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無縫對接
不要緊張、判斷動作、準備走位。
楊洺在心底反覆提醒自己。
數十次團滅的記憶開始襲擊他的大腦。
他將重心下沉、目光與劍身平視，就如同他在遊戲中經常用的起手式。
女武神兇猛俯衝。
楊洺將所有壓力都化作了一聲大喊。
他躍步前沖，揮起手中的光劍，時間的流速似乎在變慢，女武神那凌厲的動作變得有跡可循，楊洺渾身肌肉群即將爆發出強大的力量。
嗡！
兩隻光劍帶着殘影正面對撞！
幾乎是在一秒內，楊洺身體后傾、雙腿彎曲，極快地完成卸力動作，身體順勢後退，雙手握持的光劍向下滑動，直接刮向女武神的手腕，迫使對方無法追擊。
兩道相撞的身形同時向後，一個跳開、一個懸飛，再次拉開距離。
靜，整個尾艙像是被摁下了定格鍵。
女武神明顯怔住了。
她出現了類似於智械宕機時的表情，光潔的額頭多了微微的褶皺，凝視着楊洺此刻握劍的動作。
不只是女武神愣了，此刻還能睜眼的士兵、血泊中的艦長，躲藏在角落中的船員、研究人員，都不敢置信地看着這一幕。
楊洺衝上去的那個瞬間，所有人都以為漢頓三副瘋了。
可女武神被擋下了。
被船上那個不起眼的三副，拿着光劍正面擋下了！
女武神嘴角那略帶變態的笑容終於收斂，她輕輕吸氣，身形再次俯衝。
楊洺護目鏡后的雙眼寫滿堅定，雙手握劍再次向前，蓄勢橫掃。
嗡、嗡。
光劍與艙內空氣摩擦發出的聲音是如此性感。
又是一次正面對碰，又是一次技巧逼退。
楊洺的動作變得更為流暢，渾身肌肉提供的力量再次提升。
女武神身形未定。
楊洺選擇主動前撲，光劍帶出的殘影宛若一條遊動的巨蟒。
女武神劈劍豎斬。
楊洺身形朝着左側虛晃，帶偏女武神的攻擊動作后，腳下蓄出的力道爆發、身體朝着左側側翻。
他與女武神光劍擦肩而過，手中的光劍如一隻鞭子，抽在了女武神背部！
女武神身形向前踉蹌了兩步，背後浴衣破損，皮膚出現了一條血痕。
楊洺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低頭看了眼手裏的光劍。
他現在……好強。
是遊戲中不曾有過的力量和速度。
“漢頓上尉，這……”
“漢頓！”
“幹得漂亮三副！給她點顏色瞧瞧！”
側旁突然傳來了幾名士兵的大吼。
楊洺懶得搭理，目光緊盯女武神，看着後者慢慢落地，腳尖離地面只剩十公分。
女武神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她現在並沒有太多格鬥技巧。
楊洺也已發現，現在的女武神並非《遺失之聲》中的完全體，她剛脫離控制。
兩道身影在同一條直線上再次對沖。
楊洺彷彿回到了個那個破敗且壓抑的副本空間，面對着強橫的女武神，一次次陷入絕望。
但如果把絕望的外衣剝去，還剩下什麼？
走位。
楊洺左右閃躲，女武神的光劍總是慢他半瞬，總是差幾分米無法觸碰。
技能預判。
女武神每個抬手動作都有微弱的不同，可以以此判定她即將使用什麼樣的招數。
楊洺在走位閃躲之餘，光劍總能出現在一些不可思議的角度，等待女武神撞上去，給她高韌性的光滑皮膚留下一絲傷痕。
女武神的表情，已經完成了從病態到震驚，再到憋屈、憤怒的轉變。
她竟然被自己的下級生命體欺辱了！
楊洺的攻勢越發凌厲，女武神身上的傷痕迅速增加。
女武神嘴裏爆發出一聲厲嘯，紅色的光波自她額頭再次盪開。
但她轉身就發現，楊洺已經在幾米開外，身周撐起了淺紅色的光罩，就如海浪前的礁石，將紅色光波撞的粉碎。
楊洺嘴角勾勒出了少許弧度。
這就到第二階段了？
他左手戴上了黑色的露指手套，手背上的圓盤輕輕旋轉，一隻八十公分直徑的圓盾出現在楊洺手背。
劍盾同攻！
楊洺疾奔向前，女武神明顯出現了猶豫。
“你不是要吃掉我嗎？婆娑，你就是這麼吃掉我的？”
戰士開啟了他優雅的嘲諷。
女武神明顯被激怒，提着光劍再次俯衝。
楊洺當然不會忘記，他們彼此在絕對力量上存在的差距。
他看似強攻，實則依然是虛晃，在女武神光劍劈空的瞬間，光盾卡在兩人身形之間，朝女武神那發達卻柔軟的胸肌施展出了盾頂。
女武神身形立刻歪斜，楊洺的光劍直刺跟上，腰部發力腳下扭轉走位。
不等女武神穩定身形，光劍已擊中她手腕，再次頂來的盾牌打破了她的身體平衡。
楊洺壓制住了女武神！
側旁閃過了微弱的射線，鐳射槍對女武神開火，卻未能留下明顯的傷勢。
不過，聊勝於無。
護目鏡后，楊洺的雙眼越發冷靜，手中的動作越發精準，全身的力量沒有絲毫浪費。
他或許，真的可以把女武神直接掀翻在地。
……
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基格羅夫拄着手杖，在通往尾艙的路上快步疾馳。
耳機中已經沒了多少聲響，英勇的帝國士兵死傷殆盡，艦長也已經無法指揮。
“婆娑，你要去哪兒婆娑。”
基格羅夫不斷喃喃着。
但當他轉過拐角，衝過最後一段通道，抵達尾艙邊緣時，突然怔住了。
基格羅夫的那隻紅色義眼微微閃爍，他的表情在木楞、錯愕、不可置信中來迴轉換，完好的眼球映着下方的畫面：
狼藉的尾艙，被掀翻的機甲，僅剩幾名能活動的士兵；
強大的女武神被一隻光盾摁在地上，那隻不斷揮舞的光劍試圖給女武神增加致命的傷勢，卻只能在女武神光滑的皮膚上留下一條條血痕。
哦，帝星在上！
“漢頓？”
基格羅夫看着壓制住女武神的人影，嗓音在輕顫。
這顛覆了基格羅夫對兩者力量的認知。
如果是這樣，如果漢頓還能聽自己指揮，如果……
楊洺突然抬頭瞥了基格羅夫一眼。
就是這一眼，基格羅夫得出了一個讓他都覺得荒謬的判斷。
這不是漢頓。
或者說，漢頓也被古神的思維控制了！
“漢頓，回答我漢頓！”
基格羅夫用沙啞的嗓音大喊着。
突然，女武神抬頭看向這位教授，已經傷痕纍纍的她猛力拍打尾艙甲板。
這個動作！
楊洺立刻抽身後退，盡量遠離女武神，在胸前綁着的戰術背包中抓出兩隻震蕩雷。
果然，女武神渾身開始顫抖，一束束紅色光暈來回衝擊，她背部漸漸出現了由紅光凝成的光翼，身形再次升空。
兩顆黑點飛來，在她左右同時爆炸。
女武神仰頭嘶吼，長發不斷飄舞，身上的傷痕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她豁然轉身，死死地盯着楊洺。
此刻，基格羅夫不再猶豫，他顫巍巍地在手杖尖端摁了三下，手杖內部傳出齒輪咬合的聲響，自行拆解，將一隻小巧的沙漏送到了基格羅夫手中。
這個沙漏被藍色的弧光包裹，居中是一點懸浮的微粒，而上下則是兩顆花生米大小、似乎還在蠕動的粉色肉團。
當基格羅夫握住這隻沙漏，藍色弧光自行消退。
正要衝向楊洺的女武神，以及再次雙手握住光劍、準備利用戰士絕技前滾翻與女武神周旋的楊洺，不約而同的停下動作。
他們的雙眼盡皆出現了紅光，盯住基格羅夫手中的沙漏。
楊洺無比渴望那兩團細胞，但他猛地反應了過來。
那是古神生命體細胞培養出的類器官？
楊洺保持了剋制，但女武神已不顧一切地沖了上去。
基格羅夫把那隻沙漏高舉，手指摁住了一顆紅色的按鍵。
“婆娑，你知道這是什麼！停下！”
基格羅夫大聲呼喊着，那張乾瘦的、被機械侵蝕了大半的面容上，帶着一絲瘋狂和決然。
女武神竟然真的停住了。
她盯着基格羅夫高舉的左手，面容上的厲色迅速收斂，恢復了少女的純真可愛，隨後又用那她清澈的、明亮的眼眸，凝視基格羅夫。
“教授，”她開口說著，嗓音如世上最美好的天籟，“你會成全我的，對嗎？”
被晾在了一旁的楊洺喉結顫抖了幾下。
也就這時，楊洺視線餘光突然瞥到，登陸艦艙出現的‘綠色小飛機’標識。
楊洺心底狂喜，沒有一絲絲猶豫，立刻掉頭沖了過去。
讚美古神！
麗娜醫生終於激活了登陸艦作業系統！
女武神完全沒管楊洺，死死注視着基格羅夫手中的沙漏。
楊洺奔跑中依然在觀察，耳機中傳來了基格羅夫的嗓音。
“婆娑，我可以成全你，但你不能失控，你必須保持自己的理智，你會成為這個帝國最偉大的存在，神明一樣的存在，但你必須保持理智，向我證明你的理智，婆娑。”
“把它給我，教授。”
“不可能的婆娑，我現在必須搞清楚，你現在到底是那頭怪物還是我的婆娑！”
“你不會真的摧毀我，教授，”女武神嗓音帶着幾分空幻，彷彿是在用精神控制，“我是你最得意的傑作，是你一生的心血，我對你而言，存在無可複製性。”
“不要靠近我！聽着！婆娑！”
“教授，將它交給我，我可以讓你成為我的眷屬，最親密的眷屬。”
“婆娑。”
基格羅夫的嗓音突然平靜了下來。
已經衝到登陸通道的楊洺，扭頭就看到這樣的畫面：
女武神提着光劍懸浮在空中，長發自行結成了雙馬尾的形狀，似乎是為了勾起基格羅夫的回憶。
她持續釋放着精神干擾。
乾瘦的基格羅夫高舉着手中的沙漏，機械義眼閃爍着紅光，另一隻正常的眼眸中滿是不舍與眷戀，並未被精神干擾所影響。
不對！
基格羅夫必然會摧毀那兩個細胞團！
而且那個沙漏樣的裝置，必然存在着摧毀女武神與這艘科研船的威力！
楊洺不知道自己如何得出的判斷。
但從基格羅夫的表情上，楊洺讀出了這一信息：
基哥這次不會再心軟！
存放細胞團的沙漏，那種獨有的結構，好像是……
卧槽！反物質炸彈！
楊洺亡魂皆冒，連滾帶爬地竄入通道，在微重力環境下朝着前方打開的艙門‘飛馳’。
麗娜醫生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緊張地看着衝過來的楊洺。
“準備彈射！”楊洺大吼着。
突然。
“漢頓，”大副的身影出現在通道末端，滿是惶急地‘飄’了過來，“等等我！哦，不！求你漢頓！我命令你停下來！漢頓！”
麗娜醫生明顯猶豫了一瞬，但楊洺目中沒有絲毫動搖。
他動作迅速地解下戰術背包，扭頭瞄準大副。
大副表情有些獃滯：“漢頓，你要幹什麼漢頓！不、你不能這麼干！我是你上司！”
“上司你好。”
楊洺肌肉開始蓄力，雙手將背包用力推出，向前飄飛的身體再次加速。
大副被背包直接命中，前沖的身體立刻後仰，在失重中臨時無法借力，直接滑回了尾艙，摔在了模擬重力的區域。
“上司再見。”
楊洺整理了一下衣領，身形已經飄入登陸艇中，果斷拍下關艙按鍵。
“漢頓，大副他！”麗娜醫生顫聲喊着。
“私人恩怨。”
楊洺淡定地說了句。
等艙門轟隆一聲閉合，他轉身拍下了亮起的發射按鈕。
通道處的閘門迅速閉合，前方出現了一盞盞淺藍色的指示燈，強大的電磁場將艦身包裹。
沒等楊洺在座位上坐好，突如其來地推力就把楊洺摁在了后艙門上。
他們剛剛沖入星空，後方就出現了極速膨脹的閃光。
反物質炸彈被引爆了！
還好這艘小型登陸艇已經彈出了一段距離，而且這艘艦艇本來就是用來登陸和探測行星，本身就有出色的艦體結構，配備微型防護罩，十分抗糙。
就是苦了楊洺，因為來不及繫上安全帶，他像是一顆在大型離心機中翻滾的栗子，直接摔昏了過去。
在他不斷翻滾中，其實還‘看’到了一幅畫面：
女武神突然出手，朝基格羅夫兇猛俯衝，光劍刺向基格羅夫的胸口，左手抓向了那隻沙漏。
但基格羅夫只是嘆了口氣，將那個紅色的按鍵徹底摁了下去，任由光劍穿透胸膛，右手猛地抱緊了女武神。
“你是完美的，婆娑。”
基格羅夫夢囈般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