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第六章

太陽還有一丈高,老淮頭見到承華倆砍了一滿車的柴走來,忙樂呵呵連招手地喊道:“秀妮......來,你們先喝口茶!”

他們倆人推拉着過來,見到老淮頭這般興高采烈,有點摸不着頭腦,吳秀說:“大伯,我們回家喝點河水就行,茶水還是多賣點錢。”

老淮頭拉過承華說:“喜事......你娘有身孕了......三十多了還懷上了,我老來得福呀!”

承華一聽要跑進內房去,老淮頭說:“行了,喝口茶,把柴給秀妮家卸下,快回來多幹活,過冬的柴夠了嗎?”

秀妮說:“夠了.......”

承華說:“夠什麼,還要再砍十多車,再冷了,山路就不好走了,還要再跑到更遠的山頭去,近處的都被砍光了。”

老淮頭說:“不妨,從咱家推一車煤過去,她家就足夠過個好冬天了,南邊梓城縣的煤常從我們這走,耽誤不了宿客用煤取暖,我們再買些就是了,別再到處跑了,入冬來往的人多了,早住店的人也多了。”

吳美說:“大伯,我也過來打點打點,鍘些草料......”

老淮頭說:“太好了,那回去和你娘說一聲。”

次年的六月廿六日亥時,承華和放暑假的承茂在馬棚喂料,老淮頭緊張地在屋內坐立不安,知道鞏氏分娩又是闖鬼門關,鄭春花篩選草木灰制灰袋,吳美一邊燒開水一邊來回的往內房送桶盆、燒酒、布片、火柴蠟燭之類,接生婆葛氏從隨身帶來的百寶箱取出短髮、剪刀、擀麵杖,清除炕上的雜物,口含燒酒噴了一遍涼席,鋪上蒸煮過的布片......

隨着鞏氏的呻吟聲,葛氏說道:“怎麼先是出的腳呢!”

說完一手往肚子裏推一手揉着鞏氏圓大的腹部,雙手上下摸索着調整好胎兒頭位,說道:“深吸氣......用力......”

鞏氏攥着吳秀的手,用盡全身的力......反反覆復終於聽到嬰兒響亮的哭聲,葛氏和鄭春花忙着斷臍、捆紮、抹上草灰,清洗嬰兒包上布片,然後走出房對興高采烈的老淮頭道:“恭喜恭喜,是個男孩,俊着呢!”

老淮頭歡喜着剛要往內房裏進,葛氏攔住道:“還沒清理完呢,猴急什麼,天熱先不要亂進!”

說完去了內房,鄭春花正揉搓着鞏氏像泄氣球般的肚子,等了近兩刻鐘,還未見胎盤雜物排泄出,葛氏又把光滑柔軟的楓葉小手伸進肚子裏,另一隻手在腹部壓撫點位,終於清除乾淨,墊上灰袋......

完成全部產程后囑咐鞏氏熱天不能中暑,七天內不準下地等等。老淮頭見葛氏拿着百寶箱走出來忙迎上前道:“請葛娘上坐喝茶。”

葛氏喝了口茶道:“還算順利,快半夜了,我也累了回去休息了。”

老淮頭忙起身,把紅紙包好的兩個銀元塞到葛氏手中道:“辛苦葛娘了,還是讓承華用木車送你回去。”

葛氏掂着紅包道:“你太破費了,一個銀元就足夠了。”

老淮頭忙道:“托你的福,我這倆小娃都是你接生的,還盼着你再來接生呢!”

說笑間送走了葛氏,回屋拿出紅布條掛在門的左邊,走進內房道:“你們娘倆餓了吧,幹了一天的活又跑來伺候,我給你們備些饅頭菜去。”

鄭春花說:“大哥見外了,女人家的事我們女人明白些,你不要再忙活了,再過兩個時辰還要早去莊稼地幹活呢。”

老淮頭道:“過這七天,他娘下炕了,承華還會去你家幫着幹活的。”

鄭春花說:“這些天承華幫着除草,溝壟也開好了再灌下水,我們娘仨能行。”

說完囑咐鞏氏道:“要愛惜身子,有活多讓承華去做。”

鞏氏道:“庄稼人沒那麼嬌貴,以前春冬生了老大老二,還不是不多長時間就下莊稼地了......”

吳秀說:“鞏娘,累不累不在這時候,別太着急呀,晚上我過來照料小弟弟。”

鞏氏道:“秀妮真是個乖巧的好孩子......”

老淮頭說:“秀妮你也別來回跑了也怪累的,承茂也在家呢,到公曆八月一日才開學呢,里裡外外我能料理好的......吳美還自己在家讀書了吧?”

說罷,鄭春花娘倆說辭不過就回家睡覺去了。

第二天朝陽火紅,門口飄起的紅布條格外醒目,老淮頭爺仨個個喜氣洋洋地打發著宿客啟程,在宿客、鄉人的聲聲恭得貴子中,忙完了早上的日程,爺仨又迫不及待去內房招惹番還未睡醒的嬰兒,在鞏氏的嗔怪下,承茂跑開去燒水做飯,承華去外面清掃馬棚、敞院去了,老淮頭也去擦洗整理大通鋪。

第三天老淮頭家快早飯時,鞏氏的弟弟、弟媳、五歲的侄兒其貴一家人來看望,看到姐姐產後臉色紅潤起來,便恭喜問侯一番,小孩子喜歡小孩子,像喜歡的玩具一般動手動嘴,鞏氏知道弟弟一家人剛從莊稼地幹活回來還沒吃飯,便催促先去外房吃早飯。

第三天鞏氏早上醒來,感覺涼兮兮的,認為夜裏涼快是好事,到了晚上半夜三更熱醒了,看到老淮頭累得正在酣睡,便下坑喝了兩大碗水,以為是天氣悶熱。天亮后又感覺輕鬆了,雖然和以前生兩娃時有所異樣,但認為春天冬天那麼冷的天生娃都沒事,這麼大熱天通風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擱在以前早去掃一掃屋角旮旯了,現在家裏年景好多了,享福着呢,這點小事也懶的跟歡天喜地的家人們說。

一直到了第七天晚上,吳秀娘倆第三次來看望鞏氏,鞏氏以前聽到她們來就熱聊一番,但沒有說身體的不適,養的白白胖胖怕別人笑話富態嬌氣,這次前來見鞏氏和衣在睡覺,老淮頭說:"“今天咳嗽了幾下,見睡著了想等會兒叫起吃飯。”

他們的談話也沒有驚醒鞏氏,鄭春花走過去喊醒她說:“大嫂,吃完飯再睡對身體好。”

鞏氏道:“我只想睡,也不想吃。”

鄭春花摸了下她的額頭感到有些熱,又撩起衣服摸了下她的身子感覺有些燙,說道:“你身子有些熱,今天才發熱的嗎?”

鞏氏說:“有幾天了,今天下午感覺一會兒熱一會兒冷一會兒就又好了,只想睡一覺就好了。”

鄭春花聽到大驚失色道:“月子裏得風寒馬虎不得!”

說完喊來承華快去南山村接葛氏,忙和吳秀提水擺洗布片手巾,給鞏氏覆額頭擦身子,鞏氏也有些慌了,說道:“有那麼嚴重嗎?”

鄭春花說:“我也不太懂,女人生孩子得月子病對以後身體不好!”

待到葛氏到來,鞏氏已昏昏睡睡,查看后說道:“這是得了風寒濕熱夾雜的月子病,我帶來了草藥,快給她煎藥服上。”

待到給鞏氏服上藥已是第八日丑時,鄭春花娘倆和葛氏在內房陪伴沒有離去,老淮頭爺仨在隔壁房也徹夜不眠。天亮了,老淮頭爺仨又去內房問病情,葛氏道:“身子不那麼熱了,怎麼還不醒呢?再等會兒看能不能穩定下來。”

老淮頭道:“就聽葛娘的,女人月子病你是看得最好......秀妮你做些飯菜......”

說完招呼兩個兒子去打發宿客啟程去了......

過了半個時辰,吳秀驚慌失措的跑出來說:“大伯快去看看,葛奶奶喊你呢。”

爺仨跑進內房一看,鞏氏在炕上一陣寒顫抽搐,只聽葛氏道:“病症重了,這樣就不好治了......”

慌亂中承華說道:“去金村鎮福惠醫院吧!”

一語驚四座,那醫院可不是平常人去看病的地方,鄉人們看不了的病等死是很正常的事,只見老淮頭道:“好吧,承茂看家照顧弟弟,我和承華去醫院。”

說完眾人把鞏氏抬上木車,辭別葛氏,老淮頭從內房席下坑洞取出銀錢匣子包裹了下,由承華推吳秀拉,鄭春花扶着,近中午一路風塵僕僕趕到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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泯滅與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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