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一個都別放過
報紙?田夫人的怒氣頓時僵在臉上。
她怎麼忘了對方還有這麼一出?
吳越那幾個商人在汴京辦了個商報,據老爺回來說,官家也是同意的。她也曾津津有味地看過一期,還在家裏充滿優越感地誇獎過。
「這商報比從前的什麼邸報可有意思多了,可惜你們不識字,不然也可以看着解悶。」
可惜這份優越感只能小範圍地在家裏舒展一下,全城來說,識字的富貴家庭可太多了,跟她一樣愛看報紙的人也不佔少數。
如果她的英勇事迹真地見了報,誰知道這毒婦會怎麼編排她,到時候她還怎麼見人?
報紙的流傳速度就像流言一樣快,就算她渾身長了嘴,也堵不住那些好事人的議論。對方還說要給她配圖片吶,真夠毒的,她可沒忘了對方曾經惟妙惟肖的宣傳冊。
一想到自己將會有圖有真相地見報,田夫人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你做事真要這麼絕?」她臉色鐵青,就像戴着一副滿是裂痕的面具。
「說不上絕,我只是為自家員工討一個理所應當的公道。」林桑一板一眼,不為所動。
兩人就這樣當著大家對峙許久,最後轟地一下,田夫人的面具碎了,林桑甚至都能聽見她內心崩塌的聲音,她的面容一下軟弱下來。
「好——我,我向你賠不是——」她一下像老了十幾歲,腦袋不再高昂,甚至有些哆哆嗦嗦,猶猶豫豫地走到林桑身邊。
林桑把手搭在阿慶肩上:「錯了,不是向我,是向你剛才栽贓冤枉,又打又罵,隨意糟踐的這位孩子,他叫阿慶,記好了。」
田夫人咬着牙根,罷了罷了,反正都是賠禮,甭管是誰,就把他們都當做一樣的賤奴才,心裏就沒那麼難受了。
「阿慶是吧,……是,是我的不是,不該,剛才不該冤枉你,更不該動手。」
她半閉着眼睛,一口氣痛快地說完。
「好啊好啊——」
「真是解氣!」
田夫人打死也想不到,自己的一聲道歉竟然這麼受歡迎,珠寶閣的店員,還有滿店的吃瓜群眾齊齊發出歡呼叫好聲,還有人帶頭拍起了手。
趙日新更加過分,他兩隻手都拍疼了,恨不得大聲叫好。他再次環顧左右,不可思議地咧嘴笑了。父皇沒說錯,老師真是神人,總是能變不可能為可能。
最驚訝的要數阿慶,直到貴夫人喊着他的名字向他賠完禮,他的表情都還是呆的。
她們不將自己像泥一樣踏在腳底就不錯了,哪位貴人會因為打罵他們這樣的小人物而致歉,東家剛才說的時候他雖然感動得要命,可並不覺得會實現,可是這竟然是真的!
阿慶激動得渾身戰慄,林桑感覺到了,以為他是怕的,要麼就是凍的。
「你別怕,她不會把你怎麼樣。」林桑一邊安撫,一邊還叫人給他加件衣服。
「不錯,你意識到自己錯誤了,這很好。」她現在看上去像個嚴厲的教導主任,「可你把一個孩子打成這樣,不痛不癢說幾句就算了,難道不該付醫藥費嗎?」
田夫人剛才幾掌下得是死力氣,阿慶的半邊臉腫得老高,一隻眼睛幾乎已經眯在縫裏。
「是啊是啊,應該賠點醫藥費給人家!」吃瓜群眾已經不滿足靜靜觀看,已經開始有參與感了。
始作俑者覺得不想面對,可又被迫面對。
她抬起眼瞼迅速掃了一眼,忍着羞辱掏出荷包里最後一錠銀子,「碰」地砸扔在阿慶腳邊,轉身奪門而逃。
早知道今天就呆在家裏喝酒烤火,白白地出來受一個商賈的氣,又損銀子又損臉面,這是何苦來?
她一跑,妯里媳婦們也要跟上,林桑卻不打算放過她們。
「你們都站住,剛才一個個狗仗人勢,開罵動手的是誰?你們不會覺得能就這麼算了吧?」
唉,婆子媳婦們也是一樣後悔,這一趟真是流年不利。可是當家主母當初都賠禮道歉了,她們的面子又算什麼呢?
二妯里離得最近,在林桑眼神壓迫下,第一個斂衽行禮:「對不住,是我的不是,不該冤枉你。」
說完也追了出去。
等大家魚貫道完歉,一個一個聚在自己身邊,稍稍冷靜下來的田夫人露出憤恨的神色。
「等着吧,別叫她犯到我手裏,否則一準讓她死得很難看!」
她在外頭髮狠,林桑卻在店裏跟她神同步。
「小新,你說他是哪家貴婦?」她不可思議地問大殿下。大殿下點頭:「老師,就是老田家的,那個錦鯉體質的老田——」
「哼,管他什麼體質,就算是錦鯉,從今天開始也變衰神了。」這一家子沒有一個無辜,「不光田家,查清楚他們的親眷好友都是些什麼人,只要是一路貨色,一個都別放過!」
老師發飆了,趙日新心中一凜。
這可是一次大洗牌呀,據他所知,那些勛貴們,不管汴京的還是出閣的,天下烏鴉一般黑,肯定都在老師的黑名單範圍內。眼看這幫傢伙一個個要倒霉了,他竟然十分期待。
首當其衝的自然是老田。
他今天坐在百家樂桌前就沒起身過。不過他倒也不是一無所知,剛才就有小廝湊到他耳邊悄悄給他報信。
「爺,太太剛才就在隔壁,跟珠寶閣的東家很是鬧了一場。」
老田握牌的手頓了頓:「沒出什麼大事吧?」
應該沒有,否則小廝早就來報他了。果然,心腹小廝趕緊搖頭:「說是太太打了人家店裏的人,後來又給人賠了不是,還給了一錠銀子。」
「賠不是還賠銀子?」老田倒是意外,兩個都不似母老虎的作風啊。家裏太太脾氣大,他是領教過的,也是深感頭疼。
有一次家裏新買了一批婢女,有一個樣子長得好的,他不過多看了兩眼,還沒有怎麼樣呢,母老虎轉身就把人打了個稀爛,還叫拖出去喂狗。
這就是專門下他的面子,老田一想到這裏就氣不順。
更過分的是,過了幾日,他書房伺候的人全換做了小廝,母老虎自己身邊的侍女也全換做又粗又笨的丫頭,一個個歪瓜裂棗。Z.br>
真是難為當家主母了,也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找來的。她要是把這份心放在經營產業上,田家也不至於跟其他幾家實力相差太遠。
況且她這是噁心誰呢?老田看着他們連飯都吃不下去。
母老虎還老說他不愛回家,自己不找找原因嗎?
想到這裏老田手中的牌一刻不停:「沒事,太太脾氣急,有人煞一煞她性子也好。」要是從此知道服軟了,那他才阿彌陀佛呢。
不是老田心腸硬,而是他除了眼前的牌局,已經顧不上別的了。
要知道昨天充了五十萬兩,就贏了五十多萬,今天他充的可是二百萬兩啊,顯然是打算贏個二三百萬的。
剛開始這目標都快達成了,可不知怎麼地,他手氣急轉直下。
一開始幾萬幾萬地輸,然後是一把十幾萬,這哪經得住啊,一二百萬兩的籌碼轉眼就空了。
很快他今天贏到的籌碼全數貢獻出去,再往下就是老田自己充的本金了,他深呼吸幾下,開始加倍小心。
小心還是有效的,接下來他又幾萬幾萬地贏了幾局,老田深吐出口濁氣,剛放鬆一點,冷不丁一把輸掉他五十萬。
一旁的趙日新第一次看見一個人賭博入魔的樣子,那眼神不再是人的眼,表情也不是人類該有的。
他突破了平日的謹小慎微,一口氣將剩下的籌碼全都押了上去。
等的就是這一刻,齊咚嗆眼神依然平靜無謂,甚至還有一點慵懶,但是毫無懸念的,老田這一把輸得個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