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變化
江上風清涼,正是好時光。
陽不韋愜意之極。
滿月下的大江依然洶湧,但騎在林浪身上的陽不韋卻有如履平地的感覺,只是這時的他有些不解,為何身後的吉特粟在水裏掙扎得那麼辛苦那麼累?
“你不是踏浪如平地么?”
陽不韋實在忍不住,於是回身發問。
“大人!”吉特粟拚命喝了幾口江水,才喘過一口氣來,奮力撲騰了幾把,吉特粟才堪堪抓住了林浪的長尾,這時的他也顧不上神獸是否高興了。
江水淹死也是死,被神獸宰了也是死,有什麼區別呢?
“大人,小僧南來,師尊曾說南土多水,於是賜下了骨狼佛珠,這佛器天生避水,只是小僧身子沉,才借了那漁夫的屍體來渡江。小僧有罪,不該褻瀆貴邦百姓軀體……小僧知罪,可那人真不是小僧殺的啊!我佛慈悲……是小僧在江邊發現了他的屍體。小僧不敢走官渡,所以……咕咕咕”
吉特粟一口氣沒接上,又連灌了幾口水。
陽不韋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和尚方才在江上‘風姿綽約’,竟然是裝出來的。
“你已在江心,為什麼還能發現我?”
“小僧……小僧,不敢說……”
吉特粟的聲音近乎哭出來,估計再要多說幾句的話,滿江滔滔水可能全都要入了他的肚子。
林浪停下:“小和尚,佛曰不可說,你還真信了?你知不知道,在這江心我就是你的佛……咴咴咴。”
“小僧天生……能辨百味,尤其是特別濃烈馬味,小僧來自草原……神獸不可!”
不等吉特粟說完,已被林浪猛力一蹄蹬沒在江水之中。
陽不韋伸手撈了許久,勉強扯住吉特粟脖子上的粗索,將他扯在身後。
林浪蹬了一蹄這才有些滿意,他也不再多話,腳下踏浪翻飛,不多時便到了大江北岸。
一上江岸,吉特粟張嘴猛吐。
林浪冷冷地看着只剩下一口氣的吉特粟,一副想要補上一蹄將吉特粟碾死的架勢。
不長眼的胡僧,竟敢提老子身上的馬sāo味兒!
陽不韋收住笑,看着蜷成一團的吉特粟若有所思。要說吉特粟還真老實,典型的一掏就空,活生生把‘神獸’林浪給得罪了。
不過吉特粟的鼻子還是有些特點的,居然遠在江心便能聞到岸邊的氣息。
於是陽不韋問道:“你說說,還有什麼味兒你能分辨?”
佝着身子躺倒在地的吉特粟已經麻木:“大人,羊肉味,血腥氣,還有殺氣……小僧都能聞到。”
“哦,殺氣?多遠可以聞到?”
“五里左右。”
吉特粟說完,又掙扎了一番,勉強坐起身來。
陽不韋不禁有些驚奇,這個吉特粟可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這一路北上,說不定還真能派上用處。
……
……
“咱們先歇息一會兒,天亮再走。”
陽不韋知道,吉特粟已經疲憊到極點,只能在江邊過了一晚再說,而陽不韋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今晚是圓月之夜,正是個絕好的修鍊時機。明月行的第二幅圖,就是需要這樣的月,而一個月裏望月就那麼幾天,不抓住機會意味着將浪費一個月的等待。如今他的‘明月行’第一重中,‘凝霜’與‘追月’都有小成,但是還欠了白眉所說的最後一節‘誅心’。‘誅心’一rì不成,第一重絕對不稱不上圓滿。
他必須要利用一切能抓住的機會。
陽不韋抬頭沿着江岸查看,想找一處開闊而安全的所在。他很快便發現左前方不遠有一處高坡,緩坡之上長有一棵大樹。這樹生在江邊,長年受江風影響,半蓋的樹冠向外延伸,正是一個絕好的去處。
陽不韋拔腿朝坡頂行去,一邊行走一邊思索。
他北上朔州去尋找與‘廣寒宮’有關的線索,不是一時心血來cháo。說到底,陽不韋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就像個瞎子一樣,糊裏糊塗地踏進了修行之門,他既不知道各種修行的法門和要訣,也沒人向他詳細解釋。要想活得更久,活得更好,除了努力之外,他更需要找到一個能幫得上忙的、或者對廣寒宮的淵源瞭若指掌的人。
多努力多思考多研究,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
回顧自己的修鍊,‘凝霜’的入手應該還算輕鬆,有點水到渠成的意思,但悟到‘追月’卻純屬靠着誤打誤撞的運氣,可問題是,一個人不會一直有那麼好的運氣啊。而且以他現在的能力,對付像吉特粟這種修為的人,還有一搏之力,但是到了朔州之後呢?
由慧來和尚給什木舍的信,以及吉特粟的話里可知,最近一次持着‘廣寒鏡’的人名為李賀,但李賀被突厥的和尚們困在金沙鎮,至少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身懷廣寒鏡的李賀,也不是那個什木舍的對手。陽不韋不知道李賀究竟修鍊到哪種地步,他現在只有儘力地悟得‘誅心’,才有可能幫助李賀脫困。
行到坡頂,陽不韋觀察了一下坡底,方圓一兩裏邊,除了江邊還有幾叢蘆葦之外,一覽無餘。四周,然後小心地爬上了樹梢,居高臨下看了一會兒之後,陽不韋重新跳下樹來。
陽不韋擦着樹冠的yīn影坐下,定了定神后才從懷裏掏出‘廣寒鏡’。這時的天空,皓月銀sè盈滿,如水般傾瀉而下,將大江之畔照得雪亮,而寂靜的夜空之上,似乎也只剩下這一輪圓月而已。
陽不韋屏氣凝神,將廣寒鏡送到了水銀般變幻的月光之下。接下來,他只須按圖索驥,將月光引到自己身上,便可以慢慢地進入修鍊狀態。
很快,陽不韋便空明一片,他將滿滿的皎潔月光緩緩引動至胸膛上后便閉上了雙眼,用心體捕捉內心可能產生的變化。既然是修鍊‘誅心’嘛,先引到胸口位置應該錯不了。
可是約莫過了一分鐘,除了江風帶來的絲絲涼意外,陽不韋什麼也沒感覺到。撓了撓頭,陽不韋決定換個方式,圖譜上並沒有明示這一層的修鍊是睜眼還是閉眼,他完全可以試着釋放雙眼的力量,去追究廣寒鏡里的變化。
可是這一次,鏡面的光亮實在太強,四五秒之後,陽不韋便難以看清鏡中的圓月,更不用說觀察變化了。
他只能再次放棄。
沒關係,時間還夠,要有耐心。
想到這裏,陽不韋將廣寒鏡置於雙膝間后,然後擴胸深深呼吸。
然而當他放鬆了心境低頭再看時,雙膝間被圓月映照的廣寒鏡竟然漸漸起了一絲變化。它正在變得越來越透明,一層蛋清樣的圓潤緩緩從他的雙腿間浮了起來。
這變化極其的慢,如果不注意根本發現不了。
陽不韋微微心動,難道這才是第二幅圖裏所要求的,月圓之時才可以修鍊的真正意思?
陽不韋靜靜地等待。然而約莫又過了五分鐘,廣寒鏡卻突地一跳,古樸的明黃sè重現,鏡面居然在眨眼間又回到原來的sè彩上去,剛才的那些變化如同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陽不韋知道自己錯了,這短短的幾分鐘,除了鏡子,他眼裏的世界沒有任何變化,如果僅是靠這幾分鐘圓月之光的力量,恐怕沒有可能發動什麼厲害的殺着,甚至無法與‘追月’的神秘力量媲美。但是白眉交代得很清楚,‘誅心’就是第一重的最後殺着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陽不韋不由煩躁地站起身來。
啪!
陽不韋挺直了身子時,原本放在懷裏的那捲藍皮的‘身心寶經’意外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