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6 番外 多情應笑我,無情卻有情(三)
586番外多情應笑我,無情卻有情(三)
沒想到,他屋裏藏書甚多。她從前胡鬧,不愛讀書,但身為皇室子弟,她草包是一回事,先生該教的還是教了,她遂仔細看去,想看看他都看些什麼書。
一路瀏覽過去,但見政史軍事、地理遊記、詩歌文集、醫卜星相,應有盡有。她從前以為他是個習武的,沒想到他竟有如此書生氣的一面,不過也難怪,他是素素的哥哥,素素讀的書就很多,家學淵源。一念及素珍,她就難過得發顫,不敢再想下去。
“無名姐姐,那兩個到底是什麼人,竟被老大囚在此處,他不在,還指定要你每天過來執刑……”
這正想着,只聽得腳步聲乍起,似乎是一眾人走了進來,她本想出去,但一聽說話的正是看她不對眼的梧桐,便立刻打消了念頭,只等他們走了再走。
“這事兒你莫要再問了,這是老大心裏的痛處。還有,此事你千萬不能在公主面前多提一句。否則,惹怒了老大,後果自負。”
“姐姐,連我都說不得嗎?這跟那公主又有什麼聯繫?”
“梧桐,姐姐勸你一句,莫要再對老大動什麼心思了,老大從前經歷許多事,你走不進去的。”
“那公主不過是前朝的公主——”
“好了,你若再多說便出門做買賣去。”
“好好好,好姐姐我不說了。”
兩人說著,腳步聲又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這另一個說話的自是無名無疑,連欣心裏隱隱猜到什麼,一時情緒激昂,盈滿胸臆,渾身都打起顫來,她飛快把門推開一線,但見眾人也並未走遠,就在對面一個屋前停下,二人背後是六名門中子弟——那屋子甚小,閂着鎖,連欣原以為那是無情擺放雜物的地方。
*
無名從懷中掏出鑰匙,開門進屋。
室內只有一桌一凳一燈,看去平平無奇,卻又給人一種過於簡陋的古怪感覺。
無名走到燈前,彎腰用力旋扭,左三,右四,但聽得轟隆一聲,地面立時下沉,一個黑漆漆的大口好似要將人吸吞進去一般,一條石階也隨之出現在眾人眼前。
梧桐心中微凜,背後幾名小捕點亮了手中的燈,一路走下去,一股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及至到底,幾名青年將燈懸於兩側牆上,藉著虛弱的火光,梧桐得以看清,這窖中築有一間囚籠,籠子前方是兩兩副木架,架側放滿刑具,有些刑器上面甚至還粘着稠黑的血跡,形容可怖,一陣嘔餿酸臭的味道更是迅速鑽進人鼻中,好不難受。
兩個黑糊糊的犯人蝸扒在籠里,看得出,吃喝拉撒都在此間。
聽得人聲,兩道身影猛然撲起,其中一人討好着笑道:“無情,放我們出去,你也知道我們師父,皇上跟前的人,你要什麼都行!”
另一個道:“這樣好不好,我們出去后給你辦事,我保證,說到做到,你若不信,可以給我們喂毒,我倆兄弟必定聽你驅使……”
兩道聲音均是破啞不堪,聽去傷勢不輕,梧桐聽着越發驚疑,卻聽得無名冷笑說道:“就憑你們也配給老大辦事?若非你把公主抓去,李提刑便不會破釜沉舟,死無葬身之地,若非你們滿肚污穢,將公……”
她說到此處,想起無情的禁忌,當即噤了聲,只冷冷說道:“你們是真該死。你們這兩條畜牲,就在這不見天地日月中了此殘生吧。”
其中一人聞言大怒,用力搖起鐵柵,“無情呢,無情去哪了,讓他來跟我們說!”
“你告訴他,他如此可不妙,師父肯定在尋我們,一旦讓他得知消息,必將你等碎屍萬段,夷為平地!”
梧桐眯眸細看,那是個魁梧糙漢,衣衫襤褸如乞,骯髒得看不清本來顏色,衣服破開的地方血肉模糊,結痂和布料都漿到了一處,他這走到邊上,也讓她看清,他一側眼眶只餘一個大洞,右手兩根手指齊根而斷,骨腐肉爛,她猛地捂住嘴,差點沒嘔出來。
另一個的處境估計比他好不了多少。但似乎比他沉穩,沒有再費唇舌。
無名方才提到李提刑,那末,這兩個人應當和老大那個充滿神秘色彩的妹子的死脫不了干係,而無名似乎還有什麼沒說,那又是怎麼回事?她心中疑慮愈深,無名已命人把鎖打開,將二人拖出栓到前方的刑架上,梧桐也看清了另一個人的模樣,模樣蠟黃,眼皮耷拉,僅余的一目卻透着精光。六名小捕也是狠角,蘸了鹽巴的皮鞭直往二人身上招呼,看樣子二人往日應也是驍厲之輩,但沒幾下便招架不住,先是不停咒罵,而後是凄厲嚎叫,苦苦求饒。
無名卻只冷冷看着,毫不手軟,看到差不多,方才讓小捕們將人解下來,扔回籠里。
這二人不消說,自是毛輝和余京綸了。
卻原來,無情花了幾年時間,成立了捕門,隨後令捕門好手潛入京師,跟蹤二人,什麼時間去哪裏,做什麼,什麼時間出門辦事,帶多少人,將二人行蹤摸了個透。為免打草驚蛇,每跟一處,換一批人,當真是花了大心思。終於時機成熟,二人月前外出替無量上人辦事,他在路上設下埋伏,先以調虎離山之計,將二人手下的人盡數誘離,隨後與冷血鐵手將二人擒下,帶回門裏。
“無情說,連欣是他的女人,我們做了該死之事,可無名,我看你火氣如此之盛,分明是對你那老大有些意思吧,可惜他寧願要個被我們玩過的小貝戔人也不要你。”
梧桐隨無名走出,陡然聽及那瘦子陰惻惻的笑,登時愣住,旋即大怒,“你們亂說什麼,老大怎麼會——”
她幾步跑回,朝籠中怒喊。
籠中余京綸唇角勾出一絲詭異的弧度,當她反應過來,他的手已猛地探至她眼前,隔着鐵柵將她脖頸牢牢扼住。
毛輝大喜,朝無名厲聲喝道:“將鑰匙扔過來,否則,我們掐死她!”
這招激將之法是余經綸所定,原用來對付無情,然無情武功極高,一次無法得手,剩下只有死路一條,是以二人一直不敢嘗試。
然而這刑罰過於酷厲,越發難以承受,今日來的也並非無情,這無名對無情又素來尊敬,指不定有機可趁,縱使不成,也就是一頓狠打,不會比如今境況糟糕,二人師兄弟多年,一個眼神便知對方心思,遂決定冒險一搏。
沒想到,竟有人先無名上鉤!真是天不絕我也。
無名又驚又怒,但余京綸素來狡詐狠毒,只聽得“喀拉”一聲,梧桐痛苦大叫,瞬刻之間無從計較,只能將鑰匙扔了過去——
她凜凜盯着二人,想伺機突襲,但生死就在此一瞬,毛餘二人怎敢輕心,毛輝三兩下把門打開,二人快步而出。
“將人接住!”突然,余京綸將人扔給毛輝,自己凌空躍起,無名以為他想自己先逃,凌空一躍,與他錯身而過,欲將梧桐救回再追,驀地里只聽得一聲低叫,她心頭大震,暗道要糟。
果然,她扭頭看時,只見余京綸落在石階上,手上已多了個人。
那是……公主。
眾捕見勢不對,齊齊轉身,卻也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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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院空地之上,兩兩對峙。
捕門弟子堵在出口處,虎視眈眈,無名厲聲喝道:“將人放了!我可以做主,等老大回來,讓老大饒過你們不死。”
“呸!”毛輝往地上狠狠一啐,“如今人在我手上,豈有你們講價還價之理,我若將人放了,無情回來還能放過我們?”
“我們眼下便走,你們若敢阻攔,我們先把她殺了——“他說著往梧桐頸上又是狠狠一扼。
梧桐到底是捕門中人,頗有幾分硬氣,臉上漲得通紅,卻道:“無名姐姐,不用管我,我絕不會讓他們威脅了老大去!”
她說著竟要咬舌自盡,然毛輝早有防備,猛一用勁,將她下頜扭脫了臼,那廂,余京綸正要動手,連欣冷冷開口:“我不會自盡,你們不配。一個完整的人質更值錢。“
余京綸微微一怔,隨即喋喋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公主長進了,也更美了。”
無名見他出言輕薄,剎時大怒,“將公主放回,我給你們當人質!”
“笑話!”余京綸眨了眨那隻獨眼,“無名,你傻,我可不蠢,公主大人說得對,她可比你值錢多了。”
“行,你不放,我們換種做法,我對天立誓,你放人,我立刻讓你走,並保證門中弟子絕不追你,我說到做到,若違誓言,天誅地——”
無名話口未完,余京綸向毛輝使了個眼色,二人各從發冠上取下一枚藥丸,已分別塞進兩個姑娘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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