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燈會

按理說昨日裴琰對本大人的不敬，我神樹一族錚錚鐵骨是斷斷不會跟他們兄弟倆一起去游什麼勞什子花燈會的。可裴禎這小胖子臨行前又哭又鬧緊拉着我的手不放，看這小弟如此敬重我的情況下，我只得屁顛屁顛跟在他們身後去了花燈會。

據說這花燈會是一年一度長安必備的節日之一，長長的街市到處都掛滿了花燈一直延伸到護城河邊，亮如白晝，沿街小販叫賣聲不絕於耳，街上的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真是比白天還要熱鬧呢。我和胡一跟在裴琰和裴禎的身後，打量着這一切。

街邊有一對年輕男女，男子臉紅地遞給男子一盞燈，女子見狀含羞帶笑地收下，兩人相視一笑，並肩而去。

「這是在幹什麼？」我不解地拍了拍胡一的背。

胡一轉頭目光中滿是不耐煩：「花燈會上，若是男子對女子有情，就會送一盞燈給她。」

「那女子對男子有情呢？」我好奇的詢問。

「諾。」胡一揚起下巴指了指前方。

我轉頭一看，便看見一名黃衣女子拿着一株白色的花堵在裴琰和裴禎的前面，滿臉紅暈，雙目放光地盯着裴琰，要他收下這株花。

......

誰知裴琰冷哼一聲，也看也不看牽着裴禎徑直走了過去，只留那名姑娘站在原地低着頭暗自神傷，想必被當眾拒絕一定很是難受，我走上前拍了拍姑娘的肩以示安慰，此刻我們是統一戰線，反抗裴琰這個大魔頭為己任。

誰知這名姑娘卻抬起頭望着裴琰離去的方向傻呵呵地笑了，不得了了，裴琰這個大魔頭竟然把人家姑娘弄傻了。

黃衣女子舉起右手，一臉滿足地將手貼近胸口：「他剛剛走的時候，碰到了我的小手指。」

......

「大家別急，芙兒姑娘馬上就來。」只聽前面有一陣喧鬧聲，前面的翠香樓里三層外三層的被圍得水泄不通。

「這是在幹什麼？」我指着那群正如饑似渴盯着翠香樓窗口的男人問胡一道。

「你不用管。」胡一板着一張臭臉，竟然臉有些微微發紅，也不知是不是發燒了。

連胡一也這麼神秘，我心裏打起了小算盤，湊上前捏了捏裴禎的手，原本一心只想進對面的知雀樓吃飯的裴禎馬上領會了我的意思，只見他一捂肚子就勢蹲了下來，十分痛苦的樣子。

「阿禎，怎麼了？」裴琰摸了摸裴禎的額頭又探了探自己的額頭。

「三哥，我沒事。」裴禎裝作一副虛弱的樣子，「也許看看這個就好了。」

裴琰雖然不悅，但只得停下腳步陪着裴禎。我偷偷摸了摸裴禎的聰明的小腦殼表示讚賞，裴禎抬起頭沖我調皮的眨了眨眼，一副我聰明吧的樣子。

忽地，從二樓那扇小窗口傳來一陣悠揚悅耳的琵琶聲，人群頓時沸騰了起來。

「芙兒姑娘快出來吧。」

「芙兒姑娘我愛你。」

我好奇的拉過一個跳的二尺高的男人：「兄台，請問芙兒姑娘到底是誰？」

男人聞言眼中充滿不屑，一副看我是土包子的神色：「芙兒姑娘是長安城新晉花魁，今日正是找第一春呢。」

第一春是什麼東西，現在不是都立冬了嗎？

正想着，一雙玉手將片片玫瑰花瓣從窗口處灑落，飛向人群，人群再一次沸騰了，大家紛紛跳起來去接花瓣，彷彿那是他們口中心心念念的芙兒姑娘。

「嘶。」我被旁邊的這位兄台狠狠的踩了一腳，還沒顧得上找他算賬，窗口處便出現了一名女子。

象牙般潔白的肌膚，眉眼如畫，挺秀的鼻樑，嫣紅的雙唇，美艷的不可方物，尤其是一對凌厲的挑眉，讓她的氣質更加出眾，她輕倚窗邊，有些挑逗地看着樓下人群，即使身着一身赤紅，頭戴一頂艷俗的芍藥，卻顯得她的氣質更加特別，艷麗又不艷俗，如此美人果真值得我們一行在這等這麼久，誰不想看美女呢。她低頭看了看人群，嘴角彎了彎，笑意卻不達眼底，卻引起人群的轟動。

「太美啦！」旁邊的這位兄台高喊一聲，直接被這個笑容擊中昏倒了過去。........

「芙兒姑娘快開始吧。」

「芙兒姑娘選我吧。」

「芙兒姑娘.....」旁邊的胡一竟然也一改平常的臭臉，振臂高呼，被我們三人不約而同的疑惑的眼神而止住，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只見這位芙兒姑娘從身後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繡球來，嬌滴滴地開口：「今天誰能夠搶到繡球，誰就是芙兒的郎君。」

話音剛落，人群安靜了幾秒頓時人聲鼎沸，尖叫聲不絕於耳。jj.br>

芙兒姑娘拿起繡球對準人群，目光卻緊緊鎖視着我的身旁，我轉頭一看便看見裴琰不知何時竟站在我的身旁，深邃的五官，挺拔的身軀，氣度不凡，這樣的皮相在這群凡人里的確所屬上層。也許是覺察到我的目光，他轉頭一雙鳳目冷冷的瞥了過來，我趕緊回頭正色，假裝從沒偷看過他。

突然一個繡球從我耳邊擦過，向裴琰洶湧而去，那位芙兒姑娘也許是練過功夫，扔的快准狠，讓人難以招架。突然我的腳好像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隨着人潮湧動抑制不住地向裴琰的方向倒去，我本能地想要抓住一個東西穩住身子，慌亂之間，卻好像抓住了什麼圓乎乎的東西直直地向地面倒去，我緊閉雙眼做好了摔個狗吃屎的準備，卻倒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我睜開眼便看見一張俊朗的臉，是裴琰。四目相對，我都嗅的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木香，原本以為這樣的冷漠的人的懷抱一定也是冰冷，沒想到卻如此溫暖。我的心不由得砰砰急速跳動起來，戲文里常說得小鹿亂撞大概就是如此吧。我看着他那張跟小和尚無二的臉龐，多希望時間就能在這裏停滯。

「阿樹姑娘，不知還要休息好了嗎？」裴琰鳳目一撇，淡淡開口。

「啊？」什麼，我趕緊正色，從他的懷裏站了起來。

「阿樹姐姐，你的臉怎麼那麼紅啊？」裴禎湊了過來，一臉擔心「不會是受傷了吧。」

「沒事，這裏人太多了，空氣不流通吧。」我扭了扭脖子故作輕鬆狀，「我們走吧。」

「就是她！她搶了繡球。」人群突然全部調轉了個方向面向了我們四人，形成了一個圈，將我們四人包圍在其中。

「原來是個女人啊！」眾人唏噓不已。

我疑惑的看向手上的東西，這才反應過來剛才那芙兒姑娘的繡球此刻竟在我的手上，而芙兒姑娘此刻卻在那小窗口處垂頭不語，似是非常失望。

我吐了吐舌頭，沒想到運氣這麼好，我開心得拍了拍胡一得肩膀：「這個球拿到了有什麼獎勵？」

胡一瞟了我一眼扶額不語，似是很難過：「就是要你跟她洞房。」

「這......怎麼可以？我是女的啊。」我膛目結舌。

「芙兒今日所說決不食言。」這位芙兒姑娘抬起頭，看着我幾乎咬牙切齒的說道。

這時，從翠香樓衝出來一群鶯鶯燕燕殺氣騰騰的奔我而來，我嚇得將繡球一把扔給了胡一，拉起裴禎的手就往人群外衝去。危難之際不忘小弟，是江湖規矩。

也不知跑了許久跑到了小河邊上，跑的我氣喘吁吁的，我扭頭一看那群人終於沒有追上來了。我停下來喘着氣：「還好.......逃出來了，要不我們就......慘.....了。」

後面的裴禎卻沒有出聲安安靜靜的，莫非是這小胖子疏於鍛煉跑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嗎？我狐疑的扭頭回去看，卻看見裴琰站在身後，身形挺拔，街邊懸挂的花燈映射在他的臉上，陰影恰如其分地顯露出了他立體的五官，同時也顯露出了我因為奔跑而喘粗氣猙獰的臉。

「怎麼是你？」我嚇得趕緊鬆開他的手。

他聞言喉結動了動，想要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口，氣氛一度非常尷尬。

突然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抱着花燈跑了過來，小心的扯了扯裴琰的衣角：「大哥哥給大姐姐買盞花燈吧。」

花燈不是男子送給心上人的嗎？不知為何我有些期待的看着裴琰，誰知裴琰低頭冷冷瞟了一眼小女孩拔腿便要走，誰知小女孩扯着裴琰的衣角抽泣起來：「大哥哥行行好吧，我的母親在家病了許久，沒錢買葯吃，就指着我今晚能賣出些花燈了。」

我看着這個小女孩衣着粗衣麻布，想來一定是不富裕的人家。家裏還有重病的母親，實在令人動容，我走上前去摸了摸小女孩的頭，準備掏錢買一盞她的花燈，一摸荷包卻發現剛剛出門匆忙竟沒有帶錢。

看着小女孩那可憐巴巴的樣子，我咬了咬牙，扯了扯裴琰的衣角。

裴琰轉頭鳳目一瞥，眼神里閃過一絲嫌棄：「做什麼？」

「你就買一盞她的花燈吧。」我小聲的說。

裴琰不置可否的看了看我，竟然轉身走了。

我看着他這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又看了看小女孩那雙可憐巴巴的大眼睛，想起他之前的種種，一時之間來了氣，猛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今日非要給你點教訓不可。

「大家快來看負心漢啊！」我坐在地上帶着哭腔大聲叫喊。

裴琰停住了腳步，轉身一臉困惑的看着我。

不一會兒，一大群人就圍了上來，一個老婆婆首當其衝關切地問道：「小姑娘你怎麼啦？」

我嘴巴一撇似是要哭：「我是這男子的未婚妻，他說好這月十五到我家來提親，今日一來卻告知我他已有別的婚約。」

裴琰鳳目微眯，看着我的精彩絕倫的表演不自覺的抽動了一下嘴角。我乘勝追擊，滿臉慈愛地摸着剛剛吃飽的肚子：「實不相瞞，小女子早已身懷六甲。」

「真是不要臉的負心漢啊。」人群中一名挎着菜籃的女子叫罵道。大家紛紛指着裴琰的鼻子罵。

「人渣。」剛剛的老婆婆一邊罵著一邊舉起拐杖狠狠地打了一下裴琰的屁股。

看着裴琰越來越鐵青的臉，手還似有似無地撫着腰間的佩劍，莫非要殺人滅口？我嚇得騰地而起，雙手攀上裴琰的手臂；「相公，你還去找別的女人嗎？」

他低頭看了看我攀在他手上的爪子，又看了看我，臉色由鐵青轉為黑，面對如此多人的叫罵聲，他認命般搖了搖頭。

「那給我買盞花燈以示賠罪。」我眼神示意了一下小女孩，小女孩立刻將手中的花燈遞給了我，我隨便拿了一隻兔子花燈，在手裏把玩着，裴琰從腰間的荷包里摸出一錠碎銀子，低頭與我走出了人群。

當裴禎和胡一找到我們倆時，胡一看見我手裏竟有花燈，吃驚地高呼哪家的公子不長眼睛，一旁的裴琰卻默默走在最後，一言不發，臉色快要和夜色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