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與她之間

跟着趙曦學織圍巾的第二天，南若鄰又把織了三分之一的圍巾無情地拆掉了。

毛線扭扭曲曲地堆成一團，讓人看着心情愈發煩躁。

南若鄰苦惱地抓了抓頭髮，深呼吸一口氣，又埋頭重新認真織起來。

深灰色的毛線慢慢地，慢慢地又被整齊排列，勾勒成圍巾的雛形。

趙曦在旁邊悠閑地看着，哭笑不得。

「照你這速度，估計蕭崖天冬天都收不了。」

「我都那麼認真了，織錯又不會改，你也不會，好意思說我？」

南若鄰「哼」一聲，依舊埋頭苦織，眼睛緊緊盯着每一針，生怕出錯又要重新開始。

趙曦很無辜地聳聳肩，攤開雙手說道：「起碼我教會你怎麼織了，錯了怎麼勾針我是真不會。外婆會啊，你又不找她幫忙，錯了重織能怪誰？」

「哎呀！被外婆他們發現就不好了，再說我哥眼神那麼犀利，要是被他瞧出來，我就完蛋了！」

「行行行！你別心浮氣躁的。慢慢來，他的生日在下趕得及，趕得及！」

趙曦不敢多說話，就怕南若鄰一走神又得重來了。

她現在的心情像極了大親戚來訪，燥得很，她可惹不起。

「我先回去做飯了，挺晚的了，不然我媽又罵我，你加油啊！」

「好，拜拜！」

南若鄰看了看逐漸成型的圍巾，心想不能再出錯了，不然她的耐心都被磨光了。

如果最後真的趕不及，她就去買條現成的！

這麼想着，南若鄰趕緊拿起手機打開了購物網站。

以防萬一，還是先下單吧！

精挑細選了一番后，她終於下單了一條稱心如意的男士圍巾。

樂滋滋地回到沙發前，南若鄰重新拿起了毛線。愣了一分鐘后，她悲催地發現自己又織錯了！

南若鄰欲哭無淚，捶胸頓足暗罵自己怎麼總是死性不改，三心兩意！

蕭崖天八月底要離開南城，前往國外，沈馨寧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若不是他的奶奶和鄰居嘮嗑家常說了出來，她一直被蒙在鼓裏。

沈馨寧氣憤至極，怒氣沖沖地找上了門。蕭崖天和蕭檸被她的突然來訪嚇了一大跳。

蕭檸看她就覺得來者不善，那陰冷的眼神都能殺人了。

雖然很想懟沈馨寧幾句，但在蕭崖天的暗示下，她還是不情不願地上樓去。

但蕭檸沒有進房間，蹲在樓梯拐角處聽兩人說什麼。

沈馨寧冤魂不散似的纏着她哥哥，蕭檸越想越氣，恨不得把她擰成麻花。

都拒絕得那麼明確了，她怎麼還是不死心，真是自作多情！

安靜的客廳，蕭崖天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沈馨寧冷冷地望着他，心裏對他的愛恨情仇讓她處於崩潰和瘋魔的邊緣。

「為什麼去國外讀書這麼重大的事你都不告訴我？」

蕭崖天抬頭淡淡瞄了她一眼，無動於衷。

「你知道與不知道有什麼區別嗎？」

沈馨寧冷笑幾聲，覺得自己此刻的憤怒太過自以為是。

「我們互相依靠走過了十多年，你為了南若鄰竟然對我絕情絕義，她就那麼好值得你這麼拚命嗎？」

沈馨寧對南若鄰的針對讓蕭崖天很不悅，語氣也更冷淡。

「我上次和你說得很明白了，我對你的照顧與關心，完全是因為你爸爸的拜託。」

「你在我心裏，是朋友，是妹妹。所以，馨寧你不要再在我身上費盡心思。」

「呵！朋友？妹妹？你還能找到更爛的理由來敷衍我嗎？」

哪怕她淚雨如下，哭得傷心欲絕，蕭崖天依然不為所動。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是她太過執着不肯放過自己，不肯放過他。

「如果因為關心一個人而對她照顧有加就是喜歡，這個世界上豈不是多了很多瘋子。你覺得這是喜歡一個人的理由？」

沈馨寧痛心疾首，無法相信他變得比之前更絕情。十幾年青梅竹馬的感情不堪一擊，他說得雲淡風輕，事不關己，把她當什麼了！

「你到底喜歡南若鄰什麼！如果是因為她漂亮，難道我很差嗎？」

「如果是因為她善良，難道我就很惡毒嗎？」

「如果是因為她優秀，我可以比她更優秀。」

「馨寧，拜託你清醒一點！」

她的一連串質問讓蕭崖天感到憤怒與頭痛，她到底是為什麼要執迷不悟。

「你與她，是完全獨立的兩個人。無論你怎麼做，你都無法成為南若鄰！」

「我喜歡她，是因為她是獨一無二的南若鄰，世上僅此一個！」

蕭崖天盡量剋制自己的怒氣，說到底，他心裏還是很心疼沈馨寧，但那並不是因為愛。

這個女孩從小被拋棄，變得異常敏感和極端。蕭崖天曾經想着只要自己完成了任務，以後就和她保持距離。

現在想來，是他用的方式錯了，而自己對她一味的縱容也讓她變得更可怕。

「馨寧，你不是喜歡我，你是害怕被拋棄。但我與你，本就是普通的關係。我不可能照顧你一輩子，而你的爸爸也從來沒有放棄過你。」

「你的人生沒有必要在我這裏停滯不前，更適合你的人，把你當寶貝一樣寵愛的人在你的未來，而不是我！」

「我不要！」

沈馨寧聲嘶力竭地嘶吼着，蹲在地上蜷縮着身體。因為悲痛欲絕，她渾身顫抖，始終不肯放下自己的執念。

「我喜歡了你十幾年，你憑什麼不喜歡我！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甚至可以為你去死！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沈馨寧崩潰大喊，蕭崖天只覺得心力交瘁。想安慰她，最後還是收回了手。

在樓上一直偷聽兩人對話的蕭檸忍無可忍，火冒三丈地跑下了樓。

她用盡全力，一把推開在沖蕭崖天發瘋的沈馨寧。她猙獰的面目無比醜陋，扭曲的心與愛意也讓她瞧不起。

「沈馨寧你不要太過分了！就算沒有若鄰姐姐，我哥也不會喜歡你！」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個瘋子一樣在發癲，簡直無可救藥！」

「趕緊滾出我家，誰要喜歡你這種瘋子啊！」

被「瘋子」兩個字狠狠刺激到的沈馨寧瞬間失去了理智，她爬起來想要狠狠教訓口無遮攔的蕭檸，卻被蕭崖天一把拉過緊緊護在身後。

他依舊面無表情，對她的滿腔愛意依舊不屑一顧。

沈馨寧絕望了，心徹底破碎。因為她從蕭崖天的眼裏看到了對她的厭惡與不耐煩。

「沈馨寧，我真的很後悔答應了你爸爸的請求。早知今日，我當初一定與你保持距離。」

「從始至終，你都不肯聽我的，那我也沒必要再與你和平相處。從此以後，我們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

「呵呵！」

沈馨寧絕望地哈哈大笑，那瘋狂的笑聲回蕩在客廳里，蕭檸聽着毛骨悚然。

她當年就勸過蕭崖天不要理會這個瘋女人，沈馨寧和她媽媽一樣，精神都有問題。

現在證明，蕭檸當年的直覺是正確的。她哥哥一時的同情心泛濫為自己招來了不幸。

沈馨寧跌跌撞撞地離開了，她又哭又笑，瘋瘋癲癲的，讓人可憐。

蕭崖天放心不下，外面月黑風高的，擔心萬一她神志不清遭遇意外。

「我送她回去吧。」

「哥你瘋啦！又做爛好人，幾步路她能走丟了不成！」

「我還是去看看吧。」

蕭崖天於心不忍地出了家門，蕭檸怒氣沖沖地準備上樓睡覺。卻突然眼皮猛跳，心中升起了一股強烈的不安。

思考再三，蕭檸也出了門。

反正她就是無法安心在家等，她就怕沈馨寧那個瘋子做出什麼事來牽連到她哥哥。

和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講道理，她哥哥腦子真是被門擠了！

挑燈熬夜趕工幾個晚上后，南若鄰終於成功把圍巾織好了。

雖然花紋簡單，款式簡單，針線還有點歪歪扭扭的。但是第一次就如此成功，她感動得想哭。

「不錯啊！挺好看的！」趙曦把圍巾試戴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

「雖然丑了點，但是真的很不錯了。蕭崖天可真有福氣，羨慕啊！」

「瞧你說的什麼話，你想要我趁熱打鐵織一條送給你？」

南若鄰喜不自禁地把圍巾拿回來，寶貝地疊好了，然後放進了一個正方形的禮盒裏，又把禮盒放進了柜子裏藏好。

一想到崖天收到這份禮物時開心的表情她覺得這些天的辛苦都不值得一提。

「後天就是他的生日了，你怎麼和他慶祝，去他家？」

「不，蕭檸說在外面慶祝。」

趙曦想了想，有點擔心她。「晚上嗎，會不會有危險？」

自從上次新聞報道說有販毒分子在城市裏躲着，讓市民多注意安全時趙曦晚上就不怎麼敢一個人出門了。

而且那個毒窩還在他們這一帶，雖然已經被警察搗毀，但是逃走的犯罪分子還沒抓到，搞得人心惶惶的。

再加上兩年前那起令人駭然的女生遇害案，更是讓人擔驚受怕。那個女生就是被販毒分子虐待致死的。雖然不想烏鴉嘴，但是以防萬一會好一點。

「你放心，就是吃一頓飯而已，八點左右崖天和蕭檸就會送我回來。如果太晚，我也會叫我表哥去接。」

趙曦的擔憂南若鄰也是想到了的，所以她也不會冒險。陶勝他們的目標不就是她么，她又怎會落單讓他們有機可乘。

「唉，同學一場，蕭崖天居然連我們都不請。」

趙曦忽然陰陽怪氣起來，這波暗示超級明顯了。南若鄰也不傻，早就聽出來了。

「你啊，又在胡思亂想。他也沒請其他同學啊，就是和他家人在外面吃飯，順便約上我而已。」

想到這個，尷尬的還是南若鄰自己呢！她從未見過蕭崖天的爺爺奶奶，這樣的生日會感覺挺奇怪的。

「算了，我也懶得和他計較。」趙曦坐在旁邊開了一包薯片，怡然自得地吃着。

正聊着，南若鄰放在小圓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趙曦回頭，順便拿起來遞給她。

南若鄰一看來電顯示，眉頭疑惑地皺了皺。

小歐助理？

「喂，您好。」

「若鄰，有件事要和你說一下。你說的七月下旬來北京工作室參觀的事先緩一緩吧，傅老師可能不能接待你了。」

小歐說得急匆匆的，南若鄰更加疑惑不解。

「他有事要忙嗎，沒關係的，我們可以下次再約。」

看了看日曆，南若鄰心想暑假還長得很，什麼時候去都行。

前幾天傅杏白邀請她前往北京，本來南若鄰想拒絕的。

但是他已經邀約了很多次，再加上心中的確嚮往，便答應七月下旬去，就在班級聚會後。

南若鄰記得，她答應后傅杏白高興了好久，還說當年遊戲公司送了很多和傅斯有關的禮物給他，剛好趁這個機會讓她看一看。

這下南若鄰更加想去了，和傅斯有關的一切她都想了解。

她也從傅杏白那裏知道，當年遊戲公司其實出了續章內容，各個主要人物也都配好音了，但是最後續章還沒上線遊戲就被迫停服了。

但是傅杏白留有當年配音的視頻，那個才是真正屬於傅斯的告別。..

「若鄰啊，我……」

小歐在電話里欲言又止，支支吾吾了好久，似有事要說。

他如此反常，南若鄰感覺不對勁。就算傅杏白有事不能接待她，可獨角獸聯盟那麼多人也可以接待她啊，不一定非得是傅杏白。

「歐助理，是不是傅老師出什麼事了？」

女人的第六感真是絕！

小歐在電話里重重的「唉」了一聲，向南若鄰坦白：「若鄰，傅老師今天出車禍了，現在在醫院裏。」

南若鄰的心猛然抽痛了一下，就像被大鐵鎚狠狠一錘，手一抖，手機差點拿不穩。

「嚴重嗎？他現在怎麼樣了？」

「非常嚴重，他現在在做手術，還沒出來。我們所有人都在這等着，想起你便給你打電話了。」

頓了頓，小歐吸了吸鼻子，哽咽地試問，「若鄰，你能來一下嗎？傅老師還沒失去意識時就跟我說讓我別告訴你，可是，我怕你七月下旬來就見不到他了。」

「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

南若鄰喃喃自語，很是不解，恍恍惚惚的，有點分不清現實與虛幻了。

「……和當年一樣，為什麼總是不告訴我？」

「若鄰，我知道這要求很過分，但我覺得你有權利知道。老闆知道你喜歡傅斯，也放不下，他讓你來北京，其實就是想讓你和傅斯再相見的。」

小歐回想傅杏白為了她這個粉絲能實現願望而煞費苦心籌謀那麼久就心疼，他是真的想以傅斯的方式給她一個真正的告別。

「你們在北京哪個醫院，我去找你們！」

掛了電話，南若鄰靈魂出竅般傻了一會兒，然後才想起來自己要做什麼。她慌張地去拿行李箱，然後把衣服從衣櫃拿出來往裏面扔。

趙曦一臉懵，不解地看她慌慌張張的，失了魂一樣，立馬上前阻止。

「若鄰，你幹什麼，無端端去什麼北京！」

「小曦，我得去看看那個人！」

南若鄰眼淚都急出來了，抓着趙曦的手，一顆心惴惴不安。「你知道嗎，那個人快死了！」

她想起了傅斯離開時說的「後會有期」，可是從此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回來。

她好不容易與三次元的傅斯重逢了，怎麼可能再錯過。這麼想着，南若鄰淚如雨下，嚇到了趙曦。

「你冷靜點！」

趙曦奪過她的行李箱，肅然道：「我不知道你說的那個人是誰，有多重要。可是你別忘了，蕭崖天的生日，你去了北京還能趕得回來嗎？」

趙曦不想這麼打擊她，但是孰輕孰重她不明白嗎？

南若鄰一愣，收拾東西的手停下了，但是很快她又開始收拾背包。她的心在兩秒的猶豫后做出了決定，她把禮盒拿出來交給了趙曦。

「小曦，我會儘快趕回來的。如果我趕不回來，這個你幫我給崖天。我也會和他說，他會理解的！」

眼下，沒人比傅斯更重要，那可是她的光啊！

可是，南若鄰不知道自己把蕭崖天想像得太過寬容大度了。

「南若鄰，你現在是丟下你男朋友不管，而去北京找另一個男人，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趙曦為蕭崖天打抱不平，那個人即使她再討厭，可是她對自己的好朋友是真心實意的好，她見不得自己的好朋友辜負他的真心。

南若鄰冷靜了下來，沒有剛才那麼驚慌了，但她非去北京不可。她的心在滴血，眼淚更是控制不住滾滾而出。

傅杏白把傅斯帶回來了，為了她把傅斯解封，她有太多的執着放不下，她要見他！

「小曦，我知道這樣不對。可是如果我再失去傅斯，我會崩潰的。我、我等了他兩年，很有可能他以後都不會回來了。」

南若鄰此刻什麼也聽不進了，為了曾經一個荒誕縹緲的夢，她把現實融進了夢幻里。

她意識清醒，清楚自己不過是在自欺欺人，可哪怕那是一個紙片人。傾注了心與感情，還能從幻想里輕易走出來嗎？

南若鄰哭着跑去找聞子丞了，趙曦心情複雜，捧着禮盒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傅斯是誰，可是她知道，若鄰這一去她和蕭崖天之間的感情就出現裂痕了。她不知道他們能走多遠，可如果有一天一別兩寬，肯定與這個人分不開了。

除了南希過世，聞子丞沒見過南若鄰哭得這麼撕心裂肺。當他聽完她斷斷續續的話，知道是因為「傅斯」時他不由得妥協了。

這個活在二次元的男人，救了若鄰一命，連他都得讓步。

「若鄰，你聽我說，你分得清那個人不是傅斯，只是他的聲音嗎？」

聞子丞理解南若鄰的痛心疾首，但他還希望她能分清現實。傅斯是現實里不存在的人，難道她要把所有的感情都放在那個人的聲音里嗎？

「我知道！我分得清！可是，哥，如果他的聲音都消失了，我就徹底見不到傅斯了……」

南若鄰很害怕，很惶恐，也很着急，她想起了失去傅斯那天自己是怎麼痛不欲生的。如果連最後一點念想也失去，她要怎麼辦？

「好，我答應你，送你去北京。但是你也要答應我，無論結果怎樣，回來后你必須和傅斯劃清界限，不要再沉陷在遐想里！」

最後一次，讓她和傅斯做個徹底的了斷！

那個人再怎麼對他妹妹恩重如山，這一次也必須斷了這可怕的羈絆。