
希望以後蘭柳劍能在章玄手中發揚光大,有機會歷史的書卷,留下筆墨丹青,現在就是這個機會。
這是場別開生面的戰鬥,永恆森林的深處,觀眾只有兩個,一個還要死在自己手上,章玄不知道會不會真的有人記住這場戰鬥,但他不希望記錄在案的是章玄施展仙人劍,他想讓大家記住的是蘭柳劍,是柳葉門的吳嵐羽,一個曾經教會章玄,劍也是有故事的,劍從來不是為了殺人,而是向敵人傳達些什麼,章玄又想傳遞些什麼呢?
章玄長舒一口氣,劍指敵寇,平淡的語氣,卻好生霸氣,“這不是什麼仙人劍,是蘭柳劍,是柳葉門吳嵐羽教的凡人劍術,雖只學了三招,現在只剩一招,不過凡人的劍,用來斬神,足矣!”
凡人的劍,斬神,不符天道,可笑至極,但章玄話,毋庸置疑,是最符天道的,霸道到極點即是天道,言出法隨,說到做到,便是蒼天之道。
一句話,一個眼神,漠然目光下,達爾文猶如一盆冷水從天靈蓋倒下來一般,令得他渾身都是變得僵硬了起來,明明他與章玄同樣立於天地間,章玄卻始終給他一種需要仰視的感覺。
神,高高在上,萬人敬仰,可神在高也不會高過這天,天之道,受萬神之敬仰。
“開什麼玩笑,就算有天命加持,本質上你也只是一個凡人而已,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傢伙,有什麼資格用你那可笑的凡人之劍,替天道來審判我!”達爾文怒吼道,他的身體再次發生變化,赤黑色的戰甲如蛇皮般褪去,脫落,化為灰燼,取而代之的是全身赤紅色的纖羽,雁頭、蛇頸、魚尾,渾身佈滿火焰,蓬然竄起的火苗瞬間蔓延全身,燒掉他血肉,燒枯他的白骨,仰天嘶喊,痛苦異常。
達爾文的啄嘴與雙目流下血水,如跳動的火焰,猩紅的雙目,顏色越發濃烈,將整個眼眶覆蓋,嗜血的氣息肆意,身下的地面,就像被賦予生命般,如心臟在跳動,急速的凹陷、凸起,緊接着,章玄腳下,一道足有十丈的熾熱岩漿,如同火山噴發般轟擊在章玄身上。
章玄似乎早有準備,側身躲過,與岩漿也有接觸,卻被天道神力化為的甲盔抵擋,並無大礙。
還沒完,隨着達爾文一聲嘶吼,百丈之內如同火山口般,不停翻滾着岩漿,一道道熾熱的火柱,如絢麗的煙花般,暴射而出,朝章玄轟去。
“心堅固,無可撼動—明王印!”章玄輕聲念道,身後隱隱有佛光,人在動,火柱在動,唯有章玄心不動,心如磐石,不動明王。
不動明王,練到極致,配上佛門金剛不壞的橫煉功夫,說是絕對防禦也不為過,但也只是防禦,佛大慈大悲,不願殺生,章玄不行,蘭柳劍法不是弒殺的劍術,但有一招,劍法精妙,卻入了魔道,是真為殺人而誕生的劍。
“蘭柳劍?劍三仙!”章玄一動,體內神力在此刻毫無保留的暴涌而出,猛然劈下,手中骨骼傳出陣嘛里啪啦的聲響,就像長鞭全力抽打空氣傳來的音爆聲。
炎黃劍上,金色符文全開,攜浩瀚的神力,帶雷霆之威,共鑄百丈劍罡,磅礴的彷彿來自遠古的肅然之意,將一切籠罩住,然後……毀滅。
劍氣虹光四起,地上迸發岩漿的裂口,頃刻間,都被抹平,化整為一。
達爾文浮在空中,片片羽毛落下,就像初冬的雪,還未相遇,就已消散。不僅如此,章玄一劍還讓他失去右手與半條腿,雖正在靠強大的自愈能力一點點恢復,但看起來極其狼狽,達爾文的腳下,更是有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光是寬便有數丈,足見章玄一劍有多麼驚世駭俗。
可這個世界沒有免費的午餐,得到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五年,還是至少五年的壽命,章玄臉色蒼白,適應疼痛后,消耗生命的癥狀似乎就沒這麼明顯,直到這一劍,章玄清楚的感覺到自己整個人精氣神,衰老了許多,眉前的一縷發梢更是瞬間變得蒼白、乾枯,最關鍵的是,看着緩緩飄落到手中的銀髮,章玄苦笑,要是白了自己還能接受,這掉發也太過分了吧,勇者的中年危機?誰家英雄是頂個地中海去拯救世界,漢化日記嗎?
章玄吐槽着,卻沒時間考慮後果了,拚命嘛,就是要拼到最後一口氣,劍三仙,一招三式,現在,攻擊繼續!
章玄禁握手中炎黃,劍微鳴似哀,“放心,我心中有數,還不至於真的自己殺自己,打了這麼久,也該讓你嘗嘗仙人血是什麼…滋味!”
章玄周身神力,化金雷纏繞,如龍蛇遊走,大風起兮,龍就要御風而行,扶搖九天!
章玄身形一掠,化有道驚虹,炎黃劍更是滔天殺勢傾瀉如洪,同樣是道驚虹,一息間,不過達爾文三尺之距,炎黃劍,剛好三尺。
章玄在空中,圈轉長劍,毫不拖泥帶水,攔腰橫削,罡氣透鋒,劃過一道孤月。
達爾文雖受傷不淺,卻也未到坐以待斃的地步,只見他猛吸一口氣,身體迅速膨脹,每一根跳動的血管都變得清晰可見,整個嘴巴就像一隻蛤蟆般鼓起,隨着嘴越來越大,巨大的火球在他口中凝聚,就像一個小太陽般炙熱,其溫度,不需要觸碰便能讓一片森林陷入火海,燒成灰燼。
一口勁風吐出,巨大的火球拖着長長星尾,朝章玄撞去,這火球彷彿在壓榨達爾文體內所剩不多的朱雀神力,火球越來越大,達爾文的身體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翅膀也變得暗淡無光,整個人如乾屍般枯癟。
口中勁風不僅將火球送到章玄面前,強大的后推力還讓達爾文逃出劍弧範圍,也就是說章玄這一劍,算是徹底落空。實力再強,劍還是劍,一寸長一寸強,出了這範圍,漫天劍氣又如何,就是能勉強擊中達爾文,也只是撓痒痒罷了。
此招已然沒有意義,現在的章玄最好的辦法是避,火球聲勢浩大,速度卻很一般,若是全力施展明王印,躲個七八成還是可以的,但……
白色很快爬滿了兩鬢,章玄的整個頭髮也蒙上層灰濛濛,神力再度爆發,章玄不僅不避,還將劍氣又提升一個檔次,生命燃燒,五年後,又是五年!
金色的神力灑在劍上,化為劍氣,依舊是橫削,劍招不變,劍勢驟升,這次不是半圓弧,而是整圓,如金雕玉琢的圓盤,劍氣神光如流水劃過,一氣呵成。
渺小,太渺小了,與皎潔、閃耀、奪目的劍罡相比,達爾文所謂太陽般熾熱的火球,此刻只是閃爍在月宮般千萬顆陪襯的繁星。
皓月當空,米粒之光又怎能爭輝,驚天劍氣,在接觸火球那一刻,如銀河般廣闊的神力傾瀉般斬在火球之上,轟鳴聲久久不絕於耳,地上驚起一灘鷗鷺,天上盪起裊裊塵煙。
“人世間竟有這般不要命的劍法。”達爾文也未想到章玄會硬抗,還未殺敵一千便已自損八百,不過攻勢未斷,現在掌握主動權的還是章玄,對此達爾文也不禁感嘆,“能創下這門劍術的,是個天才,敢用這門劍術的,都是瘋子。”
是的,劍三仙,這是瘋子才會用的劍法,一招三式,先是當頭直劈,若對方閃過,則圈轉長劍換攔腰橫削,如果對方還能避開,勢必被逼出劍招範圍,這時也是最後一劍,前兩招雖強,真正的殺招只有一劍。
堪堪躲過前兩招的敵人,心中多少會有些僥倖甚至自大,認為面前對手不過如此,劍法通天如何,碰不到人又怎麼傷人,就算內心強大能及時平復,心境也已受到影響,一念生一念死,戰場上,向來都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可劍三仙偏偏逆天而行,三劍,一劍勝過一劍,攻勢越發凌厲,而這也是它瘋狂之處,只攻不防。
“劍三仙”此等堪稱上乘的劍術,自然不是吳嵐羽所創,而是改自柳葉門的“奪命連環三仙刀”,其講究的就是“連環”二字,使時時,連環擊出,一氣呵成,為了殺敵,將全部精力放在攻擊上,不能有半點退縮,半點防禦姿態。
可對手又不是木頭,站在那隨你揮砍,他們也會反擊,而且有些反擊甚至是致命,但…不避,一旦逃避,三劍合一后,勢如破竹的劍勢就會大打折扣,“劍三仙”的最後一劍就當不起殺人劍的稱號,與常劍無疑。
所以章玄不惜再費五年壽命,也要斬斷這炎炎之火,為最後一劍做準備,雖也成功,但強大的衝擊依舊毫不保留的傾瀉在他身上,震碎他的五臟六腑,章玄極力抿起嘴唇,咬緊牙關,還是血絲不斷滲出牙縫,滿嘴鮮血。
這就是“劍三仙”的代價,一等一的瘋子劍,哪怕是吳嵐羽也不會輕易使用這招,或者不會刻意追求最後一劍的極致,或許,這也是她一直無法領悟柳葉刀三字真言的原因,“快准狠”中的“狠”,不止是對敵人狠,對自己更很。
地上鷗鷺已飛向遠方,天上塵埃卻還未落定,皆隨劍氣牽引,朝一處而去,塵煙隨風匯一點為劍,章玄的劍勢已達巔峰,殺意神力皆是如此,又是五年,人生能有幾個五年,但最好的年華不就是用來做最壯烈的事嗎?別說五年,就算耗盡生命而死,也是笑着死吧。
章玄動了,劍與煙塵也隨着在動,朗朗乾坤下,天雷滾滾,劍如金龍,騰雲駕霧,斬妖…除魔!
章玄一劍之威,勝萬劍之勢,之前的劍都暫避鋒芒,何況如此,達爾文臉色大變,身體蜷縮成一團,神聖皎潔的翅膀開始肢解,四分五裂,化為一根根骨鞭,覆上凌凌神火,就像火蛇,吐着蛇信。
隨達爾文蜷縮的身體張開,火鞭噴涌而出,如?海滿天橫流,瘋狂的?浪?個接着?個,將天空吞下,染成紅色,?海下?,是煙霧瀰漫,是章玄的劍到了。
火鞭不斷抽打章玄的身體,章玄全款買下,九塊九還包郵的衣物很明顯不是正牌,至少它就沒遵循動漫小說中無論戰鬥都激烈下一秒衣服煥然一新的定理,火鞭所過之處,衣服一刻也不想在章玄身上待着,灰飛煙滅,章玄的身上也留下一處處溢血的鞭痕,皮開肉綻。
六丁神火,玄法無窮,所灼燒的不止肉體,更是靈魂,比起當初章玄遇到的鬼火,還強上千倍,每一鞭下去,無論打在何處,都是致命的疼痛,完整的靈魂都難以抵擋,又何況章玄這早已殘缺不全的靈魂。
章玄握劍的手顫抖着,死死握住,雙目幾乎要從眼眶奪出,佈滿血絲,視線早已模糊,渾身變成一個血人,他沒用神力覆蓋擋在鞭擊,而是要將全部的神力傾入劍刃,以牙還牙。
火鞭沒阻止章玄衝鋒的號角,反而讓他的攻勢更勝,接着是火羽,死死嵌入章玄的身體,無用,火彈如煙花般在章玄身旁炸裂,無用,火龍、火矛……達爾文攻擊越來越快,整個人也顯得越發狂躁,攻擊頻繁卻失了水準,尤其是本有機會貫穿章玄身體的火矛,偏的有十萬八千里。
一次次阻擊,一次次失敗,達爾文彷彿失去耐心,也失去最後的機會,火牆豎起,暗淡無光,劍未至劍風就已吹的七零八落,就算是宇宙毀滅也不會熄滅的永恆之火,在章玄劍下,如白紙般脆弱不堪。
炎黃所至,所向披靡,無人可擋,神火如此,神已如此,手中劍直直刺去,劍光如匹練似飛虹,劍氣如驚芒似掣電,沒有變化,甚至連后招都沒有,彷彿將全身的神力都融入劍中,沒有變化有時也正是最好的變化,沒有變化才擔得起章玄先前所想所言,凡人的劍斬神,就要斬的堂堂正正。
劍刃刺在達爾文骷髏般乾癟的身軀,他的身體沿着劍心出現道道裂痕,就像一朵朵花般炸開,花開紅似火,是滿枝桃花,章玄的嘴角微微上揚,卻未維持多久,神血綻放的春色實在美的不可方物,如果紅的只有血而沒有火的話……
達爾文的臉上寫下本該屬於章玄,勝利者的微笑,他的雙手死死抓住章玄手中弒神的劍,劍依舊在動,卻始終無法刺穿達爾文的心臟,這等劍勢,本不該被一雙手就能破掉,可如果配上這火鞭織成的,一層層疊加,擋在劍前的火網,一切好像沒這般不可思議了。
抽打在章玄身上的火鞭,層層交錯,環相套扣,形如網狀似鎖,就像穿在身上的鎖子甲,鎧如環鎖,劍不可入,這層層火焰而成的鎖子甲,一點點卸掉章玄的劍勢,雖不多,達爾文依舊會受傷,很重的傷,但不致命,而且……
火甲上的火被劍氣斬的七零八落,卻也有星星火焰開始匯聚,一點點爬到炎黃劍上,炎黃劍身哀鳴,金文閃爍越發頻繁,章玄臉色也很是難看。先前單手持劍的他,如今雙手齊用,可無論是前推還是后拉,都無法讓劍挪動分毫。
原來這火網,不止是用來防禦的鎖子甲,更是達爾文精心編織靜待獵物上鉤的蜘蛛網,很不幸,章玄,或者說章玄手中的炎黃劍就是這個獵物。
慌張、攻擊上的失誤?章玄其實早該想到,活了千年,殺人如麻,將整個武昌包括楊德祖困在自己網中,任其宰割的達爾文,又怎麼會是心智脆弱到會被一劍嚇破膽,一切都是佈局,欺騙,戰爭的藝術,只不過,什麼時候開始的?
最後一劍,或者第一劍?還是說,從一開始就是,從見到蘭柳劍那一刻,就已經想好如何讓劍士的劍成為他的弱點,仙人劍也好凡人劍也罷,無劍又談何…斬神。
“對凡人不屑一顧,卻連堂堂正正接我一劍勇氣都沒有,仙人讓你當的,還真是猥瑣啊。”章玄譏笑道,熟悉的配方,與達爾文如出一轍的嘲諷。
達爾文沉默了,許久說道:“的確很猥瑣,但戰爭就是這樣,勝者為王,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它的第一頁就寫着卑鄙下流,堂堂正正的贏?別天真了,贏了就是贏了。”
“是啊,贏了就是贏了。”章玄認同的點點頭,“其實我呢,沒想過一定要贏,甚至沒想過成為英雄,在地球,我就是個普通人,像我這樣的人地球一抓一大把,普通的上完大學,普通的工作,普通的結婚生子,一輩子就這樣普通一點挺好的,有時候,我都不知道為什麼我要為個毫不相干的世界把命搭上去,現在我想通了,我不是為了這個世界,也不是為了正義,我眼中的正義,不過是單純看壞人不爽罷了,我呢,現在看你就很不爽,做個有血有肉的人不好嗎?為什麼一定要去做草芥人命的神呢?”
“做人?都這個時候了,我以為你早該明白,人類是多麼渺小,犧牲這麼多人,為你爭取機會又如何,天選之子,就算掌握最強神力的你又如何,贏的依舊是我啊,是神啊。”達爾文手死死掐住章玄的脖子,窒息與無力感讓章玄終於放下已無法弒神的炎黃,手中無劍,一切彷彿塵埃落定。
章玄翻着白眼,掙扎着,表情極其痛苦,達爾文冷笑,“不過我不得不承認,人類也不是一無是處,你們很勇敢,也很自信,可惜,只有無知者會比有知者更自信,因為無知者才會自信地斷言,神永遠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不過我的觀點是,神……無所不能,下次,不,下輩子面對我,至少拋棄你這可笑的人類身份,而且目標也不應是心臟,因為我早就沒有心了,就算讓你刺進去,裏面也是千瘡百孔,是空空如也,你啊…應該砍頭的。”
達爾文手再度發力,這一次,章玄雙目徹底的失去光彩,已然無力的雙手重重垂下,章玄輸了,目睹一切的陵光,依舊難以置信,說好主角光環呢?我上都比他強啊,等等,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才是主角,陵光不知何處掏出一面鏡子,左看右看,還別說,這顏值氣質,越看越像主角,還是拯救世界的同時能在異世界開個後宮的那種。
既然自己是主角,章玄的角色也瞬間明朗了,完全就是隊友祭天,法力無邊,能讓自己變身超級賽亞人的人體爆炸大師克林嘛。
可惡,少年我一定會完成你的夢想,在異世界開後宮,啊不是,是拯救世界,是時候,陵光深吸一口氣,出現了,主教練正在熱身!
“你幹嘛?”林月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的陵光。
陵光用力掙扎,“少女,你放開我,我要為少年報仇,然後找到七顆龍珠復活他,從今天開始請叫我卡卡羅特,對了,少女,你能借我點錢嗎?我想把這玩意染成金色。”
陵光擺弄自己飄逸的秀髮,林月直接給了他個白眼,“別貧了,好好看着吧,戰鬥還沒結束呢,雖然堂堂正正估計贏不了,但…卑鄙下流還是有戲的。”
林月輕輕一笑,嘴角微微翹起,眼裏也包含笑意,一笑百媚生,可不知為了,陵光卻感覺渾身不舒服,這笑容背後,似乎也有些陰謀得逞的韻味,以及憐憫,對敵人的憐憫,從章玄堂堂正正揮出第一劍時就已經擺在臉上。
陵光再度將目光移回戰場,他似乎看到,章玄也在笑,一樣的笑,只不過比起林月,章玄的笑怎麼看都像是……小人得志。
“多謝你的建議,不用等到下輩子,這輩子,我就應該……砍頭。”閉上雙眼的章玄猛然睜開,眼裏閃過一抹精光,手中閃過一縷白光,白光很淺,就像陽光照在溪水,波光粼粼,柔和美麗,卻流淌着寒意,縈繞着死亡的氣息,白光一閃,人頭落地。
達爾文一臉難以置信,身為神明,凌駕於百萬生命之上的究極生物,就算只剩下頭顱,他也沒有立刻死去,眼睜睜看着自己一點點下墜落地,看着失去頭顱、沒有神力支撐的身體轟然倒地,摔的四分五裂,漸漸潰散,化為齏粉,“哐當”,同樣落地的還有插在身體內,拔不出來的炎黃劍。
“這麼可能,你……”達爾文看着彎腰撿起炎黃的章玄,沉默了,因為他看到章玄除了剛到手的炎黃外,另一隻手還有一劍,很短,卻是一把比炎黃更適合殺人的劍,真正的刺客之劍—魚腸。
什麼時候,魚腸什麼時候……不對,魚腸一直在他手中,達爾文瞳孔緊縮,先前為章玄擋下一擊的,可不是炎黃一把劍,但為什麼一直不用,直到現在才……忘記?或者說,他是故意的,哪怕面對漫天火羽,明明兩把劍擋起來要輕鬆些,他卻至始至終沒用,密集的攻勢下,一點點讓自己忘記另一把劍的存在,直到現在,當以為勝券在握的時候,最得意也是最疏忽大意的時候,一擊致命。
想明白了一切,看着正在與發脾氣的炎黃小公主解釋,自己與魚腸就是合作關係,覺得沒有腳踩兩隻船的章玄,達爾文感嘆道:“原來一直在網裏的是我這個織網的人,真是可怕啊,輸給你,我倒是不冤,堂堂正正贏不了,卑鄙下流也是你更勝一籌。”
“喂喂,什麼叫卑鄙下流,這是形容你的好不好,想我這種正面人物,這叫出其不意、運籌帷幄。”章玄不滿的說道,這種事情一定要分清,雙標這方面還是他在行些。
出其不意嗎?達爾文苦笑,明明早忘了,但這時候,他卻還是想起,兩千年前的共濟會,世間第一的教廷,就是這樣被一對勇者姐弟,拉着不知哪個犄角旮旯,組建一群自稱冒險者的人,打的支離破碎,堂堂正正也好,卑鄙下流也罷,彷彿每次共濟會都是差點就贏了,就能將他們一網打盡,可每次都會輸給這所謂的出其不意、天馬行空,這次是差一點,下次就是差兩點,一次又一次,最後輸的一敗塗地,“勇者,還真是可怕啊。”
聞言,章玄笑笑,輕輕搖頭,手中的劍指向達爾文,說道:“看來你還是什麼都不懂,可怕的不是勇者,是人,人這種生物很奇怪的,弱小自大貪婪,可一旦認定一件事,有了足夠的信念,人就是這世間最可怕的存在,我不知道什麼是神,在我老家也沒有真正的神明,我只知道人定勝天,天不隨我意,老天爺我也敢鑿個窟窿,這樣的我們,又怎會輸個區區的神。”
“人定勝天嗎?”達爾文笑了,朱雀神力不是他能控制,從來不是,本來靠着自己的神力也只能勉強平衡,現在的他做不到了,屬於自己的最後一縷神力正在消失,而失去控制的朱雀神力也在一點點吞噬他在世間所剩的唯一,他輸了,很徹底,沒有半點翻盤的可能。
生命最後,達爾文明白,或許早該該明白的,這世間,最強的生物,究極的生命體,正是他一直想放棄的身份—人類。
沒有神族悠長的生命,卻能在有限的時間創造無限的可能,千年前的呂祖,今世的先生,其實一個個鮮活的例子早就擺在自己面前,只是自己不願承認。
去承認是因為自己的懦弱,懦弱到最後一刻還心存僥倖,不敢以人類的身份向神明拔劍,可笑的認為如果自己成為了神,就不會再失去,就將與她一起,邁入永恆,安妮,我的女兒,原諒我,用你當借口,做了這麼多錯事,這樣的我,應該會下地獄吧,沒關係,只希望,你在天堂,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