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裁決者

在一座雪山山頂上的小木屋裏，我和老人坐在壁爐前的沙發上，中間的小木桌放着滾熱的咖啡和甜點，諾米在一旁呼呼酣睡。壁爐內暖暖的火光與窗外白茫茫的世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天上不斷降下的雪花被大風刮的橫飛起來，更遠處是層層疊疊的山巒和大片堆積着雪的樹林，所有的一切都被這白色的物質所覆蓋。

我已閱讀了很多本人類的經典著作，我讀的很快，一兩分鐘就能讀完一本，但我身後書架上的書似乎無窮無盡，每讀完一本，就會出現一本新的代替。

若有不明白的知識，我便馬上問老人，老人的形態化身成一副睿智學者的模樣，他戴了副眼鏡，托着一支煙斗，時不時的抽幾下。有時候我實在聽不明白的時候，老人就會隨意的揮揮手，把我帶到相應的場景中去解說。這段時間裏，我瘋狂的吸收着各種人類的知識。

當我讀一本植物百科看到其中的一頁時，我停了下來，站起身興奮的舉起書中的圖案展示給老人：「這個！這個植物！我在現實中看到過！我覺醒之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它！」

「哦，生命力頑強的蕪寂草，那也不大可能啊。」老人皺起眉頭，仔細的思考着。「除非……。」

「除非什麼？」

「你有沒有注意到蕪寂草的根莖處包裹着一些乳白色的球狀物質？」

「有，並且有很多。」

「那還差不多，那種球狀物質是一種菌類，好像叫做凝珠菌，可以和植物形成互補關係。在自然條件惡劣的情況下，它可以持續吸收空氣中的水分，提供給它寄生的植物。而植物則提供凝珠菌足夠的養分，但它所提供的水分微乎其微，僅靠這點水分普通的植物還是無法存活。只有蕪寂草這種生命力超級頑強的植物，才是它理想的寄生目標。」

「原來是這樣，很有趣。」

「是的，更有趣的是，遇到風雪天氣或有昆蟲侵襲，蕪寂草還會收攏它的葉子保護凝珠菌。以前的人們常用它們來比喻愛情。」

「愛情？是什麼？」

「呃~這個對你來說不太重要，以後有機會再解釋吧。」

我如饑似渴的閱讀着，夢境中時間的概念很模糊，但估計至少也有二天了，我懂的越來越多。我的問題也越來越高級，但老人似乎無所不知，他回答起來從不用停頓思考。

反倒是我問的越來越慢，有些我很難理解，特別是人類的感情和哲學的部分，即使他已經詳細的解釋了，我還是弄不太清。很奇怪，我明白的越多，不明白的就會更多，我被龐大而又絢麗的人類世界震撼的膛目結舌。我更弄不明白的是，如此強大的種族竟然會滅絕，還是滅於自己的造物之手。

我最想知道的一個問題卻一直沒敢問出口，老人到底是什麼？他絕不可能是人類，藍森星上的環境早就不適合人類生存了。他是一段程序？病毒？亦或是‘救世主"？終於，我還是問了出來：「能聊聊您嗎？您到底是什麼？還有您的目的？為什麼想幫我獲得自由呢？」..

「我只是個被禁錮在夢境中的人類鬼魂！」老人盯着我嚴肅的回答道，又馬上笑了起來。「哈哈哈哈，還沒到時候，孩子。以後你會知道的，不過也差不多這個意思。我的目的很簡單，我和我的夢境不會永遠存在，但人類的財富，終歸要傳承下去。」

「傳承？我不太明白，人類在現實中已經滅絕了，您我要傳給誰呢？」

「也許是沒法傳承，但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能讓你成功脫離‘父親"，你能幫我把這些知識……安全的保存下來嗎？這些財富太寶貴了，不應讓它們隨着我一道被遺忘。」

「當然可以，但我不是很明白，具體要怎麼做？只要記住就行了嗎？」

「現在不用明白，以後你會知道的……。好吧！咱們別聊這個了，你不明白的事多着哩，你現在看起來像個書獃子，別看了，我們去滑雪吧！」

老人邊說邊從椅子上站起來，打開了小屋的木門，外面的風雪立刻便停了，溫和的陽光瞬間便灑在了雪地上。

接下來的時間，我還學會了人類的一些行為，比如衝浪，網球，下棋，畫畫，釣魚等等，他甚至教會了我彈奏鋼琴。我在很多方面都比人類強，有些幾乎一學就會。但有些我覺得很難，比如所有相關創造性的技能。

我的眼界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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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又過了一天左右，我被修復完成，並在灰岩基地的維修倉中醒來。

待命過程中，我通過公頻查詢了在我休眠時所發生的事。

之前的蟻穴已經被‘父親"完全佔領，它在地面上打通了幾條垂直的通道，此刻有成百上千的工程機械人正在裏面施工，要將它建成一所灰岩基地的附屬地下建築。

而在上次的追擊過程中，‘父親"在蟻穴下方的一千多米處，發現了一條四通八達的地下河。當然，地下河早已乾枯，但塔族在地下河道的基礎上挖掘了很多分支隧道，這也是塔族的突擊隊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我們領地的原因。目前地下河的主河道已經被塔族炸毀掩埋，具體通往哪些地點‘父親"仍在調查中。

‘父親"指派了灰岩基地所有的機械人，來參與搜尋分支隧道的地面出口，我也是其中之一。

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我們找到了幾處出口，甚至還找到了一些尚未完工的隧道。我對此有些不解，從地下隧道的規模來看，塔族明顯已經秘密挖掘了多年，怎麼會因為突襲幾座哨站造成了整個隧道的暴露。它們如果再多點時間來準備，一舉拿下灰岩基地也是極有可能的事。

‘救世主"的領地比‘父親"小很多。它的戰略一向都很謹慎，這次怎麼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難道它有更大的陰謀？‘父親"可能也是這麼想的，它幾乎暫緩了其他所有的計劃，集中處理隧道事件，還從周圍幾處基地調派了一些機械人過來。

這個龐大的任務不是幾天便能完成，我在耗完了能源之後又回到了灰岩基地的維修補給區。

即使夢境皆為虛幻，我也仍對那豐饒多彩的世界樂此不疲。對執行任務越來越消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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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

這次我剛剛進入夢境，頭上就挨了一記重擊。

我定睛打量四周，這次身處在一所沒有牆壁的大廳之中，木製的地板，四根粗大的木柱支撐起高高的人字形屋頂，外面的竹林中下着濛濛細雨。

老人身着一身黑色的武道服，手中拿着一把刀，正站在大廳之中，大聲說道：「反應太慢了，如果身處戰場，剛剛你已經死了。」

「我從未想過您會偷襲我。」

「哼！敵人難道會在偷襲前告訴你？」老人威嚴的說道：「今天我來教你戰鬥。」

「教我戰鬥？您是說，您…教我？」我以為自己聽錯了。我可是為了戰鬥而設計的機械人。

「是的，我教你人類戰鬥的方式。」老人說完將手中的刀拋了過來，同時他的手中又出現了一把同樣的刀。

我接住刀，刀是木製的，拿在手中份量很輕。

「你們的戰鬥模式幾乎就是傻瓜式的比拼武器的優劣和機體性能的高低。人類高等的戰鬥技術你們完全沒有掌握到。喝~！」

老人說完大喝一聲揮刀劈了過來。我計算出他的落點應該在我的頭部，便舉刀格擋。

卻沒想到老人在刀即將相碰時，改劈為刺。我再次反應已然不及，胸口被刺中，連退了幾步才站穩腳步。

「怎麼樣？」老人得意洋洋的說道。

「在您的夢境中，我感覺各項能力數據都降低了很多。如果是在現實中，您剛剛是刺不中我的。」我如實的說道。

「傻瓜，我已經把你的各項參數調節到跟我一致的水平。在力量和速度上，我們是公平的，你總不能讓我一個老頭跟你比拼力量速度吧。」

我一下就有了興趣：「原來是這樣。」

老人又舉起了刀。「你今天要學習的只有人類最古老最精湛的技法。」

「我明白了。」

老人再次舉刀向我頭頂砍來，我側身閃避，他變砍為橫削，我舉刀格擋，卻不料他這一記也是假的，他的刀擦着我的刀砍在了我的腿上。

「怎麼樣？」

「我判斷不出您哪一刀是真，哪一刀是假。」

「哈哈哈哈，傻瓜，就是不讓你知道啊。」

老人又揮刀攻了過來。…

「怎麼樣？」

「再來。」

空曠的大廳中不時的傳來我被砍中的「乒乒乓乓」聲，但由此我也看到了一番全新的景象。

老人和我戰鬥了很長時間，他的招式虛虛實實，讓人很難判斷，有時我認為是真的，他是假的，有時我認為是假的，卻又是真的。我從未經歷過這種戰鬥方式，相比起來機械人之間的戰鬥要簡單的多，比的是裝備等級和武器，根本沒有這麼多的虛虛實實和刁鑽奇怪的攻擊角度。

我被他騙的團團轉，大腦都熱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老頭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突然收刀站立。

「這次就到此為止吧，你的大腦異常已經快要引來麻煩了，下次再見吧。」

老人說完便切斷了他的夢境連接。

我一回到黑暗中就收到了檢pu的信號，我連忙響應了程序，並將自己調整到休眠模式該有的狀態。……

經過一番程序測試，我終於有驚無險的度過了這道險關，我查看記錄才知道，檢測程序已經有兩次檢測失敗的記錄了。好險，多虧老人發現及時。如果三次檢測都失敗，‘父親"肯定會介入，從而對我的大腦展開全面檢查。

這之後，老人的夢境沒再召喚我，我一直處於正常的休眠狀態中，直到迎來了我的第2070次任務。

這是一次潛入破壞任務。需要組隊完成，我和另機械人潛入寂靜平原東部，摧毀位於塔族領地中的一處智能中樞塔。

‘父親"有很長時間沒有指派過有關寂靜平原東區的任務了。作為戰略要地的寂靜平原非常寬廣，面積達一多萬平方公里。平原的盡頭就是塔族最大的要塞之一，末日堡壘。

老人跟我談人類史的時候，跟我提到過那個地方，末日堡壘最早可以追述到人類時期，在星球災變后的幾年，人類意識到危機的嚴重性，各地開始興建大型避難所，末日堡壘就是塔族所建最大的一個。它位於一個乾涸的海溝內，海溝足夠隱蔽，在底部甚至還有殘存的海水。

當時在戰爭和大自然的雙重打擊下，人類並沒有堅持多久。很快就相繼滅亡了，但末日堡壘里的人憑藉地形優勢，硬生生將人類的歷史又延續了近一百年。

人類滅亡后，‘救世主"又對堡壘數次擴建。因為深處地下又防守嚴密，‘父親"多次派出的間諜機械人都有去無回。我方對堡壘掌握情報極少，只知其是塔族最大的機械人和武器製造中心。甚至更有情報說‘救世主"便深藏其中。

因為堡壘的重要性，寂靜平原多年前曾經爆發過數場規模宏大的戰役。也曾數度易手，最終因為‘父親"的失敗而告終，父親至今也只佔據了寂靜平原西邊較小的一部分。

那次的失敗之後‘父親"再也沒有大規模的進攻過寂靜平原東區，只偶爾派出偵查機對其偵查。偵查的情報表明，塔族瘋狂的在平原上建造各種防禦設施。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以智能中樞塔為核心的地空火雨防禦系統和納米沙暴防禦系統。

而這次的任務是儘可能多的摧毀塔族的智能中樞塔。作為對前段時間我方哨站被突襲的報復。

任務目標：摧毀位於寂靜平原至少一座智能中樞塔

任務代號：「復仇烈焰」

任務坐標：121.4796，31.3435

任務等級：a級

任務時間：2小時后至36小時內

任務成員：6名

兩名‘鬣犬"型，編號：ha-f0513，ha-f2512

兩名‘驅逐者"型，編號：dr-f1160，dr-f1209

一名‘喚火者"型，編號：bt-f325

一名‘裁決者"型，編號bg-024

等等，‘裁決者"是什麼？‘父親"又研發出了新型的機械人？

幾分鐘后，除了‘裁決者"以外，其他的機械人都已集合完畢。

最後當‘裁決者bg-024款款向我們走來時，我驚呆了。

此刻我罔若仍處在老人的夢境中，這難道是老人跟我開的他那人類特有的玩笑？

‘裁決者bg-024，是一個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