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魂兮歸來(下)

第二十五章 魂兮歸來(下)

突然,幾聲巨響,腳下的大地都為之一震,掛甲台的山坡上頓時濃煙滾滾、火光衝天。

張繼激動得雙手顫抖,大聲喊道:“弟兄們,是援軍,我們的援軍到了”。

他說話間,那五萬剛剛還鬥志昂揚的英軍預備隊已經開始向後潰逃。往遠處看,英軍的陣地那裏也已經亂作一團,溫斯頓·康瓦里斯勛爵正在指揮炮兵,調轉炮口炮擊護**的援軍。

張繼精神振奮,揮手喊道:“弟兄們,英軍已經支持不住了。大家振作起來,和援軍一道把他們徹底消滅掉”。

溫斯頓·康瓦里斯勛爵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假如不派出那五萬預備隊。即便清軍的援軍來了,憑藉己方的炮火優勢和這五萬預備隊組成的步槍陣地,只要不出現潰逃,一定守得住,或者還可以反攻也說不定。但是,現在一切都完了,如果不能迅速收攏殘部,這五萬預備隊即便不被護**消滅,也會因為爭着奪路逃命自相踐踏而死。

溫斯頓·康瓦里斯勛爵心急如焚,急忙下令收攏殘部。好在英軍平日裏訓練有素,漸漸地,潰逃趨勢得到遏制,一部分英軍歸攏到了陣地附近。”“

溫斯頓·康瓦里斯勛爵鬆了口氣,此時掛甲台的清軍,在己方炮火的壓制下,寸步難行,清軍的援軍還在三公裡外,暫時構不成威脅。自己只要有十分鐘的時間就可以把潰兵基本聚攏起來,形成一個簡單的陣勢,即便不能翻盤,堅守幾天等待援軍想來不是問題。

突然,溫斯頓·康瓦里斯勛爵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這聲音有點兒像夏天的悶雷,但是又密集得多,有點兒像雨點打在芭蕉葉上的聲音,但是又響得多。他正在疑惑間,突然發現副官勞合·喬治正驚恐地用手指着一個方向。溫斯頓·康瓦里斯勛爵回頭看去,瞬間驚恐得說不出話。

只見遠方的地面上,塵土飛揚,黃沙滾滾,隱約可見一支隊伍飛馳而來。按照他們行進的速度來判斷,定然是騎兵無疑。

溫斯頓·康瓦里斯勛爵急忙回頭下令:“所有炮手注意,炮口專項十一點中方向,距離一千八百米,準備開炮。”

就這麼短短不到一分鐘的功夫,這支隊伍又靠近了一大段距離,已經可以看得清對手的輪廓了。這果然是一支騎兵,騎手們顯然都是弓馬嫻熟、訓練有素的,僅用雙腳勾着馬鐙,居然在飛奔的戰馬上,搭弓射箭。

就在溫斯頓·康瓦里斯勛爵愣神的功夫,箭已經飛蝗一般地落了過來。這些箭並不是平射過來的,而是朝半空射出,下墜到英軍陣地的,這樣一來,英軍幾乎避無可避,許多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射死了。還有一些人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被射中卻沒死。當他們試圖將箭拔出身體時才發現這些箭的箭頭上都有倒刺,他們中的大部分都因為拔箭弄得皮開肉綻。最不幸的一小部分人因為拔箭時倒刺拉斷了動脈血管,鮮血像噴泉一樣往外涌,哀嚎着死去。

一輪箭雨還沒有下完,第二輪就已經來到了。副官勞合·喬治眼看敗局已定,向兩旁的衛兵使個眼色,不由分說地將溫斯頓·康瓦里斯勛爵扶上一匹戰馬,用繩子捆了個結實。然後朝馬屁股狠狠抽了一鞭子,自己也隨即跟上率領着一群殘兵向東南方向逃去。

溫斯頓·康瓦里斯勛爵在馬上大喊:“勞合·喬治,你這個混蛋。快放我下來,我不能離開我的陣地,我不能離開我的士兵,我死也不能丟下他們,否則我會生不如死的,你這樣做會讓我沒臉再回到英國去的。你這個混蛋,你放我下來。”無奈,繩子捆得太緊,溫斯頓·康瓦里斯勛爵只能在那裏叫罵,什麼都不能做。勞合·喬治也不理他,只是率領一干人繼續向前逃命。

……

曾國藩跳下馬,三步並作兩步的奔了過去,死死地握着張繼的雙手,兩眼含着淚說道:“松濤,讓你受苦了。

張繼熱淚盈眶,不住地說:“中堂大人,你來了就好,你來了就好”。

曾國藩回頭對陳士楷道:“陳將軍,你趕快帶人去追那個溫斯頓·康瓦里斯,他們跑不遠的,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張急忙道:“中堂大人,不必追了,他最後也跑不出我們的手掌心的。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迅速殲滅殘敵,抓緊打掃戰場,儘快趕到英軍的灘頭陣地去,謹防他們再有援軍登陸。”

曾國藩笑道:“你放心,殲滅殘敵自然有人來做。來,我為你引薦一下。這位是醇郡王爺,先皇的親堂弟,官諱奕謹。這次他親率五千八旗勇士前來助戰,要不是這樣,咱們攻打起英軍的陣地來還真要受不小損失、耗費不少時日呢。”說著,曾國藩從身後請出一個人來。

張繼看時,只見此人穿着一身麂皮鎧甲,頭戴一頂鎏金頭盔,個頭很高,身材瘦削。白淨面皮上蓄着三縷髭鬚,顯得文質彬彬,一雙丹鳳眼正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

張繼忙打千行禮道:“下官理藩院左侍郎、護**總參謀長張繼拜見醇郡王爺。醇郡王爺以千金之軀,親自上陣殺敵,又救了下官和麾下弟兄一命,下官真是感激涕零,佩服萬分。”這番話雖然也是常見的客套話,但是張繼卻也是發自內心的說出來,他對奕謹率兵救援本就感激,又見他相貌可親,好感又增加了幾分。

奕謹上前幾步,雙手將張繼扶起,笑道:“張大人言重了,張大人不但文武雙全,更能忠勇報國,真乃無雙國士。我奕謹身為愛新覺羅氏子孫,上陣殺敵,保家衛國本來就是分內的事”。

張繼道:“下官豈當得‘大人’二字,如蒙不棄,就請王爺叫下官的草字‘松濤’吧”。

奕謹點點頭,轉身對曾國藩道:“曾中堂,想來你率領的護**和我的那些包衣奴才們已經將殘敵剿滅乾淨了。我們下去吧,看看他們有沒有繳獲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曾國藩點頭道:“好,王爺請”。張繼也跟着向山下走去,他這才知道,原來奕謹率領的並非是正規八旗兵,而是他鑲白旗下的包衣奴才們。能在短時間內將這些平日裏提着鳥混茶館、牽着狗逛戲園子的閑雜人等訓練成這般精銳的旗手,這位醇郡王爺當真小覷不得。

走着走着,張繼突然發現原來有個人一直跟在奕謹身後,只是那人穿着一身灰布長袍,毫不起眼,是以自己竟然沒注意到。但他注意到那人腰間掛着一塊翡翠玉墜,看上去絕非凡品,便開口問道:“這位是?”

奕謹回頭道:“哦,剛才倒忘了向二位介紹,這位是我的幕僚魏羽,字景淵,山東人。景淵父親在廣州的洋行做買辦,他二十歲上去英國遊學了四年。景淵人品貴重,又學貫中西,我就請他坐卧家的西席大人,點撥我的幾個孩子讀書。景淵熟讀兵書,腹有良策,所以這次大漲我也請他隨軍參贊機務。”

曾國藩道:“原來如此,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專程向魏先生請教。魏先生,松濤也是在英國遊學過的,你們有緣,平日裏可以多交流交流”。

那個魏羽抬起頭,向曾國藩和張繼行禮道:“晚生魏羽,請中堂大人、張大人多多關照,多多賜教。”

曾國藩笑道:“魏先生,你客氣了。有你們這些年輕有為的好男兒,我大清定能振興頹勢、重複舊觀啊”說著,和奕謹談笑着向山下走去。

張繼聽說魏羽是“貨真價實”的英國留學生,心中不免惴惴不安,向魏羽看去。正巧魏羽也向他看過來,兩人對視了一眼。

不料,這一眼竟讓張繼心驚肉跳。這倒並不是因為那魏羽相貌有什麼奇特之處,而是因為他太普通了。魏羽長着一張再平凡不過的臉,屬於那种放進人堆就找不出來的人。他的臉上也面無表情,是他的眼神讓張繼心驚肉跳。張繼也說不清這是一種怎樣的眼神,並沒有目露凶光,也沒有飽含溫情,是一種冷冰冰中帶着輕蔑的眼神,這種眼神不應該是他擁有的。即便是供職於那些翰林院、號稱“天子門生”的一、二甲進士們也不敢拿這種眼光看自己。而且,這種輕蔑並非是刻意做出的,他的那種蔑視一切的自信和優越感彷彿是與生俱來的。一時間,張繼心亂如麻,他從沒有在這個時代見過這種眼神,那眼神彷彿要看穿自己似的。

於是,張繼趕忙快跑幾步,跟上奕謹和曾國藩,向山下走去。

……

打完仗要處理的事情比打仗時要處理的事情還多。打仗時只要做到部署得當、保證供給即可。打完仗要迅速寫奏摺報告朝廷,等待聖命;要收斂遺體,收治傷兵;要打掃戰場,將繳獲的武器和輜重登記造冊;要貼出安民告示,宣佈大捷;還要派出偵察兵調查溫斯頓·康瓦里斯行蹤,準備追擊事宜。千頭萬緒,連日來,把曾國藩和張繼忙得四腳朝天,好容易才理清頭緒,一件一件安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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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四之力挽狂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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