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官賊不兩立

經過一番浴血搏殺后的孩兒營，自然不能接受這般結果。

「火哥兒，眼下沒有辦法，咱們必須得搞到糧食，而如今這城裏，只有百姓們才有糧食！咱們要立下決斷了！」

謝春首先給出了自己的建議，強奪民糧來養軍。

李晟面無表情，他內心雖然並不願意對百姓下手，可是也明白一點，那就是絕不能強行違逆軍意，只有架起鍋子煮白米，不能架起鍋子煮道理！

只是，這個決定卻不是那麼容易做，一旦真正做了，將來的名聲只怕也徹底臭了。

李晟正在猶豫之際，他忽然瞥見身旁那名俘虜的中年官員臉色微沉，便頓時來了主意。

「謝春，咱們都是窮苦人出身，怎麼能將矛頭對準百姓？」

李晟冷哼了一聲，望向了中年官員，沉聲道：「眼下我軍困頓，自然要解決問題，相信這位大人應該有辦法，還不曾知道縣尊大人姓名哩？」

中年人十分奇怪地望了一眼李晟，緩緩搖頭道：「我是官，你是賊，官賊不兩立，我絕不會助你。」

李晟冷笑了一聲，道：「這位大人，眼下我可不是在求你，而是跟你做一樁買賣，你若是能助我籌到糧食，這城裏的百姓自然安然無恙，可你若不助我，到時候恐怕會發生一些不忍言之事。」

中年人神情頓時一變，他臉上略微猶豫了片刻，低聲道：「我可以幫你向縣裏的大戶討糧，只是還請你不要殃及百姓.......」

李晟搖了搖頭，笑道：「既然大人願意幫我，那自然是再好不過。可是那些大戶人家，真願意給大人一個面子？」

中年人輕輕嘆了一口氣，神情複雜地說道：「若只是幾百石，想必沒有問題。」

「幾百石？這可不夠。」

李晟搖了搖頭，笑道：「我等要做一件大事，這點糧食可不夠，至少需要上萬石糧！」

中年官員臉上頓時出現幾分驚愕，緩緩搖頭道：「上萬石，你怕是瘋了吧！」

李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笑道：「還不曾知道縣尊大人姓名哩？」

「老夫姓顧名言，字允默.......」

「好，那就請顧先生將這縣裏為富不仁的大戶告知我等，到時候我自然會放顧大人離開這裏，也絕不會騷擾百姓。」

李晟臉色十分誠懇。

顧言臉色愈發奇怪起來，他輕嘆了一聲，道：「只要你們答應不殃及無辜百姓，老夫自然會將城內無良富戶告知你們......只是老夫奉勸你們，這縣裏的大戶都豢養了私兵，修築了塢堡，只怕比老夫身邊的這些窩囊廢要強上許多，光靠你們這些個人，如何打得過？」

一旁的薛原頓時好奇道：「你這當官的怎麼說話的？咱們連洛南都拿下來了，還怕拿不下幾個土財主不成？」

顧言臉皮上泛起一絲譏笑，正準備開口反駁，然而卻被李晟搶了先，只見他微微眯着眼睛望着空空蕩蕩的糧倉，冷笑了一聲。

「老薛，這你就錯了。」

「依我看，這洛南縣只怕是流水的縣令，鐵打的老爺！咱們想要對付這些人，怕是真有些不容易！」

......

政治，永遠都是團結一切能夠團結的力量，哪怕他們在此之前是敵人，可是只要分清了利害關係，他們同樣可以被己方所利用。

李晟蹲在地上，嘴裏叼着草根，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俘虜們。

一場甄別調查正在快速進行當中，所有罪大惡極的把總們都被挑選了出來，由孩兒營押到縣衙門口，人人腦袋後面插了一根草。

這根草並不是代表着買賣，而是代表着接下來要進行的刑罰。

等到調查結束后，謝春，張義以及薛原很快便向李晟彙報了目前的情況，至於原來的丁哨哨長王冬因為戰時畏縮不前，已經被李晟解除了哨長職位，鑒於目前丁哨沒有合適的哨長，便由李晟親自指揮。

俘虜的一百多個明軍士卒站在下面，他們當中挑頭的基本上都已經被俘，有的還跪在了前面，人人臉色灰白，擔心被面前這些流寇所殺。

李晟拍了拍手掌，站在了眾人的面前，環視了眾人一眼。

「你們當中，家裏尚且有幾分薄田的，舉個手！」

明軍士卒紛紛對視了一眼，無人舉手。

「你們當中，凡是有讀過幾年私塾的，舉個手！」

依然是一片沉默。

李晟絲毫不惱，他又問：「你們當中，家裏有妻有子的，舉個手！」

直到這時，一名膽子大的俘虜兵才站出來嚷道：「咱們要是有這些，誰不會在家好好過日子，誰願意出來當大頭兵！」

李晟點了點頭，高聲道：「這個兄弟說得沒錯，若是咱們什麼都有了，也就不會出來當兵了。其實我跟我的弟兄們，跟你們是一模一樣的，我們吃不飽，穿不暖，什麼都沒有，就連給地主種田，也根本養活不了一家人！」

「如今的大明天下，富者有彌望之田，貧者無立錐之地，官府昏庸暴戾，使得我們都活不下去，這才奮而起身作亂，若是能好好活下去，又何必做這些刀口舔血的舉動？」

李晟聲音逐漸亢奮，他的眼神越發明亮自信起來。

「我們什麼都沒有，可是到頭來卻是我們在打生打死，那些大戶，那些地主，他們卻終日享樂，不思生產，只會欺壓我等，若非我們今日打了過來，只怕你們還會繼續默默忍受，直到有一天徹底被害死！可是眼下，既然我們打過來，就要給你們換一換這青天！」

「跟着闖王走，闖王來了不納糧！」

「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夠有闖王！」

「不當差，不納糧，大家快活過一場！」

極具煽動力的話語直接點在了眾人的內心深處，他們幾乎隨着李晟的話語，想起了自己和家人經歷的一切，一想到將來可以不用納糧當差，一家人能痛痛快快地吃個肚兒圓，眾人幾乎眼睛都紅了。

「幹了！」

那名膽子大的俘虜兵頓時高高舉手，眼神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渴望。

隨着這一聲怒吼，其餘的兵丁們也紛紛舉手，踴躍要求加入到闖王的大軍中來。

這一幕不僅僅感染了俘虜兵們，就連謝春、張義以及薛原也感覺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這不就是他們加入闖營的最大目標嗎？

李晟輕輕吐出一口氣，這件事情總算沒有出紕漏，接下來只剩下最後一件事需要做了。

他望了一眼那些綁在前面的俘虜把總，高聲道：「既然諸位已經加入闖營，我就要給你們主持公道！」

「這些在平日裏無惡不作的官爺，終日對你們百般折磨，百般凌辱，甚至他們還剋扣你們的糧餉，剋扣你們的布料，若是你們得罪了他們，還會被下黑手給害死。今日便給你們一個報仇的機會，殺了他們！」

熱血沸騰的兵丁們一聽到這裏，更是高聲叫好，那名膽大兵丁更是第一個跑上來，接過謝春手中的長刀，跳上前將其中一名俘虜把總的腦袋剁了下來，血柱頓時噴涌而起，將他濺了個滿頭滿臉。

李晟十分欣賞地望着面前的年輕人，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年輕人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憨厚地笑道：「回稟統領，俺叫陳三石，家裏排行老三！」

李晟笑了笑，高聲道：「好！陳三石，忠勇可嘉，可願為我親兵什長？」

「是！俺願意，多謝統領提拔！」

陳三石當即拱手抱拳，跪在了地上。

一場血腥的殺戮很快就展開，其餘剛剛投靠闖營的兵丁們也紛紛不甘落後，很快就將平日裏作威作福的把總殺了個乾淨，匯聚了一條彎彎曲曲的血色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