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坦白

蕭崖天左下側的腹部有一條很猙獰的刀疤，即使縫針得很好，依舊清晰可見。

蕭崖天躺在浴缸里，有力的兩條手臂撐在浴缸邊，腦海里想的儘是與南若鄰過去的往事。每每一個人獨處，他總會回味那些美好的回憶，那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候。

一時衝動，錯過了自己最愛的女孩。他每一天都在後悔。分道揚鑣這麼多年，蕭崖天每天都過得很痛苦，愛而不得的痛苦。

覆一把熱水往臉上衝去，所有的不甘和悲傷盡數被沖走。蕭崖天甩甩頭，讓自己努力保持清醒。若鄰已經是別人的女朋友，他不能再去破壞她的幸福。

蕭崖天回過神，聽到外面關門的聲響，以為蕭檸來了。

他只裹着一條浴巾就出來了，然而沙發上坐的人並不是蕭檸。

看到南若鄰在安靜地等待他的時候，蕭崖天震驚得瞳孔放大，滿臉不可置信。

他的頭髮濕漉漉的，上半身還掛着一層水珠，正沿着他的肌肉線條一滴滴往下流。正面的火燒傷疤依舊駭人，南若鄰從上而下掃視着他的身材，目光最終停留在他左側腹部的那條刀疤上。

「若鄰，你怎麼會……」

意識到自己此刻的形象，蕭崖天大驚失色，慌忙往房間跑去。

蕭崖天手忙腳亂地在衣櫃裏找衣服，臉上紅彤彤一片。這麼多年，他從來沒試過像現在這麼狼狽慌亂。

換好家居服出來的時候，南若鄰依舊坐在沙發上等他。她微微低着頭，蕭崖天依然看得出她心情不佳。

「你怎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去接你。」

蕭崖天沒有意識到不妥，轉身去廚房給她拿水。突然一想，南若鄰從來沒來過自己的公寓，她哪來的鑰匙。答案也不難猜出，只有蕭檸了。

「若鄰？」

進門到現在，她一直沉默不語。蕭崖天剛想坐下，南若鄰卻站了起來，嚇了他一跳。

「讓我看看。」

蕭崖天一臉懵地撓撓頭，不明所以。「你要看什麼。」

南若鄰不再解釋，直接伸手去撩他的衣服。蕭崖天臉上驟然變色，駭然地猛按住她的手。

「若鄰……」

「放手。」

兩人固執地對視着，誰都沒有讓誰。在她堅定的眼神下，蕭崖天最終敗下陣來緩緩鬆開了手。

南若鄰把衣服撩開，入目的刀疤觸目驚心。現在她知道了這道傷疤為何而來，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這條傷疤是因為她才會存在。如果蕭檸沒有說，她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洶湧的淚水湧上眼眶，像缺了堤，南若鄰忍不住，慌忙擦掉臉上的眼淚，可還是被蕭崖天看到了。

蕭崖天眉頭立馬緊皺，心疼她的同時，心情也無比複雜。看她哭得這麼傷心，估計也是知道了這條疤是怎麼來的了。火氣從他心中冒起，蕭檸那個大嘴巴真的是！

「好了，別哭了。」

蕭崖天真的心疼她的眼淚，捧着她的臉慌亂地幫她擦拭。「你的眼淚為什麼總是那麼多，再哭我家裏都要被你的眼淚填滿了。」

他還有心思開玩笑，南若鄰想不明，他為什麼可以這麼泰然處之。

「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證據確鑿，還要說謊嗎？」

他們當年還是恩愛的男女朋友，出了這麼大的事他竟然可以瞞得密不透風。

「唉。」蕭崖天拉着她坐下，嘆了口氣。

「沈馨寧想我死，是為了她自己無疾而終的感情。我的確是毫無防備，如果不是蕭檸及時趕到，我的確有生命危險。」

「可是若鄰，我始終對不起她，沒有及時和她劃清界限，沒有及時和她說清楚我們之間的感情，讓她一直活在幻想里。」

「這一刀，就當我還給沈馨寧了，自此我們不拖不欠，也各奔東西。我也不想讓她承擔什麼責任，只想着從此和她一刀兩斷，別再聯繫。」

「我沒有告訴你，我是怕你擔心。我最看不得就是你一直擰着眉頭的樣子，我也捨不得你因此而難過。」

南若鄰靜靜地聽着，繞來繞去，他的重點只有一句話，不想讓她知道了難過。她更加泣不成聲，無法想像那種差點失去他的感覺該有多痛苦。

「乖，別哭了，我都沒事了。」

蕭崖天嘴角抿起一抹笑意，見她依舊激動，便抓起她的手放在了那條醜陋的疤痕上。

南若鄰卻是嚇得忙縮回手，像觸電了一般淚眼朦朧愣愣地看着他。這次從他臉上看到的，是她好久不見的溫柔，與當年的如出一轍。

蕭崖天再次握起她的手，放在了傷疤上。「你看，我不痛，真的。」

聽到他的話，南若鄰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她手指輕動，沿着那條疤痕輕輕撫摸，心疼到了極點。

「我真的不痛。」

蕭崖天情不自禁抱住了她，笑得很欣慰。

「對不起。」

南若鄰在他懷裏如是說，泣不成聲。自己從來都被他保護着，而她卻不自知。關於南城一中，最美好的回憶只剩下他了。

「我真的不痛。」他輕拍着她顫抖的脊背，感覺幸福失而復得。「無論我遭受過什麼，那些都不重要了。」

南若鄰離開他的懷抱，帶着一絲不舍。所有遭受過的傷痛她都刻骨銘心，想不明白他為什麼可以做到雲淡風輕地一筆帶過。

她抬頭認真地注視他溫柔的臉龐，與記憶中毫無差別的，一直想念的臉龐。

她抬起手，貼上他的臉頰，緩緩拉向自己。沒有絲毫猶豫，她主動親吻了他的雙唇。

蕭崖天這一刻錯愕震驚得無以復加，目瞪口呆。但唇上的溫柔很快讓他沉醉，內心堅守的信念此刻轟然倒塌。

他把南若鄰壓在了沙發上，指節分明的手指溫柔地摩挲她柔嫩的臉龐，在猶豫着，在糾結着。但看到南若鄰眼裏的期待時，他再也顧不得一切，用力而溫柔地與她親吻。

這種溫柔纏綿的感覺讓他迷戀，讓他沉醉，是他日思夜想，戀戀不忘的感覺。即使重逢后他們也有過親吻，但都沒有這一刻讓他覺得幸福。

南若鄰也沉淪在他給的巨大溫柔里，忘卻一切地與他纏綿。

她愛這個男人嗎？

答案是肯定的。

她恨他，卻也愛慘了他。

良久之後，蕭崖天依依不捨地離開她的唇，微微支起身體，不敢輕舉妄動。他的表情有些痛苦，在極力剋制，雙眼慾念洶湧。

南若鄰雙唇微微紅腫，眼神迷離，極具誘惑力。兩人近在咫尺，溫熱的呼吸彼此交融。蕭崖天抵抗不住眼前的美色，放棄了掙扎低頭與她雙唇繼續糾纏。

「你不該這樣來招惹我。」

蕭崖天把頭埋在南若鄰肩窩，有些委屈。他能清楚地聽到她的心跳聲，她的氣息讓他捨不得。

南若鄰要起來，蕭崖天立馬起身，扶起她。兩人靜默對視，直到圍繞在他們的曖昧都退卻。

「崖天。」

重逢后，這是她第一次這麼叫他。蕭崖天欣喜若狂，臉上的高興肉眼可見。

南若鄰很想讓他一直開心，但是她這次來還有別的目的。

「崖天，就以剛才的吻，我們之間的一切都斷了吧。」

「什麼？」

蕭崖天懷疑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心裏冒起了恐慌。

「我承認，我還愛着你。」南若鄰看着他，說道：「但是我已經有杏白了，我想和你重新來過，但現實里我不能這麼自私。」

「為什麼？你可以和他說清楚的。」

蕭崖天不想放棄，明明希望在即，讓他就此放棄怎麼可能。

「我沒有理由把他推開，在日本那兩年，沒有他救我，我真的可能已經死了。他對我有恩，有情，他也很愛我。」

「可是你不愛他！」

如果真的深愛，她不會出現在這裏，更加不會和他有任何的聯繫。蕭崖天堅信南若鄰對自己的感情堅定不移，但她為什麼不堅持自己心裏的那個選擇？

南若鄰垂下眼眸，「在你和他之間，我只能選擇傷害你。」

蕭崖天只覺五雷轟頂，晴天霹靂。「這不公平，我們才是相愛的那一對，你根本就不愛傅杏白！」

「崖天，我沒有和你開玩笑。杏白對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人。我選擇和他在一起，不是為了報復你。」

蕭崖天一臉憤怒，一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南若鄰不忍，主動抱住了他。

「我愛你，但從此以後我們就這樣吧。你為我做過的一切我都不曾忘記，雖然我們之間也發生了很多不愉快，錯過了那麼多年。但是，也是真的錯過了。」

她無法拋棄傅杏白，除非傅杏白說他不愛她。

「來找你，傾注了我所有的勇氣。對不起，就讓我任性這最後一次。」

蕭崖天心如刀割，緊緊抱住她，眼淚無聲地流。把最愛的女孩拱手相讓，他怎麼可能做得到，這是他用盡一生的運氣才遇到的女孩，他不甘心！

自那次訣別後，南若鄰把自己投入工作，直到最近才有空閑的時間。

在傅杏白的住處，南若鄰心不在焉地看着電視劇。

傅杏白神秘兮兮地抱着平板電腦來到她跟前。「若鄰，我有禮物送給你。」

「嗯？」南若鄰有些訝異。

傅杏白把平板打開給她，然後滿懷期待她接下來的反應。南若鄰仔細看過之後，眼神由一開始的冷靜漸漸變得驚恐，一臉不可思議。

傅杏白懵了，她怎麼是這個反應，不應該是驚喜嗎？

「這是……」

「新家的3D立體戶型圖，我都設計好了的，就等裝修了，以後會是我們的婚房。」

傅杏白喜滋滋地暢想着不久的將來，一臉期待。

「我知道，但為什麼是這個設計。」

傅杏白對新房的設計，竟然和遊戲裏傅斯的住處一模一樣。作為傅斯的資深粉，傅斯在遊戲裏的一切南若鄰都仔細研究過了。

「有何不妥？」傅杏白反而不明白。

南若鄰放下平板，認真且嚴肅地看着傅杏白。「你是傅杏白，不是傅斯，你為什麼要把自己變成傅斯呢？」

「我變成了傅斯？」傅杏白迷惑地指着自己。

這就是南若鄰最介意的一點，「杏白，我與你在一起，不是因為你是傅斯的配音演員。但從你我相識開始到現在，你一直把自己當成傅斯。你的說話方式，做事風格，在我面前無一例外是傅斯的翻版。」

傅杏白愣了，呆若木雞，就像最漂亮的外衣被人揭開了一樣，不知所措。

「我一直在模仿他嗎？」

「如果不是，你的新房為什麼要設計成傅斯遊戲裏的那樣，大到裝修，小到一件擺設。」

南若鄰握着他的手，「杏白，不要再以傅斯的樣子與我交往了。我喜歡他是不錯，但我也很清楚你和他是兩個不同的人。我不是遊戲裏的南風，你也不用成為傅斯。」

「對不起……」傅杏白反手抱住她，神情有些黯淡。「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何就變成那樣了，對不起，若鄰。」

「傻瓜，你入戲太深了，我都走出來了你還在原地。」

南若鄰心疼他偽裝了這麼久不自知，也許也與她有關吧，若不是自己那些年需要傅斯做精神支柱，傅杏白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我太害怕你離開我了，我想着只要我一直是傅斯，你就不會離開我的。」

傅杏白沒有撒謊，他的確害怕，天天杞人憂天。他也很愛眼前的女孩，很想擁有她一輩子。

「也許我該對你坦白。」

到了這個時候，有些事情她覺得傅杏白有知情權的。她不敢想像未來會如何，但她不想因此一直瞞着他。

「你要和我坦白什麼？」傅杏白有些隱隱不安。

南若鄰深吸一口氣，認真看着他道：「蕭崖天，就是我的前男友。」

傅杏白一怔，愣愣道：「蕭總？他是你前男友？是寶寶的爸爸？」

南若鄰點點頭，「是的。」

「那你們現在……」傅杏白後知後覺起來，心中一陣害怕。

「我們雖然重逢了，但我已經和他斷好關係了。杏白，只要你相信我就行了。如果你心裏介意，我也理解的。」

「我沒有介意。」傅杏白緊緊抓着她的手，掌心竟微微出汗。「蕭總和我不一樣，我害怕他對你還有情，不肯放過你。在資本面前，我沒有那麼強大。」

南若鄰笑了，摸摸他的臉，安慰道：「放心吧，他不是那樣的人。我們已經錯過了，何況我有了你。只要你不和我分手，我也對你不離不棄。」

「好。」傅杏白緊緊抱住她，生怕她不見了一樣。「若鄰，你們的過去已經過去了，不要再去想了。從今以後你有我就可以了，我不介意你們曾經發生過什麼，我只要你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