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別怪她鬧上金鑾殿
田夫人扯着嗓子嚎起來,更加震天動地的是她那幫家養狗腿的聲音。
一丈開外的二妯里第一個連滾帶爬上來扶:「這可是朝廷一品侯夫人啊,哪個天殺的不要命了,敢推我們夫人?」
在大家的信念中,自己就是信州土皇后,被捧殺了十年,哪裏受過這樣的侮辱?
田夫人立即一疊聲高喊:「告御狀告御狀,天子腳下竟然出了這樣膽大包天的商賈毒婦,我要進宮去面聖,把這家黑店的事告訴官家!」
她是朝廷外命婦,一年到頭除夕十五官家召見能隨夫君進宮赴宴。但她等不到十五了,她是一品夫人,有遞牌子進宮的資格。
其實除夕那天宮宴,倆人不是沒打過照面。
但那時田夫人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拍賣會上,林桑呢,臉盲症又犯了。這些勛貴的家屬在她眼裏看起來都差不多,她哪知道誰是誰?
「哦,原來你是侯夫人?那正好,我倒想問問,難道朝廷欽封的夫人,是這樣一個滿口謊話,氣量狹隘,敢做不敢當的貨色?」
她在隔壁也聽了個大概,之前這裏鬧紛紛的,可是隔壁的賭客們太瘋狂,動靜都被喧嘩聲蓋住。但阿若一來喊聲如雷,她要再聽不見耳朵可以拿去捐了。
那群大叫要告御狀的一個個臉色不善,侯婦人被大家七手八腳扶起來后,倒是突然冷靜下心神。
「原來這就是珠寶閣的東家,大家看看吶,袒護小廝顛倒黑白,還敢對一品夫人無禮,無視朝廷,你們敢在這樣的店鋪里買珠寶嗎?」
從她叫囂着告御狀開始,事情就開始升級了。這不是普通的百姓糾紛,她要將事端往政治方向去引。不僅如此,她還要挑起其他顧客對珠寶閣的不滿。
吃瓜群眾剛才鬧紛紛的,現在一下子安靜下來,沒人隨意搭這個茬。
這是個狠角色啊,也不是真的沒腦子,林桑點點頭。
「我們一件一件來——」她拆了幾個田夫人掉在地上的盒子,「這幾件玻璃珠寶,胭脂水粉,全部加起來頂天我算你五十兩。」
她又打開阿慶被撞到地上的盒子。
「哇啊——」
珍珠鑽石的手鏈,寶石項鏈,隨便一掛都亮瞎顧客的眼,見到都忍不住驚呼一聲。
「每一串都超過五百兩,這裏一共是六串。」
林桑將鏈子展示在燈光下,溢彩的流光將田夫人都看呆了。
「你可能不知道,阿慶在我們店負責隨時往返倉庫補貨,他是有多想不通要冒着風險偷你不到五十兩的一大堆不好藏的玩意兒,而放棄隨便一條超過五百兩,輕輕鬆鬆就能藏袖子裏帶走的首飾?」
「哈哈哈——」沒有對比就沒有笑話,吃瓜群眾剛才斂聲靜氣,現在一下笑開來。
店長也長長舒出一口氣。對啊,這個方法好,她剛才怎麼沒想到呢?
他們是笑了,可打得得意的侯夫人一個措手不及。
但她反應也夠快,立即改說法。
「就算他不是有意偷竊,那也撞壞了我的東西,而且,他這麼個半大小子,已經男女有別了,混往我身上撞,冒犯朝廷命婦,照樣有罪!」
什麼?還要栽贓!阿慶聽得瞪大眼睛,拚命搖頭。
「沒有沒有,我根本沒撞到夫人,是夫人的手肘掃到我盒子,還踩到我的腳——」他的棉鞋也是店裏統一發的,藏藍色的鞋面上赫然一個土黃色腳印。
吃瓜群眾有眼睛尖的,一眼瞥見又笑起來。
笑就對了,正想找你們呢。林桑看了一眼人群,向顧客們求助。
「話說剛才店裏客人這麼多,我相信總有看見事發過程的,有願意仗義說出真相的。究竟是誰撞了誰,能不能幫忙作個證?」
有人立即笑不出了。
其實剛才那一幕,不是沒人看見,但沒人會為個小夥計伸張正義,去得罪一位遍身羅綺者。
況且人家剛剛還自曝身份,這可是一品夫人啊,有多少人惹得起,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么?
林桑這麼一問,人群再次安靜下去。
這時候一個幽幽的聲音響起,就特別明顯。
「沒錯,我看見了,就是口口聲聲一品夫人的這位撞的這孩子。」
隨着這句話,一位衣飾越發華麗的夫人分開眾人走上前。她的年紀跟田夫人差不多,但氣勢更盛,嘴角還帶着抹譏諷。
「我說侯夫人,如今怎麼這樣小氣?不就是幾十兩的小玩意兒,碎了也就碎了,好比聽個響兒,你這樣氣急敗壞作甚?」
喲,看來兩位貴婦不僅認識,還頗有淵源。
田夫人一聽到這個聲音心裏就不舒服,但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招呼:「……國夫人。」
同樣朝廷命婦,一品夫人間也是有鄙視鏈的。
公侯伯子男,國公夫人就是穩壓侯爵夫人一頭,不管什麼時候,田夫人見了石夫人都得主動打招呼行禮。否則,人家作一點,就像她剛才叫囂的那樣,可以小事化大,告她一個無視朝廷法制。
來的不是別人,這人林桑有點印象,其實就是每日一擲千金的老石夫人。
那天夫婦兩個在拍賣會上的表現一樣亮眼,所以林桑隱約記住了。
石夫人搶拍品的時候戰鬥力爆表,現在懟起同行來也不遑多讓。她受了田夫人一禮,又平平還了一禮。
「好了,事情都清楚了,你呀不是我說你,家裏又不是缺錢,別這麼小氣,東西碎了就碎了,難道不能再買一套不成?」
她跟訓孫子似的大庭廣眾給自己沒臉,田夫人還不好反駁。
誰讓對方除了是國公夫人,還有個嫡公主的親兒媳呢。
這也是她氣最不順的,憑什麼老石那個棒槌受封的就是國公,封地比自家的肥,比自家的廣,還跟官家做了兒女親家。
田夫人不好反駁石夫人什麼,但這樣下不來台可不行,今天勢必為自己找回一點場子。
「就算這小廝不是有意撞我,剛才這東家這一推可是實打實。我要她向我賠不是!否則,就別怪我鬧上金鑾殿了。」
這個嘛——石夫人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規矩等級森嚴,一介白丁確實要在貴婦面前守禮。Z.br>
可石夫人一向看老田家那摳摳搜搜的兩口子不順眼,伸張正義什麼的她不一定有興趣,但當眾下同行的臉面她可來勁了。
正在她絞盡腦汁想要怎麼替林桑搬回這一程卻苦苦不得法時,身後又一個聲音響起。
「不,侯夫人,老師不用向你賠禮。」
這次來的是趙日新,他快步走到幾位婦人中間:「因為老師也是一品夫人,當然了,是我父皇新封的,正打算上元節行冊封禮呢。」
這位斯文白凈的是皇子啊,吃瓜群眾又興奮又膽怯,這下全場真的安靜得連針掉地上都聽得見。
甚至都能聽見趙日新因為扯謊而緊張的心跳。
這才是顛倒黑白,彌天大謊吧?
林桑有片刻的驚訝,這孩子怎麼也學壞了,假傳聖旨這招也敢玩,不怕回宮被官家老爹抽屁股么。偏她還不能拒絕,否則皇子的面子往哪兒擱。
皇子開了口,誰還敢懷疑真相?石夫人揪成一團的眉頭展開了,田家夫人楞在當場。
但她畢竟是個人才,內心糾結思慮一番當場認慫,抬起腳就要向外走。
「罷了罷了,今天算我倒霉——」但她還沒走兩步,林桑在背後叫住了她。
「站住,你在我店裏又冤枉人又打人罵人的,現在真相弄清楚了,大家眼睜睜看着呢,想就這麼走了,你覺得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