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圓滿是人力,並非天意
過年時高鴻聲喊了宋泠音一道吃年夜飯,順便見一見從未謀面的姑媽。
只是年夜飯桌上,除卻姑媽之外,還多了個謝清予和南新知。
一桌子竟然也湊齊了六個人,在暖光下,玻璃窗上籠罩着霧氣,鍋子下面燃着爐子,咕嚕嚕慢慢沸騰,有熱氣升騰起來。
這是宋泠音在高家的第一個年。
但或者也不是。
宋泠音和謝清予都沒有留宿的打算。
高鴻聲對着謝清予還算客氣,說到底他對於這個女兒有愧,宋泠音想要做的,他都只有默默替她幫一手的份。
他沒資格干預。
“說起來,泠音啊,你都認回來了,不改姓嗎?”
高虹忽然開口。
宋泠音掀起眼皮,“不改了,不太方便。”
謝清予給她夾了一筷子魚腹肉,並不理會方才那一聲問話,溫聲道,“這魚做的還好,多少吃一點。”
高虹瞥了一眼高鴻聲,卻見他淡然吃着飯,“我許的,大姐久不回來,估計也想念咱們國內的飯菜了,多吃些。”
南新知招呼謝清予,舉起杯子,“走一個?”
謝清予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碰。
兩個人都默契地忽略了高稷榮。
高虹盯着南新知,又看了看宋泠音,兄妹坐在一塊兒,氣定神閑,垂眸挑眉,恍然就是當年的南枝和南齊,一樣的高傲又目中無人。
高稷榮輕輕咳嗽了一聲,伸手給她盛湯,“媽,這個湯是泠音帶來的好藥材煲的,養身滋補,嘗嘗吧。”
高虹看了一眼高稷榮,“這麼多年了,媳婦兒不找,工作忙得怎麼樣了?你舅舅有沒有好好帶着你啊?”
南新知忽然就撂了筷子,轉頭看宋泠音,“想不想看煙火,二哥給你放。”
北城二環哪兒能放煙火。
這是要去郊區莊園了。
宋泠音歪頭,“家裏梅花開了?”
“開了。”
高鴻聲阻攔的話一下說不出口了。
闞老太太在南老爺子死後嫌北城冷,去了三亞避寒。
如今庄園裏頭只有他們偶爾回去。
“吃過餃子再走吧。”高鴻聲低聲道。
宋泠音掃了一眼高虹,“也好。”
高虹覺得自己在這個家實在多餘,抿了抿唇,也跟着放下了筷子,“泠音你交際圈廣泛,也幫幫你堂兄,年紀大了,總要找個對象的,不要多高的身份,只要知書達理懂事就行。”
宋泠音聞言笑道,“好說,只要堂兄同意。”
她轉頭,笑眯眯地看了一眼高稷榮。
高稷榮無端被那眼神看得有些心虛,南新知就沒那麼給臉了,“您這一年到頭不在咱們北城,還不知道吧,稷榮哥他早就有了打算,是吧?”
宋泠音微微垂眸,手伸過去扯了扯南新知的袖子,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南新知本來也就打算說到這裏,便也不再說了,轉頭沖宋泠音抬了抬眉毛。
謝清予目光一直落在宋泠音身上,自然也看到了兩個人桌底的動作。
他頂了頂腮,沒說話。
吃過晚飯一家子開着電視閑聊,南新知找出一副撲克,看着宋泠音那雙手極為利落地洗牌,一副硬邦邦的新牌也在宋泠音的手中變得極為聽話,宛若連綿紛亂的羽扇。
謝清予在和高鴻聲說話。
“你知道泠音的身體不太好,他媽媽也不適合生育,你年紀也不小了,我想提醒提醒你……”
“您放心。”謝清予很快接口,“我做了結紮,定然不會出現任何意外。”
高鴻聲一怔,一貫不變的笑容都有了一絲凝滯,“結紮?你?”
“是,我。”謝清予冷峻的面孔在暖光下顯出舊年書畫的深沉與從容。
高鴻聲愣了一會兒,方才道,“那就好。”
他忽然沒了作為父親教訓女婿的底氣,轉而看見宋泠音笑着沖謝清予招手,“三缺一,快點。”
謝清予看了一眼高鴻聲,見他沒有異議,站起來走向了宋泠音。
冬日走到了盡頭,春日即將來臨。
人們慶祝一年的盡頭,帶着春日的希冀,嚮往新的一年,團圓順遂。
江城,宋承歡下意識想要脫口而出泠音一詞,在對上身旁的花龍驤之後有些恍然。
“怎麼了?冬天結婚還是太冷了,520這個日子不好嗎?”
花龍驤以為她不喜歡這個日子,溫聲問道。
“沒有,很好。”宋承歡仰起臉笑起來,“我只是在想,伴娘選哪些人。”
12點的鐘聲敲響。
兩輛轎車緩緩駛離了四合院。
高稷榮苦笑着拜託了母親的絮語,走到了院子之中。
他仰頭,看了看灰暗的天空和枯死的藤蔓,忽然轉身進屋,拎着鑰匙走進車庫發動了車輛。
三環的一家高檔小區,嬌小的女子一個人縮在沙發之內,桌上的手機忽然亮起。
她看着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忽然心狂跳起來。
黑色的轎車旁,穿着尋常黑色棉大衣的勁瘦男子安靜地點起一根煙,他仰起頭,看着零零散散的屋內燈光。
忽然玻璃門內的樓道傳來一陣動響,高稷榮收回目光,看到了裹着一個尋常灰白羽絨服跑出來的女子。
她素着一張臉,披肩發散亂,一張略微顯着疲態的臉,只有一雙杏眼閃動着光芒,像是灰暗的大城市內唯一還能突破霧霾亮着的啟明星。
高稷榮那張慣常靜默的臉上忽然就揚起了罕見地溫潤縱容地笑意。
單元的門因為倉促打開又無力承繼,慢慢關上后發出砰得一聲響,盛韻嚇了一跳,緊接着落入了男子的溫吞的懷抱。
“怎麼過來了?”
“沒什麼,就想見見你。”
高稷榮伸手替她將有些散亂的頭髮撥亂反正。
南家的莊園之內,謝清予牽着宋泠音的手下了車,發現梅樹真的開花了。
南新知點起一根煙,笑了笑,“看吧,二哥從不騙你。”
三個人喝了一盅茶把院子裏早就準備好的煙花放了才各回各房間。
絢爛的煙花將灰霾的天空染成了斑斕的光暈。
謝清予進了房間就抱着宋泠音不鬆手,“煙花好看嗎?”
兩個人搖搖擺擺像是小企鵝一樣走向衛生間洗漱。
宋泠音忽然開口說道,“不如那年江城的初雪好看。”
江城十年不見那樣能積累起來的大雪。
他對她的愛,可以突破一切常規。
圓滿是人力,並非天意。
謝清予沒說話,靜靜抱住了他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