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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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家的男人們是踩着關城門的時辰回來的,進城的時候滿天霞光,照的一座城都紅彤彤的,晚風裏帶來魚香味,不知是誰家的晚飯。一行人甫一聞到,都頓覺腹中飢餓,幾個小的更是肚裏咕嚕嚕的響了起來。

嚴仁達耳尖聽見了,忍不住一笑:“好了,眼看到家了,家裏肯定做好了吃的等着呢。”

幾個男孩子都有點不好意思,嘻嘻的笑都不答話,嚴景安前面聽見說話,轉頭問:“什麼?”

“無事,是這幾個小的肚子叫了,我說回去就有吃的了。”嚴仁達笑答。

於是前面的三個大人也都笑了,嚴景安就說:“是我不好,一到了書院就不捨得走,回來的晚了,倒誤了飯時。快走吧,今晚有家宴,定有不少美味。”說著催馬快行,往嚴宅的方向而去。

家裏的女人們也有點餓了,劉氏就對范氏和嚴清華嘆氣:“你爹爹就是這樣,每次到了書院,恨不得就住下不走。我早該在他們走的時候就叫人去囑咐的,他們幾個大人倒無妨,餓壞了孩子們可怎麼好?”

范氏就安慰婆母:“媳婦叫小廝帶了點心的,餓不到孩子們。”

劉氏還是不放心:“只怕孩子們在長輩面前拘束不敢吃,何況是到了書院,估摸着也沒空閑。”正說著就有人來回報,說老爺他們進門了,劉氏就帶着女兒媳婦和小孫女到外間等。

不一時嚴景安帶着一眾兒孫進來,兩廂分別見禮,劉氏打發兒孫們回去更衣,又說家宴安排在前廳,叫一會都到前廳去。眾人這才辭出來,嚴仁達帶着黃愨回去,范氏打發人回去伺候嚴仁寬父子,自己先去了前廳安排,嚴清華也陪着丈夫和兒子去客房更衣,只豐姐兒被劉氏留在了屋裏等着。

嚴景安看小孫女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瞧,就伸手去摸她的頭頂:“豐姐兒餓了吧?”

豐姐兒搖頭:“孫女不餓,姑母給孫女吃點心了。”

“既知道孩子們餓,怎地還不早些回來?”劉氏埋怨的看了嚴景安一眼,催他去更衣,“時辰不早了,早點吃飯,一會姑爺他們還要家去呢。”

嚴景安呵呵笑:“親家就住在左近,晚點回去也不怕。”話雖這樣說,也還是起身去凈房洗臉,劉氏叫人去找了家常衣裳來給他換,順便和他說了李澤送拜帖要來拜訪的事。待嚴景安凈了面,又重新梳了頭、換了衣裳,這才牽了豐姐兒的手往前廳去。

才出門就發現嚴仁達帶着黃愨站在院子裏等,嚴仁寬帶着嚴謙和嚴誠也剛從東面的夾道過來,於是大夥一同往前廳去。到了廳前,王進文父子也在候着了,劉氏沒見到嚴清華,就問女婿:“怎麼不見清華?”

“她在裏面幫着弟妹收拾。”王進文答道。

果然進得偏廳的門去,就見嚴清華在幫着范氏安著。范氏按劉氏的吩咐,在偏廳里北面擺了一桌,在南面置了另一桌,中間用一個大插屏間隔開來。嚴景安帶着男人們入座北桌,劉氏則牽着豐姐兒,扶着范氏的手入座了北桌。

坐下一看,加上豐姐兒才四個人,實在不成席,又把嚴誠和黃愨叫了過來:“好歹湊成一桌。”范氏這才安排人開始上菜,又要去伺候劉氏吃飯,劉氏讓嚴清華拉她入座:“…一家人好好吃頓飯。”

冷菜上齊,嚴景安命把酒都滿上,連嚴謙和王秉忠都叫給倒了一小杯青梅酒,裏面劉氏、嚴清華和范氏也各斟了一杯青梅酒。嚴景安舉杯:“今日我和你母親暮年返鄉,歡喜之情實難盡表,又兼一家人難得相聚,我心甚慰,大夥同飲此杯,共祝我嚴家家門昌盛,子孫平安康泰。”

嚴仁寬和嚴仁達、王進文都說:“願父親母親(岳父岳母)大人長壽安康。”一起舉杯一飲而盡。

一家人好容易團聚一堂,吃的是家鄉菜,喝的是自釀酒,嚴景安心歡意暢,又兼白日見到自家書院蒸蒸日上,更有些志得意滿,覺得官場失意之事亦如浮雲,不必掛懷。這一想通,心下更加放鬆,不知不覺就喝得醉了,最後怎麼回房睡的都不知道。

第二日卻還是一早起來,帶了子孫們去鐵瓶巷的嚴家祠堂祭祖。嚴家現任的族長就是嚴仁舉,嚴仁舉的父親和嚴景安乃是同祖的堂兄弟,自嚴景安父輩起兩家分家單過,但相互之間一直來往頻繁,相處的也很好。

早前嚴家家塾本在鐵瓶巷,但後來嚴仁舉因讀書不成,索性棄文從商,做起了絲綢糧食生意,長房無人照管家塾,加上嚴家祖宅也不是十分寬敞,嚴景安在擴建自家宅子的時候就索性把家塾遷了過來。那時嚴景安丁憂在家,就親自在家塾任教,後來更聽從恩師方禮先的建議,在獅子山上創立了竹林書院。也因為方先生曾在竹林書院講學,使得竹林書院甫一創立,就在江浙一帶大大揚名,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祭過了祖,女眷們自去內院歇息,男人們則去廳堂里說話。嚴家祖宅也是三進,因老太太還在世,所以並未分家,現在是嚴仁舉和兄弟嚴仁奇兩個一起住着。范氏服侍着婆婆去了長房老太太的居所,兩個老太太要說體己話,就打發了她們年輕媳婦自去。於是范氏就隨着嚴仁舉的妻子莫氏、嚴仁奇的妻子羅氏,一起去了莫氏的院子裏坐。

長房老太太何氏今年已六十有二,滿頭銀絲都梳的服服帖帖,在腦後挽了個髻兒。因為人比較富態,臉上的紋路就不是很明顯,她拉着劉氏的手感嘆:“真是不曾想到,我都這把年紀了,還能夠再見着你,妯娌兩個說說話。”

劉氏就嗔道:“嫂子這是說的什麼話?我看您啊,精神好得很,再活二十年也不是難事!”

“你啊,最會說話哄人。”何氏喜笑顏開,“我看你才是精神好呢,這一路舟車勞頓,你面上竟絲毫看不出來。京里老二他們都好?”劉氏點頭:“都好。就是老三媳婦快生了,過幾天還要催着老三回去。”

何氏又問:“我記着老三小兩口已經有了個哥兒,有幾歲了?”劉氏答道:“虛歲兩歲了,比老二家的諭哥兒大五個月。”

“唔,老二媳婦真是要強,這是生了第幾個了?”

劉氏也嘆息:“第四個。我總是勸她,先養好身子要緊,要不是因為先前連生了三個姐兒,傷了身子,怎麼會直到現在才生了哥兒。”

何氏就拍拍她的手:“你呀,是不知道那些規矩多的大家子裏頭,為人媳婦的有多難。我娘家有個侄女,嫁的就是那累世官宦之家,嫁過去不過兩年,因為肚子沒動靜,婆婆就給塞了兩個妾侍過來,後來妻妾爭鋒,沒一天安生日子過。想來老二媳婦也是聽多了這些事,不生個哥兒不踏實。你呢,該說的說了,也就不必管太多,兒孫自有兒孫福。”

“嫂子說的是。好在如今終於有了個哥兒,她也該安了心了。只是如今回來見了豐姐兒,想起老二家那三個丫頭,我又忍不住有些憂心。老二媳婦管孩子,實是太過嚴厲了,好好的小姑娘,都給管的木木獃獃的,沒一點活泛氣。先時在京里我還不覺得,只以為是孩子老實,回來一看豐姐兒的樣兒才反過味來。唉,也是我不好,怕她吃心,從不肯插手她房裏的事,倒把幾個孩子耽誤了。”劉氏嘆道。

何氏聽了也皺眉:“這可不好。女兒家若不好好嬌養着,將來出了門子以後,豈不要受欺負?”

劉氏搖搖頭:“就是這樣說。改日我叫他爹寫信給老二說說吧,總不能把好好的女孩兒都教的呆了。”又轉移話題,“還是嫂子這裏好,兒孫都在眼前,再沒什麼可煩心的了。”

“唉,我也是睜隻眼閉隻眼罷了。”何氏也嘆了口氣,“我們家老二你是知道的,讀書讀書不成,連個秀才也考不中;管事管事不成,看個賬目都看不明白。卻偏偏麵皮薄、又心氣高,就是我多說一句,他也要心裏不痛快幾天的,更別提老大說他了。自上回他替老大管鋪子,管了個亂套之後,竟再也沒出去做過什麼事。一家子全憑老大一人養着。就這樣,他和羅氏兩個還不消停。”

劉氏有些奇怪:“舊日我看老二媳婦是個溫順知禮的啊!”

“你這十幾年不曾回來,有些事你不知道。早年她是溫順知禮,可這幾年眼看着幾個孩子要嫁娶,老二身上還是一點職事也無,恐怕孩子們不好說親。先是攛掇着要給老二捐個監生,算是有個出身。後來不知道怎麼異想天開的,竟要老二去求老大向阿寬說個情,容他去書院教書。你說他連四書五經都背不全,就算去家塾教頑童都不夠格,去書院教的哪門子的書?”何氏終於有了人訴苦,連着說了一長篇,說完不由口渴,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大口。

劉氏聽完苦笑:“這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咱們為人父母的,總是‘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吧。”

作者有話要說:我常在晚飯時間被別家做魚的香味饞到這種事我會說么~(^_^)~

ps:所有隻看文不留評的你們,咒你們都只能聞到不能吃到~~~~(>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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