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海上明月共潮生
「歡迎來到我的船舶,尊貴的寧王殿下」趙喜寶這一次換回了女裝,不再是用趙家三少的身份,而是世家小姐的裝扮。
寧王點點她的額頭,「又開始鬧騰。」趙喜寶笑嘻嘻引他們上船。
他們這次使用的是客船,而非運送貨物的商船。船身高二十尺,長一百尺,分為上下兩層。
甲板上有艙房,每一層大概三十餘間,船上種有蔬菜生薑等作為盆景,船下有養豬和釀酒。
每層的艙室不但陽光充足,空氣流動,不會出現悶臭難聞的情況。
西成好奇看着首部龍骨與龍骨接頭處,均有一個圓形的凹槽,內置一面銅鏡。
「這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放一面鏡子,在這兒?」
西成沒出過海,不懂這些,他左想思右想,始終沒有想明白,索性問出口。
船舶長向他介紹道,「這是保壽孔,你看看,緊接保壽孔前面是不是放置七枚銅錢?」
西成定睛一看,的確如此。船舶長接着介紹,「這七枚銅錢,呈北斗七星狀,加上保壽孔的銅鏡,稱之為七星伴月。」
下水之前,船舶長讓他們再等一等,一行人看着船舶長投生豬羊。
西成扯扯小桃子的衣袖,說道,「桃兒,這又是幹啥。」
岸上鞭炮聲陣陣,小桃子正看得精彩,壓根兒就沒有聽見。
趙喜寶耳力向來不凡,指着祭祀活動說道,「古籍有記載,「薄暮過郊,風濤大作,投生豬羊各一,潑五斗米粥,焚紙船。每舟各刻木為小舟,載佛經糗糧,書所載人名氏,納於其中,而投諸海,蓋禳厭之術一端耳。「
天有不測風雲。為了航行平安,行船之人往往會信奉船神。遭遇風浪時,不同信仰的人會採用不同的方式祈求神靈保佑。不僅如此,佛教徒在海上遇險時,作法、頌佛經呢。」
一番祭祀活動以後,船舶長帶着一行人登上船,準備出發。
小桃子開心,又能看到海上的星星,「小姐,這次我們去哪兒啊!」
趙喜寶壞笑心起,「不確定,飄到哪兒算哪兒。」
小桃子啊的一聲,「不是吧,小姐,你是讓我準備了七八天的東西啊,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小桃子一瞬間就慌了神兒,趙喜寶哈哈大笑,「逗你的,上次我們順着孫玉龍的那一批船舶方向行駛。」
趙喜寶冷哼,孫國舅的船舶行駛方向,他們是無法得知的,畢竟,調查起來,可能會驚動孫國舅,到時候,不知道生出多少枝節。
不如直接從孫玉龍的船舶下手,一來,兩船貨物交接,必然有一個共同的交點。二來,上次使用的是趙氏寶船塢的船隻,他們知道的信息跟前。
還有一個不好意思說出口的原因,她想陪着王爺一同出海一次,他平時公務繁忙,少有能出來休息的時候,既然來一趟,帶着他玩一玩。
趙喜寶坐在甲板上吹風,看着大海,心胸似乎也變得開闊,鹹鹹的海風使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大海有氣吞山河之勢,包容萬物的雅量。晴空萬里,波光粼粼,遠處可眺望隨波起伏隱隱綽綽的點點白帆。
天空中有三五隻白鳥在空中翻飛盤旋,而海上那層層激起的小浪花,隨海波流轉。趙喜寶看看掌舵的人,他們不會去欣賞所謂的美景,或許是看慣了。他們關注的是起航的方向、船下的礁石和天氣的變化。jj.br>
風,是航行重要的動力源頭。航行老手們對風的方向熟悉,前輩們早就開始利用風帆為動力航海。
身後傳來穩健的腳步聲,當初趙喜寶還想看寧王的笑話,看他暈船的反應,準備來一次美救英雄,誰承想寧王下盤紮實,根本無畏懼船上的顛簸不穩。反而是她,許久未坐船,身體倒是有些不適。
她不得不跑到甲板上透透氣,吹吹風。
「五月有落梅風,江淮以為信風」。
「寧王爺,您連落梅風都知道,您知識的涉及面挺廣闊。以前,人們只有利用落梅風,才能遠洋航行。到了咱們這一代人,能工巧匠甚多,帆船的技術大為改進,已經可以做到「風來八面,唯頭不可行」。」
除了當頭的方向外,船可以向其他7個方向前進。近些年朝廷不斷擴展海上運輸航線,一些大規模的航海活動,也是在掌握了季風規律且有良好的航海技術的情況下進行的。
船舶的航速和航線還不能完全隨意操控和調節,這種情況下,保持正確航向至關重要。寧王看着趙喜寶慘白的小臉,頓時就心疼了。
趙喜寶趕緊轉移他的注意力,她眼瞅着寧王爺的臉色,一步一步變黑。再不阻止他的想法,下一次讓不讓出門,又得撒嬌賣萌費時間商量。
「夫君,你看。」趙喜寶一句甜甜的夫君,把寧王喊蒙了。小丫頭,有求於他的時候,嘴巴比蜜都甜呢,還記得自己是她夫君呢。
寧王順着趙喜寶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船舶長不停看向磁羅盤,並記載相應方向的航程,指導船舶航向。
趙喜寶嘿嘿一笑,拍拍身邊的位置,「夫君,別想些有的沒的,我身體棒着呢。沒見過磁羅盤吧,來來來,坐在這兒。我給你好好說道說道。」
寧王默默不語,吳自牧在他所寫的《夢粱錄》中提及過:「風雨冥晦時,惟憑針盤而行,乃火長掌之,毫釐不敢差誤,蓋一舟人命所系也。」他在書中看過,但今天也是第一次,看到實物如何運用。
趙喜寶挽着他的手,嘴巴就沒停過。航海羅盤在航海中的地位和作用,咱就不用多說啊。它是海上指航的最重要儀器了,不論天氣好或者壞,都利用航海羅盤來指航。而且啊,還專門編製出羅盤針路,船行到什麼地方,採用什麼針位,一路航線都一一標識明白。
您就說這玩意兒厲不厲害,唔。
方才一個海浪過來,趙喜寶的暈眩噁心感上頭,捂着嘴巴跑遠了,趕緊找一個木桶抱着,這一次的反應,有些大啊。
寧王俊臉一冷,二話不說,直接找船上的郎中。
人食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更何況船舶長期在大海中航行,無法及時補充新鮮的蔬菜和食品,很多人會患上身上不痛快。一旦生病,治療可不像在岸上那樣便利。
通常,出海的船隊上會帶有郎中,負責給整船人的看病。古籍中記載,有船員「持舵時身為鹹水所拍,北風裂之。」郎中用「蜜半斤、淡酒三十斤、防風、當歸等葯末半斤,煎湯浴之,一夕而愈矣。」
等到寧王帶着郎中趕到甲板上,趙喜寶已經過了那個暈眩勁兒,開開心心跟着小桃子討論起吃吃喝喝的問題。趙喜寶一看郎中,秒慫躲在小桃子身後,小桃子不明所以,張開雙臂,護住趙喜寶這個小雞仔。
趙喜寶不想喝中藥,苦的流眼淚。
寧王搖搖頭,帶着郎中到房間中討論,能不能研製出藥丸,喝中藥她會很抗拒,但是藥丸的接受度,可能要高一點兒。
趙喜寶故意攛掇熟悉水性的西成,讓他下海去捕魚。
西城又不傻,這會兒下海去了,王妃興緻來了,轉身帶着船跑了,他就得在大海上漂泊一輩子,他還沒有娶小桃子進門呢。堅決不下海。
相對地上而言,吃的在海上也就沒有那麼講究,但凡能吃的,都來者不拒。例如大米、面、家畜、鳥、魚、蔬菜、水果、酒等,有的是起航時帶上船的,有的是在船上種的、養的,也有在海上現抓的。當然,船隊也會在沿途進行淡水補給的時候補充食物。
趙喜寶拿着魚竿,在假模假樣的釣魚,實在是太無聊了。吃飽喝足,總得有點娛樂項目,不然整日在甲板上曬太陽,時間久了也會無聊。
趙喜寶一直都知道,有些航船自帶練武、遊戲的場所。地平板之外,則虛其中百步,以為揚帆習武遊戲作劇之地。
船舶上不少的書卷,供他們無聊的時候打發時間,趙喜寶昨兒下午還在書中看到,《嶺外詳記》中提及到,「浮南海而南,舟如巨室,若垂天之雲,柂長數丈,一舟數百人,中積一年糧,豢豕釀酒其中,置死生於度外。」裏面提及的正是船上釀酒一事,雖然在海上,偶爾喝點小酒,也算是娛樂了,而且酒還可以壯膽。
娛樂可以有,但不能賭博、酗酒。本朝對於律法非常看重,《海商條約》中明文規定:「商人舵手無論在洋還是在船,均不得私帶賭具賭博,不許嫖妓爭奸與酗酒打降等事,違者將會嚴懲。」
趙喜寶看着船舶長在船頭倒騰,好奇過去看看。
「老廖,你這是在幹啥?」
「小姐,這是在測深測速。」
趙喜寶看着船舶長,在船頭把一木片投入海中,然後從船首向船尾快跑,看木片是否同時到達,輔以計程儀來測算航速航程。
趙喜寶看完以後,覺得新奇,就去船艙將寧王拉過來,一起觀看。等老廖記錄完之後,趙喜寶好奇道,「老廖,你剛剛是測速么?大海這麼深,你怎麼測量深度呢?」
老廖指指旁邊的測深設備,一種是「下鉤」測深,另一種是「以繩結鐵」測深。起初,以繩結鐵測量深度只能達到六十多尺。後來,大家就逐漸開始用大繩下水測深,大繩長五十餘丈,才及水底,這已是深水測深了。
趙喜寶嘖嘖稱奇,「厲害,老廖你還有沒有什麼絕活兒,露兩手給我們看看。」
老廖想了想,又抬頭看看天,「小姐,如果想看,用過晚飯後,就到甲板上來。」
「好嘞,小桃兒,別跟西成膩膩歪歪,走,咱們早點兒去準備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