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其五·我的祖父
公元一八六七年一月三十日,即慶應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的傍晚,一則消息從皇宮內傳來,許多官員聽到后還未待天黑,便全部眼前一黑,昏了過去。據上杉家文書記載,當時許多氏族亂作一團,整個京都都像是被驚嚇的雞籠。
負責記錄的神官還不知何事,只聽到我的祖父在月見殿隨口說了句。
“孝明天皇賓天了。”
這才明白髮生了何事,隨後連忙在家族的宗卷上記載:
【二十五日,崩,壽三十六】
在孝明天皇下葬后,神官又為其補充:
【慶應三年正月,葬后月輪東山陵,謚孝明天皇(御譜)】
隨後其子睦仁繼位,負責記錄的神官在家族宗卷上記載:
【今上天皇,諱睦仁。先帝第四子也。母皇太后藤原氏,左大臣尚忠女。實從一位能忠女藤原慶子所生。慶應三年春正月,踐祚。時年十六。】
孝明天皇賓天,明治天皇繼位后,我的祖父以一臣不事二主為由辭去了他的所有官職。從那以後,在我祖父的經歷上,就出現了很有趣的記載。一方面是明治天皇屢賜恩榮,一方面是祖父屢次的辭謝。
在我的祖父三次推讓后,明治天皇也就不再提及。
雖然我從未見過我的祖父,但只是從家族神官的記載中也能看出他是一位大智若愚的人。
我在上杉府邸里看見過祖父留下的不少親筆寫的格言家訓,有對聯,有條幅,掛在他生前的房中。有一副是:“大音希聲,大象無形”與之一同掛在旁邊的則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善醫者無煌煌之名”。
當時我並不知道其中的意思,只覺得很有意思。
後來我從神官口中才得知,這兩句是來自海對岸的清國,我的祖父似乎很喜歡清國的文化,在他的書房內也隨處可見清國的書籍。
毫無疑問,我的祖父對於人情世故看的極為通透,無論是朝中還是民間亦或是蛇岐八家內部,他都處理的非常好,也正因為我祖父,上杉家在明知時期的權勢可謂是到達了頂峰。
也就在這時,明治天皇求到了我祖父的頭上。
雖然天皇一脈屬於源氏一族的分支,但其狀況一直不好。
究其原因天皇一脈雖然擁有與蛇岐八家相同的血脈,但其血統太過弱小,甚至還出一些皇子無法睜開金瞳。
在蛇岐八家若無法睜開金瞳,那麼也就與常人沒有差別了。
有些氏族說天皇一脈的血統一降再降,恐怕再過幾百年蛇岐八家的血統就要在天皇一脈消失了。
到那個時候,一支沒有皇血的氏族如何以天照血脈的身份統領常人?
【此處皇血特指白王血脈,而非皇】
天皇一脈也並未一直血統弱小,若是血統真的弱小以至於快要斷絕皇血了,那麼當年也不會成為天皇一脈。
不過天皇一脈血統弱小倒也是事實,但天皇一脈的弱小,是在高天原沉沒后才發生的事,那個時候皇的存在還是非常普遍的,於此才對比出天皇一脈的弱小。
孝明天皇於得兢兢業業,誠惶誠恐,一直在各大氏族之間周旋,且待人處事都讓人說不出不是,卻蛇岐八家一直沒有表明態度才得以沒有讓氏族們聯合起來廢除天皇一脈。
可現在明治天皇繼位,那麼孝明天皇的香火情也就斷了,同時因為嘉永六年西蠻的黑船事件以及次年簽訂的神奈川條約的原因,原本中立的氏族也開始對天皇一脈不滿。
孝明天皇在位還好,可現在孝明天皇賓天,而明治天皇年幼。
眼前天皇一脈岌岌可危,明治天皇害怕被推翻,於是向我祖父求救。
我祖父看得很清楚,天皇一脈早在仁孝天皇時期就盯上他,將他認作天皇一脈的救主,要不然當年也不會任命我祖父同時擔任關白兼太政大臣兼大納言。
雖然我祖父不想趟這渾水,但天皇一脈到底兩任天皇對我祖父十分不錯,我祖父念及那點香火情,也就答應了下來。
在得到了我祖父的支持后明治天皇於公元一八六八年即明治元年的臘月初九發佈《王政復古大號令》廢除幕府,要求幕府將軍德川慶喜“辭官納地”。
隨後在求得了一些不滿天皇一脈的氏族后德川慶喜於臘月十四及臘月十六在大阪宣佈“王政復古大號令”為非法。
雙方無法和談,隨後便開始調集兵力,並與天保歷正月初三開始交戰,以薩、長兩藩為主力的天皇軍5000人,在京都附近與幕府軍1.5萬人激戰(鳥羽、伏見之戰)。
德川慶喜敗走江戶,戊辰戰爭由此開始。天皇軍大舉東征,迫使德川慶喜於公元一八六八年即明治元年的四月十一交出江戶城,至天保歷九月初平定東北地區叛亂諸藩。
公元一八六九年即明治二年年春,天皇軍出征北海道,於天保歷五月初七攻下幕府殘餘勢力盤踞的最後據點五棱郭,戊辰戰爭結束。
在推翻德川幕府的統治后明治天皇實行“王政復古”,天皇一脈開始掌握實權。
而此次天皇派的定海神針——我的祖父被明治天皇尊稱亞父。
其實從記載中可以看出我的祖父對於爭權奪位這些並不感興趣,他之所以幫助天皇一脈純粹是因為仁孝天皇與孝明天皇待他確實不錯。
無論明治天皇多次提出給予我祖父恩榮,但我祖父依舊如開始一般一再退讓。
在明治天皇並不灰心,在明白了我的祖父絕不會接受后,他將視線轉向了我那尚未出生的父親。
在蛇岐八家誕生子嗣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下五家都是如此,更別論可以傳承皇血的上三家了。
除去族人龐大但血統不純的源氏一族,以及因為無法誕生子嗣而斷絕血脈,後來找了當年從橘氏中分離出去的藤原氏中過繼了一位給當時的橘氏。
上杉家的香火傳承雖然沒有到達絕望的地步,但其實也並不樂觀。
我的祖父直到明治二年也就是他四十五歲時也沒能誕下子嗣,雖然族中長老們非常着急,但我的祖父依舊如往常一樣。
畢竟神官記錄我的祖父繼承我高祖的意志,勵志從今天做一隻努力的種馬,一直默默地耕耘。
但多年來一直不見一個女人的肚子有動靜,到了明治七年,我祖父五十歲的時候,長老們也就放棄了,認為上杉家可能也到了當年橘家的地方。
萬念俱灰的他們,也就不再催促我的祖父,準備到我祖父去世后,從我的伯祖父也就是現在的龍馬古來複過繼一位孩子,以傳承上杉家自神代結束延續至今的香火。
雖然長老們不再催促,但我祖父似乎覺得如果沒能生下一位孩子繼承上杉家香火的話,會對不起去世的曾祖。
所以即便長老們不說,我的祖父也依舊多年如一日的默默耕耘。
也許是他的努力感動了祖先,他的努力得到了回報。
公元一九零四年,即明治三十七年的天保歷的五月初四,我的父親——上杉秀夫出生在京都的上杉府邸,他是明治維新后誕生的第一位上杉主家的長男。
而那時,我的祖父早已是八十歲的高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