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鋪的兄弟
宿舍大樓前,出入的人明顯多了,而且多是三三兩兩一夥的,哪些是新生哪些是老生對於剛來報到的他來講,是分辨不出來的。但看到這熱鬧的充滿活力和朝氣的景象很快便消散了剛才與父親分別的傷感,他輕快地往宿舍走去。
“伯文,你一定有個弟弟!”
“你怎知道的?”
“看你的名字都知道啦,伯文,所謂伯仲,所以我猜你有個弟,哈哈,而且有文就有武,你弟弟有個武字,對吧?呵呵!”
有人插嘴說“切,他爸給他起名時就一定知道會再生一個嗎,就算再生,說不定是個妹妹呢,有文就有武!”
那個叫伯文的回應說:“我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但我弟的名字裏沒個武字,哈哈。”
他回到宿舍門口就聽到有幾個人在裏面談話,進門后,看到說話的那幾個人,兩個坐在他隔壁床的下鋪,一個在上鋪,正聊得起勁。隔壁下鋪一個戴眼鏡的男生看見他走到自己的床位邊,就站了起來對他說:“嗨,你就是陳菊東吧?”
“你怎知道的?”他很意外。
“這不是有寫着的嗎。”那男生指了指他床對面牆的一個角落,他才看到上面有張床位表,註明每張床使用者的姓名。原來除了中午報到時老師給父親的一張床位表外,宿舍里還貼着一張更詳細的床位表。
“哦,大家好,我是建築學1班的陳菊東。”他向眾人自我介紹。
“我叫黃乃贏,工民建2班的,睡在你上鋪。嘻嘻!”
“哦,你就是我上鋪的兄弟啊!哈!”老狼那首《睡在上鋪的兄弟》正紅遍大江南北。陳菊東不由得打量了一下眼前這位兄弟。黃乃贏身高和自己差不多,臉形有點瘦,戴着副大的金邊近視鏡,頭髮中分着,身穿啡色的t恤加牛仔褲,腳上一雙名牌運動鞋。黃乃贏轉身指着剛才和他坐在一起的男生繼續介紹“這位叫何勇衡,簡稱何勇,哈,和我同一個班,也是我的老鄉。”
“hi!”何勇衡沒有起來依舊半躺着靠在床裏頭向陳菊東揮手打招呼。但見陳菊東目光閃亮,便補充說“呃,我不會唱歌。”
“哇噻!這小子這麼快就學會了謙虛。”黃乃贏回頭笑何勇衡,“他不單會唱,還唱得跟何勇可象了,剛才他唱了句什麼,姑娘,姑娘,你漂亮,漂亮!......”陳菊東也情不自禁地雙手舉起,手指攏成手槍狀指着天花和黃乃贏兩人一起和唱“警察,警察,他拿着手槍!哈哈!”
當下在中國搖滾樂中頗有影響的“魔岩三子”,張楚,竇唯,何勇。陳菊東在暑假時就聽過他們的歌。
唱畢,陳菊東為剛才自己的舉動感到意外。由於性格原因,他以前極少在人前唱歌。也許是第一次離家生活的孤獨讓他內心熱切地把這幾個將和自己一起生活幾年的舍友當成親人了。
“你好!”菊東滿懷好感地朝何勇衡望去,何勇衡身穿花格短袖上衣,衣領下有兩個衣鈕沒扣上,一條粗大的金項鏈掛在他的脖子上。而下身也是寬鬆深色的牛仔褲,同樣又是看似名牌的運動鞋鮮亮地穿在腳上。
“他叫康伯文,也是我們班的。”黃乃贏指了指旁邊上鋪的男生說,也就是黃乃贏的隔離床鋪。康伯文穿着件有領的灰色短袖t恤盤坐在床上邊整理床鋪邊伸頭出來向陳菊東斯文有禮地打了個招呼“你好。”
“你好。”陳菊東回應,他正想接著說黃乃贏的名字好特別。
“陳菊東,你的名字很特別噢!我還以為管理宿舍的老師搞錯了,安排了個女生到我們宿舍來,呵呵!”黃乃贏笑着露出那本來有點哨的大門牙。
“對啊!我也這麼以為,哈哈!”何勇恆也呼應。
“呃......”雖然這樣被人取笑,陳菊東早已習以為常,但在當前不免還是微微地臉紅。
小學,初中,高中,第一次新入學,或者分班的時候都會有新同學取笑過。他也曾因此而回去問過父親,為什麼取這樣的名字,能不能改名。他爸說,“誰說‘菊’字就是女性的?菊是‘四君子’之一!你再長大一點就懂了!”後來他查書本,還真是“菊”代表男性的也不少,並覺得這樣的名字挺特別的,他就喜歡特別,名字越特別就越少機會和別人相同,也就不介意別人的取笑了。
其實他父親沒告訴他,這名字有一半是外公給起的。他爸爸學歷雖然只是中高畢業,但和共和國同齡的那一代人,文盲佔半數的年代,高中畢業人數比例可比現在的本科生還少,而且在一個小鎮上就更是少之又少了,不然,外公也不會把自己的三朵金花之一許配給他父親。當第一個小孩出世時,本來算是有文化的父親還是禮貌地向文學修養更高的岳父請教,給小孩起怎樣的名字。這本是出於尊重,老人家問他父親心中有沒有想過起什麼名字。父親說想過,想取個“東”字。“好啊,東,東方,我們就在東方嘛。”當時全球分東西方兩陣營,而我們國家就處在社會主義的東方。幹了一輩子革命的老人家總習慣性地無時無刻地又無比自豪地表露自己堅定的政治立場。老人家想了想說:“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就取菊東吧。”一語定音。父親也猶豫過,男孩子取名菊字,會不會引起別人的取笑,畢竟他沒有到達脫俗的境界,而且自己本來想好了的名字,硬的給改了一半,開始時心裏難免有些不快。不過還好,沒把“東”字給改掉,心裏盤算着將來若再生個小孩不管是男是女就叫南。這個想法和老人家算是不謀而合,可不是嗎,兩年之後,當老人家的二女兒生出第二個男孩時,老人家就迫不及待地把想好的帶有一個“南”字的名字念了出來。
“你的名字有什麼含義嗎?”黃乃贏似乎很喜歡考究人名。
“呃......”陳菊東正想說。
上鋪的康伯文拋了一句下來“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句淘淵明的詩,對於剛考上大學的人來說都會爛熟。以前同樣有人問起自己名字的來由時,陳菊東就搬出這句詩來應付。
“哦,對!對!對!”黃乃贏如恍然大悟“伯文,不愧是博文,語文水平就是高,哈,採菊東籬下,菊東,你的名字是從這裏來的吧?”
“嗯......”陳菊東表明他的正確。
“那你有個弟弟或妹妹叫南,對嗎,呵。”黃乃贏又繞回到菊東剛回來時他和康伯文討論的話題。
“切,你又查戶口了!”何勇衡似乎不喜歡他繼續無聊下去。
陳菊東卻不想掃這位新舍友的興,便回答說:“對,有個弟弟叫南。”
“啊哈!悠然見南山,那叫南山?”黃乃贏自作聰明地說。“俗話說,壽比南山,南山代表長壽,你父親希望你弟......”
“不會是近南---陳近南吧!哈!”何勇衡打岔笑道。
“哇噻!天地會總舵主呢,那你不就是大佬的大佬啦?”黃乃贏有點誇張地提高聲調。
“是見南,我看應該是見南!”康伯文整理好床鋪,“嗖”的一聲他從上下床的梯子上跳了下來說:“餓了,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吧?”
“哦,對!對!對!”黃乃贏的回答不知是認同康伯文猜對,還是也想吃飯了。
“說起來我也餓了,中午都沒吃什麼。”何勇衡伸個懶腰站了起來。
各自看了看時間,些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半。大家都說去飯堂打飯的飯票飯盒之類還沒準備好,便相約一起到校外找地方吃飯。
如果說什麼時候認識朋友最難忘和最要好,大多數人都認為是出來工作之前的校中舍友。因為他們是在自己人生的芳華年齡里,那段最激情燃燒的歲月中一起成長,一起學習生活,一起嬉戲打鬧;一起傾訴過苦惱的和一起分享過快樂的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