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番外（櫟朔回憶篇）

還記得那個初見豆籮的清晨，天剛蒙蒙亮，滴滴露珠輕吊在桃花下，我到桃花林尋找些吃食，在一棵桃花樹下遇見了睡着的白色小狐狸，朝陽的光輝輕灑在小狐狸的身上，看上去分外圓潤可愛。正想着這小狐狸身上的這點肉夠不夠我塞牙縫的，小狐狸卻突然睜開了眼睛，原本這些小動物看到我都會害怕地跑開，這小狐狸卻並不怕我，好奇地在我身邊蹦躂。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死死地望着我這頭火紅的頭髮，眼裏滿是好奇。

「你是老鷹嗎？」小狐狸眼睛快要放出光芒來了，「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呀，是新搬來卜老山的嗎？」

我看着這小狐狸的可愛模樣不知為何竟鬼使神差地默認了。

「我叫豆籮，你叫什麼名字？」豆籮仍舊在打量着我這頭火紅的頭髮，眼裏還露出幾分羨慕，用鼻子聞了聞我身上的氣味兒。

「我.......叫櫟朔。」我支支吾吾地回答道，許久沒見過這麼活潑的小動物，作為一個幾百歲的老妖，顯然是有些招架不住。

「我帶你轉轉吧，我們卜老山可大了。」小狐狸笨拙地比劃着，奮力地想表現出卜老山有多大，沒想到動作太大一個不小心翻滾在地。

「噗嗤。」我忍不住笑出聲。

她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道：「姐姐莫怪，我家中幾個姐姐跟我年歲差太大啦，不願意帶我玩，這下遇到你這個朋友太高興了，有些失態。」

我什麼時候又成了姐姐了，我正想辯解，小狐狸卻往前已經跑遠了，還不住回頭呼喚我：「姐姐快來，我帶你逛逛卜老山。」

這個活潑開朗的小狐狸整整一天都拉着我跑遍了卜老山的漫山遍野，她的歡聲笑語灑滿了卜老山的每一個角落，我隨着她的腳步逛了逛這生活了幾百年的卜老山，倒真覺得是第一次搬來一般，原本習以為常的東西都覺得有趣起來。

「姐姐，你來。」小狐狸不知從哪摘了幾朵藍色的不知名小花招呼着我低頭，細心地為我插上。

望着我的樣子，豆籮痴痴地笑了：「姐姐你這頭火紅的頭髮配藍色的花真好看。」

「豆籮，我並非女.....」我正想辯解。

她卻突然豎起耳朵，警惕地看向四周，緊接着像是做賊一般拉着我躲進了旁邊的山洞，衝著我做了個噤聲的爪勢：「噓，我爹爹來找我了，危險！」

很顯然我才是最大的危險吧……

透過山洞的縫隙我瞧見豆蘿的爹娘在外面焦急地大喊着豆蘿的名字，她的爹娘同她一樣都是漂亮的白狐，豆蘿尤其像她的娘親，不過豆蘿多了幾分俏皮和可愛。

「你為什麼不讓爹娘找到？」我好奇的問。

「好不容易有朋友一起玩當然要多玩一會兒。狐狸洞多無聊呀「。豆蘿動了動靈巧的小鼻子，狡黠的模樣極為可愛。

山洞裏很暗很暗，此時我卻覺得這通白的小狐狸像是在發光一般好看。

「姐姐，你們老鷹一族很會飛吧？「豆蘿瞧見爹娘越走越遠轉頭問我。

「那是自然，我們一族生來就會飛「。我揚起了老鷹一族高傲的頭顱。

「好羨慕你呀「。豆蘿的眼裏滿是崇拜的小星星，「姐姐你可以帶我飛嗎？「

我猶豫再三但還是拗不過豆蘿那副崇拜的五體投地的神情，還是點頭同意了，因為害怕抓傷豆蘿，我變做原型俯身讓小狐狸跳到我背上。

「抓穩咯」。我輕佻一笑撲閃撲閃翅膀往天上飛去。

小狐狸緊張的緊緊抓住我的背，卻又忍不住地探出小腦袋往底下看去。這一看了不要緊，正巧被正苦苦尋找自己的娘親看到。

「豆蘿，豆蘿在那裏！被老鷹抓去吃了」！豆蘿的娘親頓時泣不成聲指着我大喊。

「豆蘿」！一群狐狸叫喊着豆蘿的名字對我緊追不捨。

我滿臉問號，你見過哪家老鷹抓獵物是用背馱着的？

你娘親擔心你呢，豆蘿。我看着豆蘿的娘親哭的幾欲昏厥，還是有些擔心。誰知豆蘿這小狐狸卻是個沒心沒肺的，大喊道:「這下回去我肯定要被關禁閉的，不如先痛快玩一會」！

「豆蘿，你這」！我的話還沒說完，這小狐狸卻一把霸氣的抱住了我的脖子大笑道:「老鷹姐姐，再飛高一點」！

聽着這爽朗的笑聲，這樣的笑聲好似上一次聽到還是那棵廢柴木頭。不知為何，我的心裏突然升起一種很難以明說的感情，身為天空霸主的我在此時此刻竟然對地面上一隻再普通不過的小狐狸動了心。

再次給甘木帶去話本的時候，我扭捏着情緒同她講了對小狐狸的感情，卻引來她無情的嘲笑，我不禁感嘆木頭就是木頭，根本不懂我們的感情，並開始暢想我和小狐狸婚後的幸福的生活，以後生一個還是生兩個好呢？老鷹和狐狸生出來的孩子會像誰呢？我看還是先搞定豆蘿的爹爹娘親吧，我靠在甘木的身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進入了夢鄉，夢裏我和小狐狸成了親，一起修鍊成魔，成了魔界的一對魔仙眷侶，恩恩愛愛惹人羨慕。

卻不知甘木看着我流口水的睡顏十分鄙夷地想搖搖身子把我扔下去的嫌棄模樣。

此後我常去找那小狐狸玩，頗有想把她納為夫人的意圖，可這小狐狸很是愚笨，對我的意思恍若未聞只把我當姐姐看待。

終於在一個夜深風高的夜晚，我陪着甘木喝了兩杯酒後在那死木頭半帶調侃的鼓勵下，我鼓起勇氣去找小狐狸，卻看見她在山洞中正陪着一個不知名的人類男子，人類男子嘴裏念着錚錚有詞的詩句，那隻不爭氣的小狐狸舒舒服服的窩在男子身旁很是受用，聽着男子講那些晦澀難懂的詩句還捧場般的連連點頭。

看着這小狐狸如此狗腿的模樣，我心生了幾分嫉妒，酒已醒了大半卻還堅持着酒勁將小狐狸約了出來。

「那人類小子是你們的食物吧」？我仍舊想要個答案。

「沒錯，櫟朔姐姐也想要吃么」？小狐狸仍然是那副天真可愛的模樣。

「倘若我說要吃，你會給我么」？我愛憐地摸着小狐狸的頭期待着她的答案。

「這個，我要先問過爹爹」。小狐狸的目光有些躲閃，我卻已經明白了一切。

我仍舊還是不甘心，我揉了揉小狐狸的腦袋瓜:「我不是姐姐，我是男子。豆蘿，我對你…」

話沒說完卻被豆蘿打斷:「我知道呀，但豆蘿覺得櫟朔哥哥漂亮的像姐姐一般，才這麼叫的。」

原來她一早就知道啊！原本我想以公佈性別的方式來爭取一些，或許呢？或許她知曉了以後會對我有那麼一絲喜歡，又或者對我早已有感情只是礙於我是姐姐。我還練習了很多種說法，想說以平時的口吻說本大爺喜歡你，又想以人間話本的形式說我歡喜你，但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想說的千言萬語最後只匯成了一句嘆息，我望着小狐狸圓溜溜的大眼睛，又望了望山洞裏的那個人類男子，拍了拍小狐狸的背留下一句好自為之。

之後便聽說小狐狸隨那書生下山去了，心中不由得煩悶的緊，暗暗發誓一百年之內再不去人間，畢竟凡人的壽命也就區區百年而已。我期待着也希望着豆蘿幸福，本大爺也該收收心好好修鍊成魔大業了。

再收到豆蘿的消息已經是閉關數年之後，那天出關我已不知年月，抱着僥倖來到狐狸洞，萬一那書生死了呢？豆蘿不得哭哭啼啼個沒完，然後收拾包袱回狐狸洞嗎？想着我不禁哼起了小曲兒。可映入眼帘的竟是狐狸洞被燒得滿目瘡痍的模樣，我大驚失色，衝進這破敗不堪的狐狸洞搜尋着豆蘿的身影，用鼻子仔細地在這片廢墟當中尋找豆蘿的氣味，還好豆蘿不在這裏。我安下心來，卻聽到幾個鳥精在旁邊嘰嘰喳喳討論着這件事。

「這狐狸洞的小女兒真是叛逆呀，拋下爹爹娘親不管跟着凡人下了山，這下還被自家相公找了個道士把狐狸洞燒了個精光」！

「真的嗎？怪不得那小狐狸那夜在這狐狸洞口哀嚎了整夜，聽說還被道士收了呢，真晦氣」！

兩隻鳥兒吵得我心煩，說的一大通也不知是真是假，我走出狐狸洞，在洞口發現了一節有着豆蘿氣味的衣裙破布，拿在手裏看了很久很久，一口熱血盈喉而出，頭一歪倒在了狐狸洞。

療養了許久我才平復了心情，向那不解風情的甘木傾訴，想同她交流一下討厭人類的心得，誰知那甘木不知何時也養了個小和尚，看着她面對這小和尚一臉慈祥的樣子，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卜老山的妖都要下山了！

為了抓偷着下山找和尚的甘木回卜老山，我連着去了好幾趟人間，我會還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到那隻煩人的小狐狸，卻陰差陽錯再次遇見。

再見到小狐狸我以為我會故作冷漠，對她漠不關心，但看見豆蘿那副憔悴地可怕的模樣我還是受不了內心最真實的感受，心軟了下來，我想我能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為她完成她最大的遺願，送書生這一世的靈魂回去。

偷三生石的行動並不成功，這也是我一早就預料到的，幾位看守的長老合力將我打傷，還揚言要將我逐出族群。我抹去嘴角的血跡揣着三生石頭也不回的跑遠了，本大爺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威脅二字，一人做事就一人當。

面對着擔心的木頭和小狐狸，我仍舊是那副無所謂的態度，才能讓他們減少些婆婆媽媽的問候，好在她們都信了大半，但只有我自己清楚，此次受的不止是外傷，這可是偷本族聖物的嚴重事件，幾位長老是抱着將我打死的心態與我纏鬥的，此番下來我的內丹也受到了極大的波及。

送書生靈一事原本我是可以跟着木頭他們去的，完全不用管這個煩人的江小姐，但我始終還是不願再面對一次小狐狸和書生兩情相悅的景象，心裏實在堵得慌，這江以兒帶我走了也算是我溜之大吉的借口，誰知這一走竟是永別，一切發生的太突然，聽着木頭對我哭訴這小狐狸有多麼捨身為夫的時候，我全然沒了之前那份痛惜，我只覺得好笑，一個狐狸洞的小女兒受盡了千般萬般寵愛長大的小狐狸，把自己的一手好牌打得稀爛不說，為了同一個凡人，為了所謂的愛情竟然心甘情願的放棄一切，人世間最骯髒的就是感情，最難懂的便是人心，我再次教育木頭不得再跟凡人過近接觸，否則都不會有好結果，只換來那木頭一臉的鄙夷。

回去送還三生石的路上，我飛着飛着終究還是忍不住心中的鬱結之氣，吐了一大口血出來。

豆蘿呀，我的小狐狸，世事無常，人間匆匆，最後我終是一句離別的話都沒能來得及對你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