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進城
情急之下，小翠說出了自己心裏話，立即羞的捂着臉走了。
但這又是一聲炸雷，崩的四個光棍漢頭暈目眩，鬱悶至極。春來當過兵，人又長的威武帥氣，就這條件，四個人都望塵莫及。又因為小翠說了，是招上門女婿，也就不在乎春來家窮了。
這不是耍着人玩么？他們失望又憤怒，再也不來幹活了。
大光娘卻很高興。既然無法攔着小翠再婚，那就找一個好的。至少能在自己彌留之際，有人能在她身邊，給她端口水喝。死了，也有人給她好好安葬。
從小看着長起來的春來，大光娘很是相信，能為她和大光爹養老送終。他家裏窮，反倒不是什麼壞事，不然，就憑春來，又怎能看的上結過婚的小翠？
既然如此，為何不讓兩人在一起呢？
三千多斤麥子，還晾曬在麥場，大光娘乾脆就想請春來幫忙。可還沒等去春來家，就聽說春來已經進城了。
戰友黃小偉來了宋王閣，給春來找了一份好營生，而且很急，須儘快到位。
工人工資漲了，個體戶多了，天氣也熱了，不少代銷店，甚至沒事的大媽直接在家門口樹蔭下，擺上冰糕箱。黃小偉給春來介紹的工作，就是把裝滿冰糕的箱子，從冰糕廠運到攤位。
黃小偉是城市兵，退伍回來安置工作。現在正是待安置期間，成天無所事事。他爹看他閑着難受，就給他臨時找了這份工作。恰好，黃小偉給自己找了更體面的活，臨時幫造紙廠開車。於是，這份差事就落到春來頭上。
前提是自己要準備一輛人力三輪車。人力三輪車要兩百多塊錢，但值得買，等天氣涼了，送完雪糕，還可以干其他的。只是春來手頭上只有一百五十塊錢，還要留下一部分，用以弟弟妹妹的學費和生活費。
黃小偉還沒上班，春來不好意思找他借錢，於是悄悄找到吉慶和吉祥，還請他倆幫忙把麥子運回家裏。都是從小長起來的兄弟，吉慶吉祥爽快地答應了。
不是為什麼，春來不放心小翠，又叮囑兩兄弟，大光家的活也盯着點。這也沒問題。不過，吉慶撇撇嘴：“哥，你還是娶了小翠得了，省的那幾個貨像蠅子一般，嗡嗡地纏着小翠。”
春來搖頭：“還說，你就不怕大光哥半夜從墳里爬出來，找你聊天。”
還真把吉慶吉祥嚇住了，瞪着春來，罵了一句：“趕緊滾！”
就這樣，春來放下家裏的活，帶着換洗衣服，跟着黃小偉進了城。
如此着急，春來還是想早點買上拖拉機。
縣裏對農村優秀退伍士兵有幫扶政策，春來退伍回來，在農機站報名，考了拖拉機駕駛證。他有汽車駕駛證，也想過開汽車。可買輛拖拉機都費勁，別說一輛七萬多塊錢的東風汽車，家裏砸鍋賣鐵，連車輪子都買不上。
春來還想起在在部隊去幫國營農場幫忙時，看到的聯合收割機。那傢伙，前面吞進去，後面吐出來，汽車跟在右邊，麥粒直接吐進車廂，連揚場這道程序都省了。
聽說那玩意也要五六萬，春來不由皺起眉頭。但是，他相信農業機械化早晚會實現。他早從報紙上看到過，要實現農業現代化。到時都現代化了，就不會再撅腚彎腰，拿着鐮刀收麥子。
這是願景。眼下，買拖拉機還靠點譜。
春來已經盤算過，買了拖拉機，農忙時乾地里活，其他時間跑運輸，不用兩年，就能成萬元戶。前提是，得先買上拖拉機。
現在都窮。他曾問過老支書，看能不能向農村信用社貸款。老支書搖搖頭，信用社也沒多少錢，頂多給你三百五百。
三五百塊錢，也就是搞小規模養殖。春來也想過搞養殖，但周期長，風險大，春來決定還是進城看看，說不定能攢下點錢。他想，即便搞養殖賺錢買拖拉機，最好也不要貸款，別到時肉沒吃上，還欠一屁股貸款。
坐上黃小偉自行車，離開村子時，春來使勁咬了咬牙，不管兩年三年，還是五年八年，一定開上自己的拖拉機。
進城后，兩人先去買了一輛人力三輪車，然後蹬着三輪車，來到電線廠。黃小偉父親在電線廠工作，母親是小學副校長，去年學校分到兩居室房子，老兩口搬了過去。好人做到底，黃小偉也就讓春來和自己住在電線廠筒子樓。
傍晚，黃小偉按照送冰糕路線，領着春來走了一趟。頭腦靈光的他，還幫着算了每天能掙多少錢。
一根冰棍出廠價一分五厘錢，賣三分錢，奶油雪糕六分錢，賣一毛錢，一個冰糕箱可混裝一百五十根，但不管是冰棍還是雪糕，從廠里運到攤位，一根掙五厘錢，一箱也就掙七毛五分，春來給十二個攤位送貨，剛好掙九塊錢。
這已經超出春來預期。在磚廠干一天重活，流一天臭汗，也就掙兩塊五毛錢，所以春來很是珍惜這份工作。早上九點，他騎着三輪車，準時來到雪糕廠，一次先運六箱，再把空箱子運回來，接着運後面六箱。
他穿着白襯衣，綠軍褲，襯衣下擺還插進腰內，露着棕色軍用腰帶，肩膀上搭着一條幹凈的白毛巾，還帶着白色勞工手套。
春來本來就精神帥氣，再加上嶄新三輪車，油漆都泛着光，更顯的乾乾淨淨，利利索索。第一次見面，開小賣部的大姐都想給他介紹對象。春來還沒談戀愛打算，紅着臉，放上空箱子，匆匆走了。惹得大姐一陣笑，都大小夥子了，還這麼靦腆。
方山城本不算大，人們居住也集中，最遠的攤位也不過五里路，不到十二點，送貨完畢。拿着現結的錢，春來興沖沖往回走。
今天黃小偉不出車，在家休息，春來買了兩份肉包子，作為兩人午飯。他拎着包子，走過幽暗的像雜貨鋪般的過道，來到房門前時，聽到屋裏有人說話。女孩嬌柔的聲音，讓春來覺得動靜很不正常，只好皺着眉頭，躡手躡腳，原路退了回來。
來到樓下，吃了一份包子，仍不見黃小偉下來。
這傢伙怎麼變成了發情的貓？春來罵著黃小偉，卻不由冒出小翠的影子，心裏頓時一片火熱。
在河邊抱住小翠，是他平生第一次和同齡異性親密接觸。可那是救人，怎麼會有這個想法呢？真的很齷齪！他使勁拍拍臉，趕緊蹬着三輪車，離開了家屬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