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們的上輩子

上輩子。

周茹雅的父親周大國是個酗酒成性的人，整天無所事事，沒有個正經的工作，喝醉了還經常打罵周茹雅母女，她們母女倆的日子非常的不好過。

周茹雅從小就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逐漸變成了一個膽小、自卑，並且嫉妒心極強的人。

因為家裏的錢都被周父拿去喝酒，七歲那一年，鄰居家的小孩開始上一年級了，她卻因為家裏沒錢沒有報名，即使有多餘的錢，周父也不會讓她上學，認為她一個丫頭片子遲早要嫁人，上什麼學。

鄰居家的孩子放學回家，經常看到她一個人坐在門口，那時候的小孩子懂事的早，知道她家裏的情況，就好心地問周茹雅：“我今天學了很多字，你要不要來我家，我教你。”

周茹雅聽到后，只覺得她是在嘲笑自己，看了眼她背的斜挎布包，一聲不吭地跑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鄰居家傳來一陣哭聲：“哇——哇——哇，媽媽我的書包和書全濕了，哇——”

在家的周茹雅聽到隔壁的動靜，眼裏閃過一絲不符合她年紀的陰狠。

這事沒過多久，周父就因為喝醉酒掉河裏淹死了。母女倆沒有一個傷心的，都覺得是解脫。

周母一心想着干好紡織廠的工作，每個月有十八塊的工資，現在只需要供一個女兒，兩人的生活會逐漸好起來的。

說起周母的工作，還是林芷媽媽給安排的。

林芷的母親和周母是一個村子長大的，沒結婚之前，兩人的關係十分要好，後來因為各自成家，漸漸就沒了聯繫。

有一次林母回娘家，碰巧遇到了周母，兩人聊了會天，周母不好意思的問，林母工作的紡織廠還缺不缺人，她之前的工作被人頂了。

林母念着舊情，沒好拒絕，就說回頭幫她問問。

過了幾天，林母找到周母說紡織廠還缺一個臨時工，說是臨時的，乾的好，以後會升為正式工，問她願不願意。

周母連連點頭，表示一定會好好乾，不會給她添麻煩。

……

可惜林芷的媽媽紅顏薄命，在林芷六歲那年生了一場重病，拖了一年後還是去世了。

林父和林芷都傷心欲絕，周茹雅媽媽聽到這個消息也很難過，因為林母給她找了工作，她一直心懷感激，所以私下裏經常偷偷的照看林芷。

林父自從林母生病，生活也是一團糟，孩子還小，又剛失去母親，他也不放心把孩子送回老家，讓父母帶。

只是他一個大男人，實在是無法同時兼顧女兒和工作。

他知道周母私下裏偷偷的照顧林芷，又觀察了她一陣，覺得她心地不壞，知道感恩，剛好兩人的另一半都因故去世，就向周母提出再婚的提議。

結果當然沒有意外，林母去世后的半年，兩人登記結婚了。

自此，周母就帶着周茹雅住進林家。

小林芷一開始接受不了，覺得自己的父親被別人霸佔了，她們都是侵略者。

幾年如一日，周母對林芷非常的好，親生母親也不過如此了。林芷漸漸的放下戒備，接受了周母。

…….

時間轉眼就來到了1972年，林芷和周茹雅高中畢業，為了響應國家號召，林家要也讓一個女兒下鄉。

林父這幾天也很煩躁，周茹雅雖說不是親生的，但也是和親生的沒差別，畢竟在一起生活了也有十年了，讓哪個下鄉他都不忍心。

周母倒是善解人意，主動和林父說讓周茹雅下鄉，林父說他再考慮考慮。

吃完晚飯，林父在餐桌上問了兩個女兒的想法。

林芷對鄉下有些好奇，學校里好多小姐妹都決定下鄉建設農村，她也想和她們一起。再來，王姨這些年對她的好、對這個家的付出，她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她也不想讓爸爸和王姨為難。

“爸，我去吧，聽老師說，我們學校這次下鄉的學生都會安排在一個鎮上，我們班有好幾個女同學都報名了。而且我問過張大哥了，他也去，到時候我有事就找他。”

林父看着她說的頭頭是道，心裏罵了她一句：這個傻丫頭！

“你真想去？那到時候我找找關係讓你和家棟一個村，這孩子我看着長大的，做事穩重，有他在我也放心。”

周母聽到后鬆了口氣，雖然她也把林芷當女兒看，但畢竟隔了一層肚皮，她捨不得女兒去鄉下吃苦。

但是周茹雅聽到張家棟也去后，心裏轉了幾個彎，自從來到林家，她終於過上了正常的生活，林父對她很好，可她就是嫉妒林芷，憑什麼都是女孩子，林芷被寵成小公主，而她卻要看着別人的臉色過日子。

整個院子裏的人都喜歡林芷，她和林芷站在一起，別人永遠也不會先發現她。

尤其是張家棟，永遠都是無條件的包容林芷，他那麼好、那麼溫柔、那麼善解人意，林芷她憑什麼！！！

自從來到林家，大院裏的小孩都挺排斥生人的，尤其小孩子都喜歡林芷，認為是周茹雅母女倆是來和林芷搶爸爸的，暗地裏罵她是小狐狸精。

一次，張家棟路過聽到，把那幾個小孩臭罵一頓，警告他們，以後要是再聽到他們說這些話，就告訴他們的父母。

張家棟走過來：“你沒事吧，我叫張家棟，是林芷的好朋友，下次再有人說，你告訴我，我幫你修理他們。”

這是來到大院這麼久，第一次有人主動跟她說話，並且幫她解圍，他就像是白馬王子一樣，出現在她的生活中，也住進了她的心裏。

想到這，周茹雅咬了咬牙：這是她的機會，絕對不能讓林芷和家棟哥一起下鄉。

“爸，我去吧，我比妹妹大，而且我從小在農村長大，我比妹妹去更合適，更容易適應。”

“姐，你就比我大一歲而已，還是我去吧，我不怕吃苦。”

林父咳嗽了一下：“小芳，你覺得呢？”

“那就讓茹雅去吧，她的確比林芷合適。”女兒自己說了，她能怎麼辦。

林芷還想說什麼，被林父打斷了：“那就這麼定了，茹雅下鄉，你放心，過一兩年我就託人讓你回來。”

周茹雅在心裏撇嘴，冷笑：哼，說的好聽，就算她不主動說下鄉，最後也不一定就是林芷去。親生父親都靠不上，更何況一個繼父。都是嘴上說著好聽，指不定早就看她不順眼了，哼……

…….

後來她和張家棟真的分到了一個村，下鄉的苦也都被喜悅沖淡了。她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她相信長時間的接觸，張家棟會發現她比林芷好。

因為她對張家棟噓寒問暖，經常給他開小灶，還被人打趣道——張知青好福氣啊！

周茹雅紅着一張臉，看了眼張家棟，張家棟對她溫柔笑笑，說：“你別聽他們瞎起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們不懂我們大院孩子之間的感情，都是和親兄妹一樣。

周茹雅很滿意現在的生活，每天都可以和張家棟在一起。

但是好景不長，周茹雅被村裏的一個二流子看上了。二流子叫劉勇，從小他媽就和人跑了，是他爸一個人把他拉扯長大。從小就是個不安分的主，長大后更是弔兒郎當的，不務正業，身後還有一幫小弟。

有一天，張家棟感嘆了句，好久沒吃雞蛋了，都忘記雞蛋是什麼味了。周茹雅聽到后，就打算去村裏的李嬸換些雞蛋。

李嬸家就在劉勇家的隔壁，周茹雅出來后，剛好碰上了要進家門的劉勇。

劉勇看到她，眼前一亮，把她從頭打量到尾，吹了聲口哨：“喲，挺面生，我怎麼沒在村裡見過你？”

周茹雅看到這人流里流氣的，鄙夷地看他一眼，沒說話就跑掉了。

“嘿，還挺有個性的，我喜歡。”

就這樣，周茹雅被他纏上了，在她上工的時候經常來找她，漸漸的流言蜚語多了起來，別人都對她指指點點的。

連張家棟也和她疏遠了，她找他說話，和他解釋，想讓他和小時候一樣跳出來保護她。

可是這次他卻說，他也沒辦法，畢竟這裏是劉勇的地盤，真出了什麼事別人也不會幫他們的。讓她先忍忍，也許過段時間劉勇追不上她，就會主動放棄。

周茹雅聽了有些失望，她心裏浮起一個想法，大膽的和他說了：“你能娶我嗎？”

看到張家棟一臉的不可置信，她馬上改口：“不、不、不是真的讓你娶我，是假結婚，我們可以領結婚證，等到這件事結束了，我們再離婚，你放心，一切都是假的，我不會糾纏你的。”

“周茹雅，我是看在林芷的面子上才幫你的，我以為你知道我對林芷的心思，就算是假結婚，也不行，你讓林芷怎麼看我，這事你不要再提了，以後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吧，不要再找我了！”張家棟語氣激烈，甩手就走了。

周茹雅一臉死灰，她還以為這麼久了，張家棟對她多多少少有些喜歡的，沒想到——都是你，林芷！

周茹雅只能盡量避免和劉勇碰面，平時出行都和別人一起。但是百密也有一疏，一次傍晚下工，她不小心踩泥巴里了，打算去河邊把鞋弄乾凈。

正當她把鞋脫下來，一雙大手從後面抱過來，她剛想大聲呼救，就被捂住嘴巴。

劉勇中午喝了酒，現在血液不停翻滾，他抱住她柔軟的身子，整個人特別興奮：“是我，你別叫、別叫，噓！”手還是緊緊捂着。

邊說邊把她往樹林裏拖，滿是酒氣的嘴不停的在她頸子上蹭：“嗯，真香啊，我的茹雅～茹雅～”

周茹雅不停的掙扎，她整個人都崩潰了，多想有人來救她啊……

“唔，唔，不…………啊…………”

就算是喝了酒的男人，勁也比女的大。

事後，周茹雅躺着一動不動，眼睛死死盯着昏暗的天空，她毀了，一輩子都毀了。

劉勇酒徹底醒了，他有些後悔，看到她，自己就像着魔了一樣，控制不住。

他伸手想攬她，周茹雅給了他一巴掌“啪！”

“我恨你，我詛咒你下地獄！！！”

“我知道你很生氣，你放心，我會對你負責的，明天我們就去結婚。”劉勇不把她的話放心上。

“我死也不會很好結婚！”

這時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知道是知青點的人發現她沒回去，來找她了。

她趕緊坐起來，扒拉着衣服，收拾好自己。伸手指着劉勇：“你給我滾，你要是讓他們看到了，我立馬就跳河去死。”

“好，我走，不過我警告你，這事就這樣了，我說了會負責就一定會負責到底，你如果出去瞎說，你知道我的，別人也不敢惹我，你自己想清楚！”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蛋。

看他走後，周茹雅狠下心，在地上滾了一圈，掉在一個小坑裏。

她不敢說出真相，怕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也怕看到張家棟同情或者厭惡的眼光。

這一刻她更加痛恨林芷，覺得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如果沒有她，她也不會下鄉的，她恨，恨林芷，也恨林父！

“救命啊，救命，有人嗎？”

眾人聽到喊聲跑了過來，大家七嘴八舌的問她發生了什麼，她解釋說自己鞋子踩到泥巴，想來河邊洗一洗，但是看到了一條蛇，嚇的跑跌倒了。

…………

雖然周茹雅不想再和劉勇接觸，但她懷孕了，她知道自己徹底完了，她不敢大聲聲張，只能找劉勇解決。

最後兩人還是結婚了。

婚後兩人經常吵架，家裏總是雞飛狗跳，不像個正常的小家庭，村裡人聽到吵架聲，都搖頭嘆氣——這哪是過日子啊！

後來林芷和張家棟也結婚了，張家棟走了仕途，一切都很順利。

劉勇快三十多歲才定下心性，在村子裏開了個小賣部，打算和周茹雅好好過日子。

可是好景不長，周茹雅四十多一點，就查出癌症晚期，她躺在病床上，感嘆老天對她的不公，讓她遭遇了這些折磨，卻讓林芷的一生順利坦蕩。

周茹雅閉眼時，發出一聲：“恨吶！！！”

可她永遠也不知道，她死後沒多久，林芷就離婚了，因為張家棟出軌了，和自己的領導的女兒搞在了一起。

四十多歲的張家棟，看起來更加儒雅，讓很多小姑娘都為之傾心，其中就有領導家的女兒。

年輕的肉體，有趣的靈魂，父親還是高官，張家棟認為自己是無法拒絕的。

他和林芷之間已經沒有感情了，還是放過彼此吧！

於是他向林芷提出離婚，林芷沒有拒絕，結婚後，她就知道張家棟的野心，也知道他是個偽君子，為了孩子，為了雙方父母，她忍了。

現在離婚也好，孩子們也大了，她不需要再擔心會影響孩子的成長。

剛好回家陪陪父母，尤其是周茹雅茹去世后，父母一瞬間就老了十歲，餘生就好好陪他們吧，再看着孩子們結婚生子，她這一輩子也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