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比小姑娘還扭捏
下午時間很長，不能浪費。春來也有了計劃，吃過午飯，就去冰糕廠，再裝上一箱冰糕，沿着街道去叫賣。
來到冰糕廠，裝了一箱，交了冰糕箱押金和批發冰糕的錢，春來蹬着三輪車，向北行駛三里，鑽進衚衕。
中午天氣很熱，衚衕里幾乎沒有行人，只有人數不多的大媽大爺，坐在帶着民國風情的舊門樓下，搖着蒲扇，喝着濃茶，聊着過去的傳說軼事。但他們不是冰糕的消費對象，甚至於，他們連看都不看一眼。
春來應該大聲吆喝。可此時，堂堂男兒，三尺漢子比小姑娘還扭捏，即便張開了嘴，也發不出聲來。
部隊五年，他打過幾萬發子彈，練過擒拿格鬥，表演過飛車抓俘虜——部隊教會了各種偵察和殺敵本領，可班長沒教過他怎麼吆喝賣雪糕。
轉悠二十分鐘，一根冰糕沒賣出去，春來急的滿頭是汗。忽然，他想起青年路上的公園，那裏人多，說不定能開張。於是猛蹬三輪車，來到公園門口。
剛下車，一個戴紅箍的中年人走過來，告訴他，這裏不能擺攤。
春來尷尬地撓撓頭，只好又坐上車，準備離開。旁邊一位老大爺沖他說道：“孩子，六點以後再過來。”
六點之後？下午天氣熱，冰糕都要化成水了。春來沖好心的老大爺說了聲謝謝，趕緊走了。
繞過公園，繼續向北，來到居民區。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低頭閉眼，猛然喊了一聲：“冰糕——”
即便沒有迴音，但喊出去之後，竟然舒暢了很多。他邊蹬三輪車，邊喊了起來：“冰糕，雪糕——”
但也就喊了五聲，看到了大姐家的雜貨鋪子。正準備低頭走過時，被大姐叫住：“小夥子，過來！”
春來以為大姐埋怨他過來搶生意，齜牙笑着，來到大姐跟前，就要解釋，而且保證以後不會再來。
大姐卻問：“還有多少？”
春來苦苦臉：“一根沒賣。”
大姐咯咯笑了：“傻弟弟，這會都上班上學，你就是嗓子喊破，也賣不了多少。”
接着，大姐教他，去學校門口、工地，還有人流量大的街邊路口。
剛才大姐就給工地送了一百根冰糕，現在箱子都快空了，又按批發價，要了五十根冰糕。
大姐還熱心地找來一大塊紙箱板，拿出毛筆和墨汁，讓春來自己寫上：冰棍三分錢一根，奶油雪糕一毛錢。
春來連說三聲謝謝，蹬着三輪車，向西去了大姐給他指點的工地。
那是一片建築工地，工人都在樓內忙碌，外面看不到人，春來也不好大聲喊。等了一會，見沒人出來，春來準備離開。
忽然，大門口有人叫他：“賣冰糕的，還有多少？”
春來趕緊回答：“加上雪糕，還有一百根。”
“來，我們都要了。”一位工地幹部模樣的人，走出工地大門。
春來趕緊推着三輪車，迎了上去。
裏面又有人拿着紙箱子過來，五十支冰糕，五十支雪糕，春來覺得人家幫了自己忙，不能按零售價，於是說：“冰糕按兩分五一根，雪糕就收您八分錢。”
幹部模樣的人看着春來：“還挺實在，當過兵吧？”
春來靦腆笑笑：“農村兵，剛回來。”
“憑自己力氣掙錢，不用不好意思。以後只要不颳風下雨，上午和下午各給我們送兩箱冰糕。”幹部模樣的人指着抱紙箱模樣的人：“來了先找李經理，
他不在，找我，我姓張，項目部經理，工程兵轉業。”
“好嘞，老班長。”春來高興地要給張經理敬禮。
蹬上三輪車，抬起手腕，看看時間，下午四點，時間還早，何不乘勝追擊？春來又回了冰糕廠。
一天來好幾趟，又穿着利索，人又長的威武帥氣，發貨的小姑娘本就印象特別深刻，小姑娘看着春來，臉上露出春天般笑容。
準確的說，冰糕廠不是廠，而是汽水廠的一個車間，由於獨立在外，人們也就稱之為冰糕廠。而生產冰糕雪糕，不過一個夏天，所以裏面好多工人都是臨時工，小姑娘雖然從汽水廠調過來，其實也不是正式職工。
或許這個原因，小姑娘態度可親，也沒話找話，故意給春來出難題：“你要運走兩箱，我就給你開條子。”
“賣不完吧。”春來皺起了眉頭。
小姑娘暗自發笑，卻故意露出嚴肅：“開一次冷庫不容易。”
春來知道做好的冰糕都放在冷庫，但兩箱恐怕賣不出去。
見春來為難，小姑娘更想逗他，故意冷着臉，不再吱聲。
春來抬頭想想，現在還沒放暑假，先去學校門口，再去公園，說不定還真是機會，於是答應下來：“好，兩箱就兩箱。”
這麼帥的小哥哥去賣雪糕，本就叫人為難，不能再逗他了。小姑娘臉上露出笑容：“給你開玩笑了，就一箱吧。”
但春來卻下了決心，今天吃了虧，明天就不會再上當，於是硬生生地要了兩箱。
小姑娘眨眨眼，很是自責。春來搬雪糕箱子的時候，她主動解下車把手上的軍用水壺，替他灌滿涼開水。
一百支冰糕，一百支雪糕，不再混裝。春來離開冰糕廠，直接來到市初級中學大門西側十米遠的地方，靠牆停好，站在了路邊。
抬頭看了一眼，大門東面，還有路對過，都發現了同行。春來不由暗自擔心，但已經這麼幹了，那就能賣多少就賣多少。
五點半，下課鈴聲響，不一會，學生們蜂擁而出。不用吆喝，很快就有兩個女學生手牽手，來到三輪車旁，每人買了一支雪糕。
兩個女學生剛走，更多學生圍了上來。天氣很熱，每間教室也只有一個風扇，放學了，都想買根冰糕，降降心中的暑氣。
三輪車被包圍了，春來一邊收錢，一邊往外遞冰糕。好在同學們手裏拿的都是兩分、五分的零錢，最大面值也不過是一塊錢，所以不用麻煩找錢。
半小時過去，忙的滿頭大汗，春來最後遞給一個學生冰糕時，兩個箱子都基本賣出去四分之三。
春來咧咧嘴，蒙上紗布做的保溫被，再仔細蓋好塑料布，春來邊蹬自行車，邊吃中午剩下的包子。
他又回到公園門口。與中午不同，此時公園門外擺起了不少攤位，西瓜、水果、蔬菜，還有冰鎮汽水。當然，也不缺少賣冰糕的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