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可惜,這頓日料沒有吃成。
原因是陳江起床的時候看到陳覺非已經換好衣服拿着手機等在樓下大門口,他笑眯眯地說:「陳陳,走吧。」
林雪也剛好下來。
只有陳覺非一個人不明所以:「去哪兒?」
「跟媽媽同學吃飯去啊。」
「我要和真真去吃飯。」陳覺非下巴朝於真意家門口揚了揚。
彼時錢敏於岳民和爺爺正從外面散步回來,看見三個人僵持在這裏,順便問了句。
「真真!」聞言,錢敏朝二樓喊了聲。
於真意探出頭來,一手拿着眼影盤,一手拿着化妝刷:「幹嘛呀?」
「你想吃日料的話媽媽中午帶你去吃吧。」
於真意化妝的動作一頓,她低頭看着門外的這六個人,有些不明就裏。
錢敏正要說話,陳覺非打斷:「錢姨,我昨天和真真說好了。」
錢敏又抬頭看着於真意:「真真,陳陳要和你陳叔林姨去吃飯,人難得一年見一次。」
於真意的腦子裏只有一個聲音。
靠靠靠!!!
她在意的當然不是陳覺非要和陳叔林姨去吃飯啊,她在意的是......
可是她根本無法說出這個理由,心裏的喜悅一下子蕩然無存,她也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陳叔林姨和陳覺非一年只能見那麼幾次,她就為了自己這麼點小心思作祟也是太過無理取鬧。
她垂着眉眼,努力讓自己的語氣看起來和平常一樣:「嗯,我都行的。」
說完,她不再看下面的人一眼,走回梳妝枱前,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嘴唇抿成一條下垂的線,眉眼耷拉着,左眼眼皮的眼影化了一半。
這張臉,好、難、看。
隨着樓下車子發動引擎的聲音傳進耳邊,於真意發現自己的嘴角垂得更厲害了。
車裏,陳覺非翹着二郎腿窩在後座,手肘支着車沿,面無表情地看着窗外。林雪透着後視鏡,仔仔細細地盯着他,回想到剛剛陳覺非聽到於真意說我都行時那擔憂的表情,半晌過後,突然笑了。
陳江聽着這笑聲有些發毛:「老婆,正常一點。」
林雪回過頭:「陳覺非——」
陳覺非視線繼續落在窗外移動的景緻上:「幹嘛這麼叫我?」
「嘖,兒子長大了,真好。」
陳江打着轉向燈:「老婆,別這麼變態。」
林雪沒搭理他,繼續對陳覺非說:「去年我們回來的時候還沒那麼明顯呢,今年情緒全寫臉上了。」她稍頓片刻,「不過這次吃飯是媽媽同學好久之前就跟媽媽約定下的,我說了要帶你去,不能不去的。」
這點人情世故陳覺非懂,他也沒有不開心,他只是怕於真意不開心。
他點點頭:「我知道。」
林雪頓了頓:「我跟你爸過完年又要出去了,放心,我們就待兩個月,到時候兒子你又可以名正言順地去真真家蹭飯了。」
陳江心底惆悵,還是忍不住插話:「你這話說的,剛見面就要說離開的事情,兒子會想我們的呀。」
陳覺非:「好的,媽。」
過了一會兒,他又補充,「謝謝媽。」
陳江:?
這話乍一聽很正常,再仔細琢磨一下怎麼就這麼不對勁呢?
·
下午一點半的時候,於真意到了劇本殺館。這是一個六人本,於真意想他們六個人剛剛好。張恩儀他們正在讀劇本。
只剩下兩個劇本擺在自己眼前,於真意隨手選了一個,剩下一個就是還沒來的陳覺非。
蔣英語對於這兩人居然沒有一起出現感到驚訝。
於真意懶得回答,心裏被那股莫名的不爽包圍。
為什麼吃飯要吃這麼久,這個點他們會在幹嘛呢?
「顧卓航看完沒,還有時間,開一把?」薛理科晃了晃手機。
顧卓航闔上本子:「來。」
於真意驚訝:「你們這麼快就看完了嗎?我沒比你們晚來多久吧......」
蔣英語捏着劇本抖了抖:「就這麼點厚度,一下子就看完了。」
「那我怎麼——」她輕聲呢喃。
聞言,對面三個男生看向她,然後相互對視一眼,笑得意味深長。
於真意手一僵,看着自己眼前厚厚的劇本,了無生趣地翻到最後一頁。
果然。
對面三個人笑得更放肆了,於真意想忍,忍不過十秒鐘,也笑出聲來,她惱羞成怒地把礦泉水瓶砸向薛理科,聲線因為笑而發顫:「煩死了,別笑了!」
憑什麼兇手的劇本這麼厚,厚到肉眼就可以看出來。
這還玩個屁啊。
蔣英語:「人均138,遊戲體驗都在於真意這兒了。」
於真意捂着胸口,肉疼,她寧可不要這遊戲體驗。
離兩點還有五分鐘,陳覺非終於來了。他今天穿了件黑色毛衣,外面套了件灰白色的寬鬆加絨棉服,拉鏈沒有拉,鬆鬆垮垮地搭在外面,下身是運動直筒褲和運動鞋。
上午的時候於真意都沒仔細看他,現在一看才發現他今天居然穿的很好看。
他就穿着這麼吸人眼球的一身去吃了飯!!!
於真意把劇本往桌上一扔,剛剛因為138帶來的疼痛又翻了上來。她擺爛地靠着椅背,無精打采。
張恩儀貼心地把她的劇本合上,努力忍着笑:「寶貝,雖然我已經知道那什麼了,但是你還是小心點,別讓我看見你的作案過程。」
於真意:「......」
陳覺非坐到她身邊的時候身上帶着一股外頭帶來的冷氣。他和幾個人依次打過招呼。
於真意麵如死灰地看着張恩儀:「我現在還知道了我另一個劇本。」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從小和男主一起長大,在男主高二時遇見女主后功成身退的炮灰女二劇本。
看,每一個男主遇見女主都是在高二!
這神奇的高二!
陳覺非把外套脫掉,掛在椅子背後,少年正處於生長發育期,整個人胸膛寬闊,骨骼鋒利,像衣服架子,穿什麼都極為好看。脫掉外套后裏面的黑色毛衣更襯得他皮膚冷白,五官俊挺,一副莫名的禁慾感。
於真意懊惱地捂着臉。
這狗東西穿黑色好好看,他吃飯的時候是不是也脫外套了?
兩點,遊戲正式開始。
DM在前面講着故事背景,陳覺非湊她近了些,微低下脖頸:「真真,我給你——」
於真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臉,舔了舔唇,半晌過後又清醒過來,自己不能被美色所迷。
她重重地咳嗽了兩聲:「你不要打擾我聽DM說話好不好,你是不是兇手所以不想讓我認真聽故事背景?你很可疑啊陳覺非!」
眾人:「......」
DM:「......」
DM打着哈哈:「繼續啊繼續。」
陳覺非盯着她,聲音輕又緩慢:「真的這麼生氣嗎?」
於真意看着他黑亮的眼神,心一下子軟成稀巴爛,剛想給自己一個台階下,又聽見陳覺非說:「你最近怎麼老是舔嘴唇?嘴巴很乾?」
心軟瞬間被心虛替代。
於真意眼神躲閃,慌亂地說:「你看看你,心裏慌了吧!都開始扯開話題了!」
陳覺非看着她,十二個小時前,她主動抱着他,柔聲細語地安慰他,十二個小時后,事態居然發展了這樣可怕的地步。
於真意把椅子往張恩儀的方向挪了挪,下巴支在張恩儀的手臂上,張恩儀剛要掐她的臉,對上陳覺非那冷靜如水又涼颼颼的眼神,悻悻把手放下,轉而壓着極低的聲音:「你怎麼了?」
於真意:「我難受,你知道嗎——」
DM忍無可忍,重重咳嗽了一聲。
於真意緊抿着唇,保證不會再說話了。
劇本殺的名字叫《請別沉默006》,講的是突如其來的一場大火燃燒了A市圖書館,一個女生在火災中死亡。多年之後,一封匿名信召回了與火災相關的六個人,他們聚集在一起共同尋找女生死亡的真相。
最後的兇手鎖定在顧卓航的角色林偉和於真意的角色蕭一之間。兩人的殺人工具分別是汽油和刀。最後的步驟就是要找尋女生的死亡原因究竟是來自於哪一個兇器。
遊戲體驗感全然被破壞,因為早知道於真意是兇手,薛理科開始倒推,他霸道地制止剩下的人說話,準備把高光時刻都加在自己身上:「第三輪搜查屍體的時候,死者人中上有煙灰,證明火災並非死因,只能是蕭一。」
於真意心裏想着事情,有些走神,聽到薛理科點出她的名字,她負隅頑抗:「人中上有煙灰能代表什麼啊?」
陳覺非替他解釋:「代表——」
於真意捂住耳朵:「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DM:「......」
這是來了幫什麼妖魔鬼怪啊......
陳覺非一副敗給她的樣子,輕輕拽着她捂耳朵的手腕,另一隻手摁在她人中上:「如果死者死在火災中,那她就會因為吸入過量二氧化碳窒息而死,但她的人中上有煙灰代表火災發生時她已經無法呼吸了,她死在火災之前,兇器必然不是汽油,而是你的刀,懂了嗎,兇手?」
兩人的距離靠的太過近,於真意的心怦怦直跳,她感覺到陳覺非很輕地摩挲了一下那裏,連帶着她的上唇線。她片刻怔愣后很快反應過來,隨後慌亂地甩開他的手:「別離我這麼近。」
陳覺非的手重重地甩在桌角上,冷白的手背上淡青色血管起伏着,骨節處很快起了一片淡色的紅,一瞬麻意襲來,又很快消散。他皺了下眉,眸色有些沉。
看着眼前的於真意,他知道的確是自己沒有信守對她的承諾,所以於真意會耍小脾氣是正常的,但是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到這麼嚴重的地步。
視線在於真意的臉上掠過,手指隨意地扣着桌面。
薛理科咂咂嘴:「靠,哥你把我的高光時刻搶了。」
陳覺非覷他一眼:「這也算高光?」
薛理科神經大條還沒反應過來陳覺非微妙的心情變化:「當然!」
陳覺非:「那你可以再講一遍。」
·
「你們吵架了?」吃過飯後,幾個人往公交車的方向走,顧卓航走在陳覺非邊上。
陳覺非回頭看着那位正在和張恩儀高談闊論的於真意,冷笑:「分手了。」
分手了?
顧卓航存心插刀:「在一起過?」
陳覺非施捨他一眼:「分道揚鑣,手足斷情,行不行。」
顧卓航哦了聲:「那我——」
未等他說完,陳覺非毫不猶豫地打斷:「你沒機會的,明天我會哄好她的。」
後頭,於真意緊緊拽着張恩儀的手臂,她附在張恩儀身邊,滿臉委屈巴巴地講着自己短短二十四個小時之內的遭遇。
張恩儀義正言辭地重複她的話。
「就是啊!」
「太過分了!」
「什麼人呀!」
於真意:「......你能不能不學我說話。」
張恩儀心虛:「我怕你們今天吵架明天和,最後我裡外不是人。」
於真意開始作天作地:「可是我就是不舒服啊!!!」
張恩儀:「那你也讓他吃醋!」
於真意聞言想也不想脫口而出:「不要。陳覺非對我這麼好,我幹嘛要讓他吃醋!」
張恩儀炸毛,氣急敗壞地怒吼:「看!你看看你!我就說我不參與這破事!」
她還什麼都沒開口呢,於真意已經護上了,她才不要做這冤大頭。
於真意接收批評,嚴厲反思。她心虛地低下頭,嘴巴癟得像個小老太太,一聲不吭。
張恩儀看看她,又看看天,嘆了口氣,目光落在旁邊的薛理科和蔣英語身上,最後說:「薛理科,過來給我打一頓。」
薛理科:「???」
這日子過得真是有滋有味。
告別幾個人之後,於真意和陳覺非一言不發地回到鴛鴦巷,她從來沒覺得這條路有這麼長過。於真意渾身不自在,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拿出手機刷着短視頻,把聲音放到最大,然後一臉誇張:「哇,天哪,這個大叔惹他女朋友生氣了,特地在大熱天去給她買奶茶呢。」說完,她佯裝嘆氣,「四十五歲的大叔都知道疼人,有些人哦,那真是——」
陳覺非渾然不覺地轉着自己的手機,瞥了那視頻一眼,眼裏生趣:「四塊錢一杯的檸檬水,你沿着我們這巷子來回走一圈都能撿到二十塊的紙鈔,你多走幾圈就能買五杯了。」
好,很好。
他不哄她。
「四十五的男人買四塊錢的檸檬水......」他把手機揣回兜里,認真地看着於真意,幽幽出聲,「你說這到底是摳,還是廢啊?」
於真意打心眼裏贊同他這句話,笑容差點就要綻開,她強壓着笑意,還是裝作生氣的樣子。
哪知陳覺非說完這句之後就不準備再開口了,兩人僵持在家門口,最後是陳覺非一言不發地輸入密碼,開門,進家。
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不帶半點猶豫。
沒了?這就沒了?
他再多說一句她就會笑的哎!
不必多說,絕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