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根樹
路上行程，並沒有太多歡快。火車雖慢，時間更慢，猶如過去的年輪，在歲月里靜淌。
來到落鶴洲，葉天憐上了船。沿途的風景在飄，他在看水，水映着他，映着天。沒多久，就到了水封樓。
門口的小房間，依舊在那。推門進去，一幅棺材躺在裏面。走過去撫摸着棺木，往裏面望去，空空如也。思念的人，塵歸塵，土歸土。
沒過多留戀，葉天憐來到水封樓，裏面有模糊的燈光。門衛室燈光下，坐着一位老人在抽煙。老人抬頭看了葉天憐一眼，似乎熟悉而親切，卻不相識。
“你找誰？”老人叼着煙灰，乾癟的嘴唇，猶如上世紀的古董。
“爺爺朴方。”葉天憐也點燃一根煙，不是因為寂寞，而是陪他。
他拿出《亡靈本》，翻看了半天，喃喃道：“朴方嘛，死去好多年了。沒有這個人。”
葉天憐有些驚訝，懇求道：“這是《亡靈本》，還有《未亡靈本》，你翻翻那本。”
老人臉色一沉，仔細打量着他，語氣漸漸不友好：“你怎麼知道《未亡靈本》？說！”
葉天憐呵呵一笑，傷逝在心裏劃過：“曾經，我還保管過這兩本書！”
老人有些驚訝，眼眸里露出喜悅：“既然如此，你進去吧。你爺爺沒死，就在水封樓。可是下雪那天，你就得走。同意么！”
葉天憐大喜過望：“同意，同意。”老人對葉天憐招招手：“進來，我給你蓋個章。”葉天憐進去后，把左手放在桌上，老人拿出印章，在他手背蓋了個五角星。
隨後，葉天憐背着行囊，進了水封樓。
裏面野草茂密，走了不遠，面前空曠起來。樓上燈火朦朧，一個婦女在樓上見了，歡呼躍雀：“男人，男人。”
緊接着，一樓，二樓，三樓，都有人開門，一樓是個二十齣頭的白衣女子，帶着一個小孩。二樓的左邊，是個紅衣女子，十八歲左右，一臉驕傲，紅撲撲的臉蛋，猶如冬天的蘋果。
右邊是個老奶奶，滿頭銀髮，卻顯得富貴。三樓左邊，是喊葉天憐“男人”的女子，右邊是個青衣女子，大約三十歲，神情冷漠。
葉天憐打量着她們，她們也看着葉天憐，好一幅畫。
“樓里沒男人么？”葉天憐朝樓上喊道。
“吱呀！”一聲，四樓的房門打開了。一個男子，叼着桿煙槍，從房間出來了，面容清秀，像女生一般。他看了葉天憐一眼：“我就是男人。”
“我住宿！”葉天憐朝樓上大喊。
很快，樓上的人都進屋了，留下空蕩的樓房。葉天憐第一次感到孤獨，默默的上了樓，來到三樓。
路過一間房，裏面堆着稻草，還有鍋碗瓢盆，屋裏一張床。於是進去，放下行囊，躺在床上休息，心中默然：“物是人非事事休。”
睡了一會，朦朧間，有人脫他衣服。葉天憐大吃一驚，睜眼一看，剛才的婦女，正在解他衣服。葉天憐抓住她手：“你幹嘛？”
她眨眼笑道：“給你洗衣服啊，小兄弟！”葉天憐想了一會，放開她手：“這裏的人呢，以前這裏住着的，可不是你們。”
她笑了笑：“哪有什麼別人，就我們幾個姑娘。十多年，沒見到男人了。來，我陪你睡！”
隨後解開上衣，露出雪白的胳膊。葉天憐抓住她手，冷道：“出去！”
她臉色微紅，低頭垂淚：“你不喜歡，我不做就是了。可我一生，
就是這樣子的。”隨後抓着衣服，跑出了房門。
葉天憐大舒一口氣，來到門口，見她仍舊蹲在窗下，輕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露出喜悅的神情：“歡寶。”
葉天憐沉吟一會：“歡寶……好了，睡覺吧。”她一下子蹦了起來，衝進屋，摟着葉天憐親了下：“我知道你願意的。”
葉天憐把她推開，指着門口：“是你回去睡覺！”她幽幽看了葉天憐一眼，失落的走了。葉天憐關上門，繼續睡覺。
第二天，陽光落在床上，窗戶猶如壁畫，鑲嵌在牆壁上。葉天憐走出門去，遇見紅衣女子，站在門口，背對着葉天憐，冷冷道：“外面男人多麼？是不是都長你這樣？”
葉天憐有些好笑，還是忍住了：“很多。千奇百怪，各種男人都有！”
她滿意的點頭，轉身道：“你啥時帶我出去，我要看看外面的世界。”
葉天憐打量着她，有些不懷好意：“你不能出去么？”
她落寞的轉身，下樓了，留下孤獨的身影。葉天憐追了幾步：“你叫什麼名字。”
“小倩。”
一股涼風，湧入葉天憐身後。
下樓時，葉天憐又遇到歡寶，她看着他，似乎期盼，也有落寞，最後失落，從葉天憐身邊經過，沒有任何漣漪。
“這是鬼樓么？”葉天憐轉身喊住她。歡寶啟齒笑道：“鬼樓，原來，我是鬼。人生啊，比夢還假……”隨後，她上樓了。
葉天憐到了二樓，在走道遊盪。沒多久，小倩路過，拿着一籃子蘋果，遞給我一個：“吃吧，剛摘的！”
葉天憐吃了一個，香甜可口，問道：“你們這裏，還有蘋果樹？”小倩點點頭，乖巧道：“我帶你去吧。”
兩人下了樓，來到水封樓後院，只見院子裏，種着兩棵樹，一顆蘋果樹，一顆梨樹。秋天季節，樹上掛滿果實。
老奶奶站在一個椅子上，正在摘蘋果。葉天憐連忙走過去：“我來吧。”隨後，摘了一些蘋果，遞給老奶奶。
突然之間，葉天憐摘下的蘋果，都變黑了，枯萎，乾癟。葉天憐驚得說不出話來：“這，這……怎麼回事！”
老奶奶笑道：“這裏的蘋果，要我們摘，才是新鮮的。”隨後，老奶奶從籃子裏，拿出一個最大的蘋果遞給他。
沒多久，老奶奶上樓了。小倩見葉天憐沉默，忽然道：“結婚是什麼？”
葉天憐笑道：“結婚嘛，到了那天，你不就知道了。”
“青青姐快要結婚了，她一點也不開心。她說，她在等自己的男人。那個男人，騎着白馬，配着寶劍，還戴着花環。”
“那個男人，來了沒有？”
“你不是么？”小倩天真的看着葉天憐。
葉天憐嚇了一跳，連忙道：“怎麼可能是我，我有愛的人，在家鄉。”
小倩歪着頭，又打量他幾眼，似乎有很多心思，最後道：“青衣姐要嫁的人，是黑山老妖！一個很有錢的人。”
葉天憐的手，抖動起來，是因為害怕。不怕黑山老妖，是怕小倩。
“那……那這裏，什麼時候會下雪？”葉天憐猶豫一會，問道。
“很快了。十月份吧，怎麼，你不想陪我？”她還是那麼天真，葉天憐忽然心軟了，就算她是鬼，也好好愛她一次，當做妹子好了。
“天有些冷，我回去休息了。”葉天憐告辭走了。
“哦！”她茫然看着葉天憐，忽然喊道：“外面，有沒有和你一樣的男人？我想找一個。”
“這個問題，要出去才有答案。我……我不回答這個問題……”葉天憐有些傷感，上了樓，可惜沒有酒，不然大醉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