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堅守的愛,才是幸福
思安上前一步,“煩勞公公去告知名醫,待皇上醒了再過來。”
輕輕頷首,竇辭年道,“是。奴才這就去!”
轉身正要走,誰知床榻上的慕容元策卻睜開了眼睛,渾濁的雙目再不似昔日的炯炯。慕容長武一驚,“父皇?”
竇辭年忙攙了慕容元策起身坐着,“皇上,奴才該死,擾了您。”
“發生何事?”慕容元策疲倦的靠着,整個人奄奄一息。
“父皇,國公府送了名醫入宮,來治您的病。”慕容長武道。
慕容元策擺了擺手,“罷了,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看了這麼多的名醫名方,若是真的管用,朕何至於此。到底,會跟靖王一般。只可惜,他走在朕的前頭,去見傾城了。”
思安的臉色有些難看,“父皇,還是看看吧,說不定這次真的管用。”
彷彿想起了什麼,竇辭年忙不迭從懷裏掏出鹿兒給的巾絹,雙手遞呈,“皇上,這是藥方。那人說得極為自信,只要皇上見了,必然藥到病除。”
眯起眸子,慕容元策疑竇的望着竇辭年手中的巾絹,猶豫着接過。
“這是什麼東西?”慕容長武不解。
絲絹被打開,裏頭放着一張摺疊的白紙,以及……一枚鴿血珠。慕容元策整個人彷彿被雷擊般,霎時僵在當場。連竇辭年都險些失聲驚叫,這個東西他曾在當年的冷宮大火中見過,是若傾城之物。
猶記得,此物後來物歸原主。
“難道是……”竇辭年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慕容元策慌忙打開紙條,頃刻間淚流滿面。
多年生死兩茫茫,費思量,終難忘。千里荒原,何處不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明月夜,鬢如霜。誰料年年斷腸日,杯盞茶,自相飲。相顧無言,回眸落淚自成殤。人生若是如初見,共白首,猶不悔。
陡然握緊手中的鴿血珠,慕容元策瘋似的掀開被子,“人在哪?”
“在、在金殿外……”還不待竇辭年說完,慕容元策已經撐着虛弱的身子沖了出去。身後,所有人都愣在當場。
金殿外的馬車,安靜的停着,簡單而不失雅緻。
“傾城!”一聲驚呼,伴着震耳的高呼萬歲之音。
車內的白衣女子陡然坐直身子,還不等鹿兒回過神,她已掀開車簾,費了所有氣力跳下馬車。胸口氣息起伏,眸中已是熱淚盈眶。
四目相對,多少哀愁不用說,多少離別不用講。
她看到慕容元策衣衫單薄,憔悴的容顏在風中顫抖。手中,是她親筆書寫的紙條。他看懂了!兩年了,他沒有忘了她。
即便輕紗遮面,他還是能一眼認出來,這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女子。握着信紙的手止不住顫抖,慕容元策淚流滿面,“就算只是一紙書信,朕也知道,那是你。就算只有一枚信物,朕還是相信,那是你。就算……就算你是鬼,朕依然愛你!”
下一刻,他忽然衝上去,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我以為,你已經忘了我。”她泣不成聲,淚落兩行。
“若是能忘,朕何至於會變得今日模樣。”慕容元策的臉上揚着笑而酸澀的表情,所有人都背過身去,悄悄抹淚。微白的唇,抿出痛徹心扉的痕迹,“兩年了!朕生不如死,只等着有朝一日,與你共赴黃泉。”
這樣的一幕,着實不適合旁人在場。鹿兒愣在一旁,竟忘了該如何反應。
托起她的臉,慕容元策輕輕掀開她的面紗。那一刻,重見紅顏似往年,一顰一笑亦依然。她還是她,還是當年那個風華無限的若傾城。當朝皇后!
眼淚順着臉頰開始墜落,慕容元策失聲痛哭。壓抑了多年的愛恨離愁,瞬時全部迸發。雙手捧着她精緻而真實的臉,慕容元策哭着喊着她的名字,“若傾城,你可知道,每每午夜,朕只能抓着一把空氣,對自己說,這是朕的傾城。這是朕的傾城!你可知朕的痛,如此刻骨!”
她狠狠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你卻敢消失那麼久,消失得無影無蹤。你可知當你在朕懷裏死去,朕該怎樣的痛不欲生嗎?朕多麼希望,替你死的人,是朕!若傾城,若傾城!你好狠心!沒有經過朕的允准,你怎能輕易赴死!”慕容元策全然不顧帝王形象,此刻只想抱着自己的妻子,大哭一場。
“因為我愛你,我不想成為你的負累,不想成為你的威脅。元策……”若傾城哭着伏在他懷裏。
“可是,你如何能知曉,被留下來的人的痛苦?”慕容元策狠狠吻上她的唇。這一吻,幽然深長。
兩年,誰能明白兩年是怎樣的代價。生離死別,活在記憶里,痛徹心扉。兩年,把自己當成死人一樣活着,每日承受這心裏的煎熬。宛若不見天日,宛若人鬼不分。
“對不起!”若傾城泣不成聲,淚如雨下。
鬆開她,慕容元策笑得淚流滿面,“朕要的不是對不起,是一生一世。傾城,你還愛朕嗎?”
若傾城抬眼看他,哭得猶如淚人,“愛!我愛你!從開始,就沒有變過。元策,我愛你……”
慕容元策的手,微涼的撫過她的臉頰,“傾城,我們終於能毫無阻礙的在一起。一輩子,一生一世!”
頃刻間,周旁響起震破蒼穹的響聲,“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若傾城凝眸回望慕容元策,嫣然一笑間,天地失色。
又是一輪斜陽晚照,鹿兒站在若傾城身旁,抬頭去看溫暖的光線。
“鹿兒,想你師傅了?”若傾城轉身看她,夕陽的光將她整個人都襯得極不現實。餘毒未清的她,臉上依舊泛着微白之色。
“姑姑……”鹿兒頓了頓,“你現在是皇後娘娘,那我還能叫你姑姑嗎?”
若傾城頷首,“自然可以。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是你姑姑。”
“是師傅救了我,師公又教了我不少醫術毒術,他們是鹿兒的再世父母。可是鹿兒答應過師傅,要照顧姑姑一輩子。”鹿兒笑了笑,年輕的女子臉上洋溢着青春的光澤,“所以鹿兒會陪着姑姑。即便治好了皇上的病,鹿兒也不會走的。”
看着她笑起來的模樣,若傾城忽然想起來當年的弄涼,她們也曾這樣年輕的展露最真實的笑顏。只是記不得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們變得再也不會輕信別人。許是宮闈傾軋多了,連自己的心都變了。
弄涼,我又想你了!你跟寂寥,應該在一起了吧?來世,你們可要好好的,只是別再遇見我。終歸,是我連累了你們……
“鹿兒,若是你不喜歡宮裏的生活,不必為了承諾而留下來。姑姑會與你師傅說,你可來去自由。”若傾城說得很輕,卻很誠懇。當年弄涼為了一命之恩,結果為她留下來,反而送了性命。弄痕為了弄涼的臨終承諾,臨了與她跳崖以踐諾言。
可是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這種感覺就好像弄痕為了對師傅的承諾,不得不殺了畢生最愛。切膚之痛,不是用遺憾二字就能說清楚的。
鹿兒搖頭,“不,鹿兒是自願留下來陪姑姑的。只要姑姑不嫌棄鹿兒就好!”
若傾城凄婉的笑了笑,“你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好像弄涼。”
話剛匍出口,若傾城已眼眶濕潤。
死去的人,再也回不來。無論愛的還是恨的,好比弄涼,好比寂寥,又好比慕容元楹與蘇城池。
楹哥哥在天上,應該可以得到解脫了吧!一輩子爭權奪利,到了最後才發現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要的。這樣的悲涼,又有誰能了解?
“對了,聽說護國公大婚,場面好熱鬧呢!”鹿兒轉移了話題。
若傾城的眉眼輕垂,“是嗎?真好,有情人終成眷屬。”
鹿兒撅撅嘴,“是皇上指婚的。只是小公爺很奇怪,竟然請旨只讓新夫人做側妃,並沒有要新娘子當正室的意思。”
微微凝眉,若傾城眼底的神色極為不自然,“怎麼會這樣?”
“誰知道呢!不過皇上賜婚的時候,鹿兒偷偷看到了新娘子,可漂亮了。對了,那眼睛跟姑姑很像。”鹿兒笑得沒心沒肺。
若傾城酸澀,輕嘆一聲,“這樣也好,總好過一直欠了他。”幽然間,若傾城低低道,“鹿兒,有空回逍遙谷看看,就說本宮想他們了。”
“恩,到時候鹿兒帶着宮裏的點心,一定會饞死雲兒那個鬼精靈。”鹿兒格外得意,“不知道師傅和師公有沒有打算再要一個,就千雲一個孩子,怕是要寵壞了。就是師傅沒了武功,不知道最近身子可好?”
弄痕,你還好嗎?
當日她問弄痕,沒了武功是否後悔。
弄痕望着千燎,目光柔和得像極了今日的夕陽。絲毫沒有昔日凌厲的光芒,淡然天地間的說了幾個字:已無必要。
是的,她已沒有偽裝捍衛的必要。也許武功盡廢,對於弄痕而言,反倒是一種幸福的開始。有時候一味的保護別人,倒不如被人呵護來得溫暖幸福。
置諸死地的愛情得到萌發,唯一需要的只是堅守,只是守護。不被打擾的,細水長流。
不遠處,慕容元策緩緩而來,帶着朦朧的笑,一直漾在她的心底。
若傾城欣然回眸,長長的羽睫輕輕煽動,金色的光在眉眼處折射開來,綻放出七彩的色澤。紅唇牽起幸福的弧度,明眸璀璨,嫣然輕笑間,世所無雙。
有一種愛,不需言語,只要一個眼神,足以驚心。
傾城,歲月曾改變容顏,我對你多年從未變。永遠都不會!
元策……待你我徐徐老矣,惟願還能相擁彼此,生死同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