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37章
【三七】百鬼の同行
寂寞是獨自一個人就會蔓延叢生的荒蕪。
幸村精市天不怕地不怕,也從來沒有怕過寂寞這種情緒。
但是,當一個人面臨著前路無望,必須失去自己最喜歡的東西的時候,任是誰也會茫然無依,恐懼着前途。
幸村精市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
他會怕，但是他只怕自己再也打不了網球。
然而這已經足夠讓一向成熟淡定的少年驚慌失措了。
如果他不是幸村精市，恐怕只會更加地惶恐。
在這方面,沒有人能夠走進他的內心。
父母也不行，他們沒有理解網球在他的內心佔據的地位。
網球部的人也不行，就是摯交如真田也不行。幸村精市習慣支撐起別人，而不是讓別人來支撐起他自己,看到他的軟弱。
幸村精市的內心，無人可以走進。他也不允許別人走進。所以，一向沒有人看得透他。
說不上好與不好，也說不上是信任還是不信任。
鏡月倒是有些理解他。
出生在妖怪家族裏，爺爺更是百鬼的總大將，奴良鏡月的身體裏流淌着滑頭鬼的血脈，比人類的稀薄，但是比人類的有力。
曾經有兩條路擺在她的面前，為人，還是為妖。
這不是身體上的折磨，卻是精神上的折磨。
一代目已老，二代目去世，內部不穩，外部又是各種不懷好意的目光。
而他們第三代作為人類存在，卻又生活在妖怪的世界裏。難怪當初陸生不想接受，她那個時候還小，也並不明白這些。
經歷了種種內憂外患之後，他們最終走上了作為妖怪的那條道路。
他們並沒有拋棄人類的身份，但是卻擔當起了屬於妖怪的責任，這是他們作為滑頭鬼的後代應當承擔的責任。
作為人類無疑會輕鬆許多，但是，作為妖怪卻是他們與生俱來帶着奴良的姓氏而不可推卸的責任。
幸村跟她不同。
幸村精市只是面對一場病魔而已。
但是，在經歷了大風大浪的奴良鏡月眼裏，這卻並沒有什麼可笑的。
這才是作為人類應該有的表現，而幸村精市無疑已經相當優秀了。
她想，她還是應該去問問鴆哥。
不過，眼下遇見幸村——雖然冠名詞是“從醫院潛逃的幸村”，但是鏡月並不驚訝，這個惡劣的男人，會做出這種事也沒有什麼好驚訝的，她也並不打算“好心”地把他送回去。
既然遇見了，那就捎上吧。
鏡月看得出來，這個傢伙心情很不好。
“喲，少年。”大小姐脫離隊伍，跟幸村打招呼。
“大小姐！”
“小姐！”
小妖怪們呼啦啦一群圍了上去。
小妖怪們其實很聰明，分得很清楚。
人類時的奴良鏡月是它們的“鏡月sama”，妖怪時的奴良鏡月就是它們的“大小姐”。
在外人面前，它們從來不會搞錯。哪怕是面對着“幸村sama”，這幾天以來他們相處很好。但是，奴良鏡月的身份，它們不會在人類面前泄露分毫。
“乖。”鏡月笑了笑，“到後面去吧。”
“是！”
“是，大小姐！”
“嗷——”
“走開！”黑田坊放出自己的畏，把身邊的小妖怪趕走。
他不爽地盯着前面的幸村，內心裏暗暗醞釀。
首無無意識地拉扯着手裏的紅線，眯着眼看向前方。
猩影站在兩個人身後，單純地問了一句：“那個人類是誰？”
——便招來了兩個人的怒視。
要告訴三代目！絕對！
不能放鬆警惕！不能讓這個小子接近大小姐！
兩個人咬牙切齒，他們可是身負守護大小姐的重任的。要是讓奴良組的大小姐就這麼被一個普通人類小子拐走了，他們就可以不活了——也活不了了！
三代目會切了他們的！
可是，如果讓大小姐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的話，大小姐也會切了他們的！
鏡月絕對會說他們想太多了！整天不幹好事腦子裏都在想什麼呢！
但是對於這些二代幹部的傢伙來說，這是他們所忠誠敬佩的二代目的小女兒，已經去世的二代目奴良鯉伴未能看着長大的女兒。
一旦涉及奴良鯉伴，這些傢伙總是不能淡定。
舊時西窗憶紅顏。
奴良鏡月出生在山吹花開的日子裏。
那一頭黑髮像極了奴良鯉伴，也像極了山吹乙女。
奴良鯉伴抱着剛出生的女兒時，決心把她捧在手裏，疼愛一輩子。
但是，他沒有看到女兒長大，卻已經不在人世。
跟隨奴良鯉伴的妖怪們，把鏡月當成小公主，不比對於陸生的期待，他們只是希望能夠一輩子守護着小公主，看到她幸福地過一輩子。
雖然知道遲早有那麼一天，但是任何膽敢拐走奴良組小公主的傢伙，都是不可原諒的！這些臭小子，罪該萬死！拖出去槍斃一百遍！
不說這些妖怪們，尤其是首無和黑田坊，惡狠狠地盯着幸村的目光，大小姐卻是興緻高昂的，雖然她知道幸村明顯是從醫院溜出來的，但是這不是更好的可以讓她耍幸村一番的機會嗎？
妖化之後，鏡月的性格明顯受到了一定的影響，有向幸村腹黑時的方向發展。大小姐覺得，耍人不倦，樂此不疲啊。
“喲，少年，我們又見面了啊。”大小姐勾勾嘴角。
“是啊，第三次了。”幸村微笑道。
可不止三次吶。鏡月心想。“嗯哼。”但是妖怪狀態下的確只有三次，也算默認了。
“怎麼？這次不是出來買葯的了吧，好兄長？”鏡月斜睨他一眼。
幸村無奈。他好意思說他是從醫院逃跑出來的嗎？尤其是他這種病。
“讓本小姐來猜一下——從哪裏溜出來的？嗯哼？”鏡月慢悠悠地說道，一邊覷着幸村的表情。
幸村抿抿唇，無言以對。難道這位妖怪小姐能夠看穿別人的內心的嗎？
“哼哼～少年，我可記得提醒過你的，像你這麼有妖怪緣的傢伙，晚上可不要隨意外出哦～”
幸村無辜地看着大小姐，“有嗎？”你有說過嗎？幸村的表情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鏡月抽了抽嘴角，這麼厚臉皮的傢伙還真是少見呢……
幸村精市，你的臉皮是要有多厚？裝無辜是給誰看的呢？本小姐可不吃你這套！
“本小姐以為某些人還是有大腦的，本小姐說沒說過，全靠自己大腦判斷。也有可能是某些人一生病，腦子就退化了也說不定。”
鏡月的話可謂有些小惡毒，不過幸村知道，這位妖怪小姐完全是出於好心。
對方也提醒過他盡量不要外出，而且近來不太平。尤其是他的妖怪緣，對方在感嘆，他自己也要感嘆。
幸村精市覺得自己的妖怪緣來得莫明奇妙，前十四年完全相安無事，從去了一趟浮世繪遇到妖怪小姐開始，就連續不斷碰上靈異事件了。
“好像自從遇見你，我的妖怪緣就出奇的好。”幸村感嘆。
“嗯哼！本小姐作為百鬼的大小姐，妖怪緣什麼的還用說嗎？快點感謝我，多虧我讓你認識了那麼多妖怪！”
啊拉，大小姐完全不覺得她拖累了一個人類呢～幸村想。但是，沒有任何的不開心和捲入其中的厭惡，他甚至很高興見識到了這樣的一個世界。
“謝謝。”幸村笑道，真心道謝。
他不排斥妖怪，他很開心見識到這些從未見識過的東西。別人哪怕一輩子也不一定能夠見到這樣的一個世界。而他，不僅見到了，而且留下了珍貴的開心的記憶。
如果真的是因為這位妖怪小姐帶給了他這樣的緣分和機遇，他真心感謝她。
而現在看來，也果真是這位妖怪小姐帶給他的。
大小姐愣了愣，她沒有想到幸村真的會道謝，而且看起來真心誠意。
好吧，也許這個惡劣的傢伙也是有另一面的，看起來還……挺可愛的。
“本小姐允許你見識一下妖怪的世界。”大小姐傲嬌了，“跟本小姐一起夜遊，百鬼同行，這可從來沒有一個人類有過這樣的待遇。”
幸村露出一個笑容，“我的榮幸，妖怪小姐。”
黑田坊看着走在大小姐身邊的人類小子，各種憤慨。
“那個小子！我要宰了他！竟敢以區區人類之身，走在大小姐的身邊！”
要知道，走在大小姐身邊的人，可從來只有三代目！在百鬼夜行之中，只有大小姐能夠走在三代目的身邊，只有三代目能夠走在大小姐的身邊！
首無手中的紅線無意識地纏纏繞繞，目光緊盯着前方，大小姐的身邊。
必須、得告訴陸生sama！
後面猩影推了兩人一下，“幹什麼呢？走了。”
“你沒看到現在什麼狀況嗎！”黑田坊指責道。
“我只知道，再不走就跟不上了。你們就這麼看着大小姐跟那個人類一起走了？”
“不行！”
“絕對不可以！”
兩個人一聽，頓時就跟了上去。
猩影無語地看着他們兩個。但是目光觸到前方大小姐的身影時，頓了頓。
必須，要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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